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顾怀瑾的心咯噔一下，像是死了一秒。
他瞬间松开时茜的手腕的，他又失了魂魄很久，才呢喃的回了一句：“对不起，茜茜。”
时茜抬头，却只看见难得低垂着脑袋的顾怀瑾。他慌张的快步的走进了一墙之隔的卫生间，反手关门，只留给时茜一个雕刻着半扇祥云的中式木门。
时茜呆愣几秒，听见里面一阵清脆的响动。
她张了张唇，吸了吸干燥的空气，目光里全是祥云的密密麻麻，一如她的心情。
她想问顾怀瑾怎么了时，包厢的门被推开，廖宁那张脸就出现了门口。
廖宁目光在触及到时茜后登时就亮了，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向着时茜走了过来。
后面跟着的袁斐然扫了一圈，问：“瑾哥呢？”
时茜指了指身后的厕所，“在里面。”
“哦。”袁斐然看着时茜站的位置，不自在的点点头。
廖宁拉着时茜重新坐回了了八人的方桌。
他和时茜说了下路上的车况，抱怨了句堵车影响了他到达时间，转而又自然的问她和YOYO相处的怎么样？
时茜回：“挺好的。”
廖宁想起钱元说的事情，又在心里盘算些主意，又问时茜：“对了，茜茜你还没告诉我，今天你和阿瑾在球场聊了些什么？”
这话一出口。
坐着的袁斐然也抬起头看向了时茜。
时茜看向廖宁担忧的神色。
时茜抿唇：“他说……”
要把我腿打断。
顾怀瑾从厕所出来的拧门声很大，惹得时茜停了思索理由的脑子，转头去看他。
廖宁和袁斐然跟着一起侧目。
“都到了啊。”
他神态平静的对着几人点头，黑色西装工整，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轻松自如的朝着几人走了过来。
他步子放得很缓，一边走一边说：“我今天有点急事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又对着他们扬了扬下巴，“你们刚刚聊什么呢，继续啊。都看着我做什么，不会哪个的嘴碎的在说我坏话吧。”
廖宁第一个心虚的收回目光。
时茜却盯着他发白的唇色，一些细碎的头发挂在额角。
袁斐然起身问他：“瑾哥有什么事？严重不？需要帮忙吗？”
顾怀瑾已经要走到门口，停了步子，微微侧身，用皮鞋提了提包厢的门，笑了：“有的，来，帮我开下门。”
“靠，瑾哥，你也太懒了吧。”袁斐然嘴上不乐意，步伐却迈开了。
顾怀瑾等着的同时，又忽想了什么似的，：“哦，对了。”
他垂身立着，挺拔看向时茜，“茜茜，爸的葬礼，你一定要来。”
开门袁斐然愣了下。廖宁也霎时睁大了眼睛。简单的茜茜两个字，超出了一些预期，廖宁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轮转。
时茜忽略一切，也直直的看着他：“知道了，哥哥。”
在这样的一个时刻，他们好像回到当年的别墅里，做回了那对不怎么熟悉的兄妹。他的命令，她的乖巧，是兄妹跷跷板的两头，在过去的日子里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顾怀瑾已经走了几步，袁斐然在震惊中看着手上的门才半推半就的合上。
偌大的空间内，廖宁先从惊讶中回过味来：“茜茜，和你阿瑾什么时候成兄妹的？”
又可能是觉得这个说法有些陡然，”
廖宁言语又停了。
良久，他说：“茜茜，我记得你说，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了。”
正丈二摸不着头脑头脑的袁斐然耳朵里突兀的传进这话时，不免看向了平静的坐在廖宁身边的女孩。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认为时茜这样的女孩子，家里的父母不是老师就是公务员，安稳规矩的家庭教育出的普通女孩。
但她却是一个孤儿。
也正因为她是孑然一身，所以她身上的一切在廖宁看来又更加难得可贵了。
廖宁第一次听说时茜是“孤儿”这件事他们还在南浔，一场再平常不过的饭局，不知是谁带头说起了已经成年了但家里父母仍设了门禁的话题。
廖宁便顺着问时茜，你家里的父母呢？管得严不严？
时茜正眯着眼睛笑着听大家家里的趣事，话题到了自己身上，她笑眼未曾减半：“廖总，我现在一个人住，没有门禁。不过，我家里也没有人等我回去，我爸爸从小就死了，我妈妈几年前也已经去世了。”
她云淡风轻的说着这些往事。
尽管是那样美丽又大方的笑，廖宁的内心充满愧疚同时，对时茜生出无与伦比的怜爱和保护欲来。
所以他可以接受时茜偶尔的清冷，出神，和心不在焉。
他对时茜有超乎寻常的耐心，类似于拯救的心里，他想呵护一个没有人爱护的女孩。
可现在这个女孩有了一个突然蹦出来的哥哥。这种感觉很怪，好像他的瑰宝被人挖走，难免落寞。
时茜低头，握住桌上的圆口的陶瓷茶杯，说：“我妈妈是顾叔叔的前妻。”
简单一句就表明了两人的关系。
她的指尖摩挲杯口：“我们很久没见过了。这几年也没有联系。我根本没想过你们会是朋友。圣诞那天，他没说认识我，我也不好认他。”
她对着廖宁说:“我不是有意瞒着你。”
廖宁呆滞中点点头，“哦……”
时茜：“其实。我们的关系并不好。他出国前，我和他吵过一架。我妈妈去世后，我就和他们家一切没有了关系了。
“所以，我更不知道如何开口。”
故事说到这里。
袁斐然已经会帮她接下去：“难怪……今天瑾哥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时茜抬头，对着袁斐然轻轻勾起唇角，温和平静：“他说还把我当妹妹，那他就是我哥哥。”
