大西洋上，水天交融。
一艘私人游艇正穿过这片一望无际的海，船尾拖出长长的白色浪花，谢忱站在甲板上，抿了一口刚倒的鸡尾酒。
出海前他回了一趟嘉城，处理了谢柏山的后事。
或许是临到死了想做点好事攒阴德，谢柏山主动提出要把遗体捐出做科研，胰腺癌是恶性程度极高的肿瘤，遗体对医学研究非常有价值。
谢忱联系了接收机构，手续办完没多久，谢柏山就停止了呼吸……
不远处，海豚群不时跃出海面，偶尔还能看到几只被顶飞的蝠鲼，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溅起一片晶莹的水花。
昨天他们在布列斯特湾补了燃料，今天就能抵达爱尔兰。
谢小元晕船了，软绵绵地窝在谢忱怀里，平时总是欢快摇摆的尾巴此刻无力地垂着，再也看不到在院子里追松鼠的活力。
谢忱拿着捣碎的薄荷叶放在它鼻前，小狗下意识伸出舌头去舔，大概是凉意太陌生，它忍不住用爪子挠舌头，以为自己吃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虽然游艇围栏很高，但为了安全，谢忱还是给小狗系上了狗绳，另一端牢牢拴在自己手腕上，只有回到房间关上门，他才会解开。
陆元在卧房处理工作，谢忱把小狗安顿好，端着一碗樱桃拿着平板回到甲板。
最近有部获奖的警匪片，评分很高。谢忱找到资源，边吃樱桃边看。
两小时后樱桃碗见了底，电影也放完了。
谢忱站起来活动了下有些发僵的身体，伸了个懒腰，远处是连绵的绿色山丘和隐秘海湾，船长说那是科克郡的渔村。
他们正在西科克海岸，这是进入爱尔兰前的最后一段航线，很快就能靠岸了。
谢忱把玩着发间别着的一朵蓝色小花，他沉浸在景色里，连陆元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察觉。
陆元拎着双拖鞋，蹲下来替他穿好：“再让我发现你不穿拖鞋乱跑，干脆就别下床了。”
看着他短裤下光洁的小腿，陆元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时，嘴唇已经贴上了他哥的膝盖。
膝盖传来刺痛，谢忱微微皱眉——他身上几乎没哪处没被陆元咬过，每一处都留下了专属印记。
他摸着陆元的耳垂，捏了捏，又揉了揉：“好啊，我求之不得。”
“啧，别浪。”
陆元在他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满意地听到他哥一声压抑的哼声。
他太清楚谢忱身上的敏感点，也知道碰哪里会得到什么反应，而谢忱也从不掩饰自己的感受，总回给出最真实的反馈。
海风吹在身上很舒服，下午的阳光正好，陆元抱住他时，暧昧像一张细密的网，将他温柔地困住。
“马上就到了。”陆元说。
“是啊，”谢忱笑道，“你没收了我的护照和身份证，想带我去哪儿？”
“你猜？”
“我猜不到。”
耳边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陆元冲他吹了口气，喃喃说：“我要带你去结婚。”
谢忱说：“嗯，我知道。”
他知道陆元要做什么，从瞒着自己去咨询涉外婚姻的登记要求，到比对不同地区的法律条款，再到悄悄办理各种公证文件——陆元每一次在书房躲躲闪闪的心虚模样，渐渐在谢忱脑海里连成了完整的线索。
陆元也知道他哥肯定早就猜出了七八分，但他还是紧张，既期待又怕听到不是自己最想要的那个答案。他仔细看着谢忱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一丝犹豫或不确定，但那双眼睛里只有温柔与坚定。
“那接下来的话你要认真听、仔细听，然后做出选择。”
谢忱收起笑容，郑重道：“我听着。”
海风吹乱他的额发，陆元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接下来我们要步入新阶段了，我给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如果，此时此刻，你对我还有哪怕一丁点儿怨恨，我们就不去领证了。”
“哥，不愿意就推开我，我不想你在这份感情里有半点将就。”
这些话本该在谢忱说“结婚”那天就说出了，可当时他实在太疼了，根本开不了口。而那一晚过去，有些话就像搁浅的船，越拖越难启航。
于是这一拖，便到了现在。
如果谢忱不推开他，那么一旦靠岸，他绝不允许对方再说一个“不”字——他想要的是谢忱真心实意的选择，不是愧疚，不是冲动，更不是一时上头。
若将来谢忱后悔又偷偷离开……
他想了整整一周，最终得出的结论让他自己都毛骨悚然：要么一起活着，要么一起死。
