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安走出图书馆后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安市很少下雨,尤其是初春这个节点。
她刚撑起伞走进雨幕中,握在掌心的手机就亮起了屏幕,是室友打来的电话。
沈月安一手举着雨伞,一手拿起手机贴到耳边:“喂,念念,是要我帮忙带晚饭吗?”
“带什么饭呀,我已经吃过了,你看到了吗?院校的自划线已经出来了,你那所学校比去年上涨了30分,这学校今年疯了吧!”李念在电话那头有些情绪激动的说道。
“我刚刚在图书馆已经看到了,谢谢你呀念念,还特地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沈月安边说边往校外的美食街方向走去。
“你确定看的是对的吗?今年足足上涨了30分,你的分数刚过国家线,现在指定是没希望了,但你是不是淡定过头了。”李念眼里满是担忧,怀疑沈月安是不是因为没有考好精神出现了问题。
“我没看错。”沈月安有些无奈的道,她将雨伞后移,看向远处被乌云染成灰黑色的半壁天空,心里却有种激荡的心情。
“我倒霉体质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习惯了。”三月份的雨还带着萧瑟凉意,呼啸的寒风一下又一下吹拂脸颊,让她说话都不自觉的颤抖。
“只是突然有些想开了,之前大家总说中考是关键点,高考是人生分水岭,考研又是另外一个转折点,但我似乎每个节点都没能抓住,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之前提及此事,沈月安心里总是带着遗憾,眼下却尽是释然。
为了世俗的成功,她已经错过了许多个春秋,充满阳光的夏日午后,飘满落雪的寂静冬日,尔后还要继续错过吗?
“这只是一场考试,成功与否都不影响我今天去吃喜欢的东西,穿新买的漂亮衣服。”沈月安眸底尽是坚定,丝毫没有半分难过,像是在对李念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本来还担心你会难过,没想到你倒是想得开,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外面下雨了,你也赶紧回去吧!”李念从电话里能感觉到对方状态还不错,便放下心来。
“放心吧,那我先去买饭了。”沈月安挂完电话后,又抬头欣赏了片刻被乌云遮盖住的天空。
都说蓝天下的白云会变幻为各种形状,雨幕中的乌云却也别有一番味道。
或许是下着雨的缘故,今天的小吃街人没有往日的多,沈月安买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章鱼小丸子,走出小吃街后又拐去了超市买了一些蔬菜准备回家自己做饭。
大一时因为声音条件很不错,跟着一个学姐接触到配音,攒了一点钱,随后就搬出了寝室,在校外租了个房子。
从超市出来后穿行过一条小道,道路旁边的垃圾桶在雨幕中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旁边还有一位老奶奶在其中来回翻找。
沈月安连忙撑伞迎了上去,眼前却突然闪过刺眼的白光,一辆失去控制的黑色轿车直冲她奔来,那一刻她的脑海一瞬间变得空白,下意识的推开一旁的老奶奶,她自己却被撞飞到空中,随后不受控制的落在地上翻滚几圈后停下。
买来的蔬菜散落一地,章鱼小丸子也被挤压变形,沈月安无力的倒在地上,眼前一片虚空,最终昏死过去。
——
京城的早春多雨,往往还伴着一股寒凉的风,让人不禁裹紧身上还未褪去的棉衣,今日却是一个罕见的晴日。
“刘大夫,这位姑娘何时能醒?”流烟有些担忧的朝塌边昏睡的女子望了一眼。
今日本是她探亲归家的日子,却在推开有些腐朽的木门后,发现地上躺着一名昏迷不醒的年轻女子,那女子浑身是血,尤其是额头部分,满是脏污的血迹,身上的服饰更是前所未见。
流烟原名阿禾,自幼父母双亡,唯一的姐姐又重病缠身,世道艰难,两位孤女更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幸有远亲实在不忍,便举荐阿禾到尚书府内当差。
但因阿禾笨嘴拙舌,模样又不甚出众,稍显木讷,平日里只做些洒扫的粗活。高门大户重视颜面,甚少体罚下人,是以流烟第一眼见到浑身是血的沈月安时,被吓得不轻。
流烟用有些粗糙的手指拨开沈月安散乱的长发,小心的放到她鼻翼处,好在还有温热的呼吸。
流烟虽然脑子不太灵光,却也知晓不能见死不救的道理,沈月安虽然身量不高又偏向瘦弱,但毕竟是昏迷的状态,流烟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挪到床榻上。
未及休息片刻,流烟又赶忙去到镇上,请那位经常为姐姐看脉诊病的刘大夫。
刘大夫看着床榻上昏迷的女子,布满皱纹的双眼也是充满了疑惑,这位姑娘虽然浑身血迹,却未见伤口,更未伤及五脏六腑。
想他行医数年,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情况,“小禾别急,这位姑娘身体没有大碍,我仔细查看过她的脉相,并无大碍,不时便会苏醒。”
刘大夫医馆内尚有许多事情等着处理,嘱咐流烟给她擦拭一下身体,便步伐匆忙的离开了。
姐姐阿溪年前上街采买东西时离奇失踪,流烟平日在尚书府内当差,是以家中已经很久没有住人,本就简陋的房间内又积攒了许多灰尘。
流烟去村口井边打了桶水,烧开以后端进屋内,手帕沾水后动作小心的擦拭着沈月安的身体,脸上的血迹逐渐干净,露出原本白净的皮肤。
流烟在看清沈月安的相貌时,双眸瞬间睁大,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恐,“小,小姐。”
沈月安是被一阵轻细的动作吵醒的,那声音很轻却非常有存在感,断断续续,却又连绵不绝,让她头痛不已。
沈月安的头像是被重物砸过一般钝痛不止,她的一只手不自觉地附在额前,想要缓解一下。
“小姐,你醒了!。”流烟眼神微微躲闪,不敢直面沈月安的眼睛,但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悦。
虽然不知小姐为何会突然昏倒在自己门口,但是自己勉强也算是小姐的救命恩人,这个时候再提及帮忙找姐姐的事情,小姐应当不会再拒绝了吧!