莫名，廖宁听完始末长长松了一口气。
好在，只是妹妹和哥哥。
难怪她看阿瑾的眼神会些不一样，难怪会问她阿瑾有没有出院，难怪她的目光总会飘到阿瑾的身上。
因为他们是兄妹。
所以……总会有一些不一样的。
袁斐然似懂非懂的嘀咕了句：“瑾哥藏得还真深呢……”
因为任谁知道时茜是顾怀瑾突然多出来的妹妹都会很惊讶。比如错过了一切精彩的开始和结尾，出去腻歪的钱元和YOYO。
知悉一切的YOYO，做了美甲的手在餐桌上快要扣出三室一厅里后，才小心翼翼的附在时茜的耳边说：“小茜，今天那么说你哥，对不起啊。”
时茜笑回：“没事。”反正说的不是她。
还有YOYO说得很多事情，她也反驳不了。顾怀瑾就是满身骄傲且带刺的人。
一顿饭，大家看时茜的眼神多了一些变化。比起廖宁的女友，又多了一层顾怀瑾的妹妹。好似亲上加上。
钱元笑廖宁：“阿宁，以前你总说自己年级最大，不肯叫瑾哥，现在你和小茜妹妹的关系，总不能还不叫哥吧。”
廖宁红着脸抓抓耳朵，“总归给顾怀瑾那小子占到便宜了。”
喔——
对了，他们现在也不叫时茜小嫂子。
他们叫她“小茜妹妹”。
钱元用他的桃花眼看着时茜，他问：“小茜妹妹，你知道瑾哥大学谈了好几年的那个女朋友吗？”
时茜扒拉了下碗里的海参。
她笑回：“不知道啊。”
袁斐然疑惑：“有好几年吗？我怎么感觉就半年左右？而且，瑾哥没说过是女朋友啊。”
时茜把咀嚼了一半的海参吐了出来。
她从前就不爱吃这玩意，今天应该是廖宁家夹到她碗里的。
夹菜的廖宁没看见时茜的动作。
他跟着一起陷入回忆：“我也总感觉有好几年。他从来都不肯说，问他不喜欢的就不说话。真把他逼急了，他那张嘴没让人有过好下场。”
“上次住院那次，我还问他是怎么想的。”
“他说，让我滚。”
一众哈哈哈大笑中，时茜把海参用一团团纸巾包裹着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表弟是在快吃完的时才忙完上来，没看到顾怀瑾不免问了一句。
钱元说：“有急事走了。”
表弟叹气：“得亏我为了他，准备了两个锅。”一个给大家吃，另一个单独给他的。
表弟闲散的坐在了桌子的一边，和大家一起闲聊了几句。从股票和经济的角度说了几句之后，扯来扯去，几个人的话题又绕到了刚回来的顾怀瑾身上。
他们几个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都认识。高中的时他们都在同一所国际学校，正巧都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他们的班主任说，他们几个人总算是能同流合污了。当然这里面除了顾怀瑾。
表弟说：“总觉得瑾哥变了。但又感觉没变。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
钱元也想了几秒：“是有这样的感觉。可能气质变成熟了，毕竟他现在可是博士”
袁斐然转了转眼睛，“瑾哥有说自己是博士吗？没听他说啊……不过，依着他的成绩，读博也是应该的。”
表弟长叹一口气，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瑾哥回来的原因。我昨天晚上做梦，梦到瑾哥高中的时候带着我们打架的事，他一个人在就放倒了五六个人，然后他一边打还一边骂他们，都是一群垃圾，读书不行，打架也不行，不知道什么行……”
钱元：“反正那个时候，瑾哥是好学生，有他参与的事情，老师就一脸吃瘪，不好怎么惩罚我们。因为他还指着瑾哥各种全优的成绩，评他高额奖金呢。”
袁斐然：“我第一辆机车是跟着他一起买的。有一次，他大晚上他骑车来我家，我偷偷溜出去，然后和他在告诉上飙车。”
廖宁笑着：“他也晚上来找过我，不过那个时候他开的是大牛。比你拉风些”
袁斐然“切”了声，说：“你不懂。”
再然后，谁都没再接话了。
顾怀瑾去了国外的几年，音讯消息回复得少之又少。但是，北城的人，没有一个忘记他。
时茜的耳朵里。
突然涌入了自己从未认识过的顾怀瑾。
在她和顾怀瑾分别多年后的今天，有点热烈和叛逆的顾怀瑾，竟然像一根根绵针慢慢的扎进时茜的心里面。
时茜闭上眼睛。
她无力的想：什么“爱恨消散”。
都是假话。
她现在，依旧有点恨顾怀瑾。
恨顾怀瑾的突然出现。
恨顾怀瑾的反反复复。
恨顾怀瑾明明和她说好了，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还偏偏执拗的要她在廖宁面前揭露两人的关系，让她说一些谎言来掩埋她过去不想被发现的曾经。
她都想好了。
要把鼻子的坎抹除，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他又在这种时候变成了廖宁的朋友。
时茜觉得事情糟糕透了。
糟糕到，她的脑子里竟然在这种时候充斥着的全是顾怀瑾高中张扬自信的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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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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