没有第三种可能。
“你要说实话，不要骗我。”他又补充了一句。
谢忱很平静，仿佛早有预料一样，只是盯着他，不说话，越来越沉默。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
陆元感觉自己站在悬崖边缘，既希望谢忱多思考一会儿，又迫不及待想得到答案。他紧张得手心冒汗，连参加国际赛都没这么忐忑过。
岸边越来越近了。
谢忱很有耐心，他一直等着，直到陆元的呼吸开始紊乱，直到船长粗犷的喊声传来：“五百米！”
“陆元。”
谢忱终于开口了，他的食指按在陆元左臂的血管上——那是曾经置入PICC管的位置，虽然针孔早消失了，但他们都清楚地记得这个位置。
“在你看来，我的爱难道是一张想丢就丢的废纸吗？”
指尖沿着血管游走，最终停在他剧烈跳动的左胸前：“你这里流着我的血，你能离开我去哪里？”
岸边的人声越来越近，游艇稳稳停靠在码头。
谢忱摘掉他手上的戒指，又取下自己的耳骨夹，一同伸向船外，五指一松，两只饰品坠入水中，被正好打来的浪花瞬间吞没，连同所有过往都一起消失在海里。
陆元下意识就要跳下去找，被谢忱猛地拽回来，跌进一个近乎凶猛的吻里。
刹那间，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分开时，陆元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不知道是谁的血。
“哥，我们的戒指丢了。”陆元碰着自己肿胀发烫的唇，他要永远记住这一刻——0728，该成为所有密码的日子。
谢忱更狼狈些，舌尖还在往外汩汩渗着血珠。
“你忘了吗，那枚戒指从来不是我自愿戴上的，但这个……”
他伸进陆元的短裤内袋，摸出一只酒红色的丝绒盒子，像朵在午夜盛放的玫瑰，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对新的男士戒指。
陆元的瞳孔都抖了起来。
“我愿意。”谢忱伸出左手，腕骨上还留着昨夜用蕾丝腰封勒出的淡淡红痕。
但很快，陆元把戒指盒合上了。
“不急，再等一小时，我要在市政厅的灯光下，让它真正戴在你的手上。”
感受着陆元虔诚地亲吻自己的无名指，谢忱存心想逗他：“听过‘事不宜迟’这句话吗，万一到时候我反悔……”
话没说完，他就被陆元抵在船舷。
年轻人滚烫的身躯压上来，睫毛扫过他的鼻梁：“那我就把你绑进小黑屋，日日做夜夜做，把你干服就再也舍不得离开我了。”
他声音沙哑得简直不像话。
谢忱笑骂他：“你这是悖逆人伦。”
陆元用齿尖磨着他的指尖：“我们早就越过那条线了，从你给我输造血干细胞那天起，我们就已经是……”
“共犯了。”
陆元将那朵蓝风铃别在他耳边，传说这种花的汁液渗入血液后，会让人永生永世寻找同一个灵魂——就像谢忱的基因永远会在他的血液里流淌。
他们连最深的骨髓都如此相配。
“哥，嫁给我，好吗？”
对上陆元含情的目光，谢忱恍惚了一瞬，记忆飘回到很多年前的一个午后。
那时他们在院子里玩过家家，谢忱当爸爸，隔壁邻居家的小女孩扮妈妈。七岁的陆元蹲在沙坑边，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直到看见谢忱给“新娘”戴上野花编的戒指，他把小铲子一扔，冲过来抱住谢忱的腿，带着哭腔喊：“不要她当新娘子！我也要娶哥哥！”
大人们都被逗笑了，说：“两个男孩子怎么结婚呀？”
他们只当是小孩的稚气话，可谁又能想到，十几年后的今天，那个攥着小拳头生闷气的小孩，正单膝跪在甲板上，在海风中等待他哥的答案。
远处海鸥的鸣叫混着浪花破碎的声响，与那个稚嫩的童声逐渐重叠，咸涩的海风吹来，却吹不散这一刻的温情。
谢忱觉得鼻尖有些发酸。
他面前的这个人，从六岁到二十五岁，从沙坑到游艇，从野花到戒指——原来有些誓言，早在童年就已经许下。
这一天，他们等得太久太久了。
海风卷着蓝风铃的清香，谢忱点了点头，他说：“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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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番外2 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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