思及此,流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手下的动作更加热切,连忙放下手中的帕子,搀扶着沈月安从床榻上坐起身。
沈月安尚有些意识不清醒,眼皮异常沉重,她挣扎了许久也只勉强睁开一条细缝,眼前是虚晃的白影,让人看不真切。
她慢慢试探着继续睁眼,终于看清眼前的状况。
有些腐朽的木窗,发黄的窗纸上也破了不少洞,屋内陈设极其简单,床榻之下只有一方矮小的木桌,还残缺了一角。
好吧,可以与自己第一年下考古工地那年住的拆迁房媲美了,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误入了什么灾难现场。
“小妹妹,我想你可能认错了。”沈月安醒来后身体尚有些虚弱,说话都带着些有气无力。
她瞥了一眼四周,直觉告诉她很不对劲,包括她面前这个一身朴素衣着打扮的少女。
“这里是什么地方?”沈月安有些疑惑的问道。
她不是出车祸了吗?按理说应该是在医院才对,怎么会喊自己小姐?
“小姐你不认识我了吗?”流烟愣在原地,有些迟疑的问道。
“我确实不是你家小姐,或许只是长相相似罢了。”沈月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皮肤白皙透亮,却多了一道大约几厘米长的疤痕,她也记不清是何时受的伤,只记得醒来后就多了一道莫名其妙的伤口,随着时间流逝,已经变得很浅。
流烟听完此话,才大着胆子抬眸望向沈月安,对着她的面容细细端详了一番,仔细看去确实不同。
沈月安的眉心多了一抹红痣,眼眸柔软而水润,说话时会很认真的注视对方,神情自始至终都十分温和,没有半分高傲的姿态。
相似的容貌,只是气质却相差甚远。一个骄纵傲慢,一个却是眉眼温和,甚至因那眉间一点红痣多了几分慈悲相。
流烟有些颓然的坐回塌边,心里多了几分失落。也对,小姐身边有那么多人伺候,出了危险会有许多人围在她身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虽然不是她口中的小姐,但看样子是这个小姑娘救了自己,救命之恩自然需要竭尽全力报答。
“我叫小禾,唉,不对,我叫流烟”流烟有些难过的低垂着脑袋,声音有些闷闷的。
小姐嫌弃小禾这个名字不好听,重新给她赐了一个新的名字。
她不是小姐,那自己就不是小姐的救命恩人,更加不会帮忙寻找姐姐。
小禾心里瞬间填满了伤心,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落。
“小禾,你怎么哭了?”沈月安最见不得女孩子的眼泪,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挣扎着起身,用自己的双手轻柔的替小禾擦去眼泪。
外面的寒风呼呼的透过破烂的窗户往里灌,这个节点哭得太狠,脸颊很容易变皴。
“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可以和我说说吗?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的大些。”小禾看起来年龄很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眼神格外澄澈,通常来说,只有幼童才有这样的眼神。沈月安有些心疼的将她抱进怀里,一边用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打。
“我姐姐,她,她已经失踪数月,我找了她很长时间,还去报官,可,可是他们把我赶了出来,我想去求小姐帮忙,但是身边的侍女姐姐让我不要打扰小姐休息。”小禾有些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和姐姐抱着她的感觉一模一样,她更加悲痛难过,这几个月来的心酸委屈,皆化成不受控制的哭喊。
自从姐姐失踪以后,小禾就一直没睡过一个好觉,经常会哭着从梦中醒来。
可当下的世道,高门大户发愁的是今日去赴哪场宴会,明日穿什么样式的新衣,普通百姓的性命在达官贵人的眼中就如蝼蚁一般低贱。
沈月安知道数月以来小禾一定受了许多的委屈,便不再劝阻,有些时候,眼泪也是发泄的一种方法。
沈月安将小禾抱进自己怀中,安抚她的同时自己的心情也逐渐往下坠落。
她并不知晓自己究竟身处哪个朝代,但从小禾口中可以知道底层百姓的生活就算不是水深火热,也绝不会好到哪里去。
沈月安大学读的专业是考古学,简单来说就是通过地下出土遗物研究复原古代社会历史的一门学科。
但接触越多就会发现这门学科也存在一定的狭隘性,贵族墓葬出土的陪葬品更多,不管是对于科研还是审美来说,都具有更高的价值,所以遇见的一些平民墓葬并不会得到重视。
平民构成了古代封建王朝的基础,而史书大多只会书写与王朝政治有关的内容,真正记录平民生活的少之又少。
每每思及此,沈月安心中总会有说不上来的遗憾。
她望着怀里昏睡过去的少女,有些出神的想,这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所以给了她一次了解古代平民百姓日常生活的机会吗?
天色渐晚,屋内未点蜡烛,皎洁的月光穿透破窗送来丝缕清辉,沈月安半边身子置身在朦胧月华下,另外半边却置身于黑暗中,垂眸深思的幽静双眸望向窗外,神色难辨,让人看不透她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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