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秋看着崔永乐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我昨晚去了孙府，在那里我遇到了一只鬼，他告诉我他叫楚封。”
闻言，崔永乐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楚封是他很看重的员工，他虽是小家族的子弟，却天分十足、勤奋好学，更不要提他现在年纪轻轻，将来一定前途无限光明，这次得知他失踪，崔永乐甚至把很多在泺齐的员工都调来了管荥来找他。
在周子秋告诉他消息之前，他和其他搜寻楚封的工作人员都在期盼着楚封只是失踪，期盼着有一天还能再见到楚封。
崔永乐闭上了眼睛，几秒后再次睁开后，眼里满是狠戾。
“我一会儿去报警，再通告其他世家，警以为戒。”
续命敢续到他青灯头上，这些世家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不过说了这句话后，崔永乐又叹了口气：“既然查到了这些，那这件事应该也就差不多了，你一会儿陪我去趟楚封家吧，明天再看看找一找楚封的尸体。”
如今查出来的这些确实离真相差不多了，周子秋点点头，跟着崔永乐去了楚封家。
来开门的是楚封的母亲，她本来是位保养得当的妇人，四十的年纪看起来如三十岁年轻，可儿子突然失踪，她也顾不上收拾自己，没了往常的优雅。
“崔先生。”楚妈妈请两人进屋后冲崔永乐点头致意，然后看向了崔永乐身后的周子秋，“这位是...”
“你好，我是您儿子的同事，我叫周子秋。”周子秋主动伸出了手，轻轻握了一下楚妈妈的指尖后松开。
楚妈妈点点头：“你好。”
“楚女士，我们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崔永乐上前一步，即便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打好了腹稿，但面对着这位中年丧子的可怜母亲他怎么也说不出来。
“崔先生，您说，是小封他找到了是吗？”楚妈妈希冀地看着他。
崔永乐张嘴，说不出话，楚妈妈又将视线转移到周子秋的身上。
“我们找到了楚封，但很抱歉，他已经被人杀害了。”
周子秋代替崔永乐说了出来，他也清楚地看见楚妈妈在听到前半句眼睛里亮起的光芒和听到后半句时眼里的错愕。
“为，为什么？怎么会呢？他那么乖，周围人都挺喜欢他，怎么会突然——”楚妈妈并不相信周子秋所说，她自我欺骗着摇头向后退，可在这么多天的搜寻无果情况下，她的心里早已有了预判，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小封他上个月才刚过十八岁生日，他才刚刚过生日啊！”
女人悲恸的哭声让崔永乐的心里也不好受，他上前扶住身体往下跌的女人，不住地安慰着她。
不过崔永乐显然不知道一个被杀了幼子的母兽会有多么危险，女人修剪得当的尖锐指甲抓住了他的手臂，强忍住自己滔天的悲伤，声音都因为忍得太过用力而发抖：“崔先生，您告诉我，是谁杀了小封，是谁？！”
“孙家的人。”周子秋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有个问题想问您，您刚才说楚封他刚过十八岁生日，请问他几天前过的生日？”
女人愣怔了一下，喃喃着说了个日期，周子秋简单心算一下发现距离今天已经是第二十七天了，而楚封是九天前失踪的——“那就对了，孙家想杀人续命，而楚封失踪的那几天恰好是十八岁零十八天，想来楚封的八字应当也很阴，才会被孙家盯上。”
“对...对...他八字纯阴，所以他从小身体就弱...”女人呢喃着。
在楚家待了一会两人才离开，崔永乐被警察局叫去，周子秋便独自走回酒店，路上在脑子里捋着头绪，其实到这里这件事已经水落石出了，孙家试图杀人借命，便将八字纯阴还恰好刚过十八岁生日的楚封杀了，之后意外发生，孙老先生遭受反噬命悬一线。
尚存的疑点也只有为什么孙家会突然着火和着起的火为什么扑不灭这两点了，不过想来也不算疑点，应当是恶事做多受到了天道的惩罚。
可不知为何，他想着想着却突然回想起了昨晚的对话——
“你叫什么？”
“楚封。”
“何人杀你？”
“孙。”
这都是很正常的问题，但文溯为什么要问最后的那个问题？
不。
不是。
不是意外。
周子秋回到了酒店后并未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敲响了他隔壁的房门，几声后房门打开，门后站的正是文溯。
“怎么了？”
文溯笑着问道。
“你是从管荥来到泺齐的吧。”
陈述句的语气，很明显，周子秋察觉到了什么，文溯笑眯眯的看着周子秋神情不变：“是。”
——昨晚文溯问出的最后一个问题，一个初听之下没什么大问题却不能细想的问题：
“是你在我的罗盘上动了手脚吗？”
“不。”
乍一听给人的感觉可能是文溯的罗盘被那厉鬼动了手脚出了错，可文溯当晚身上并未携带罗盘，那是什么时候被厉鬼动了罗盘，又或者发生了什么情况会让文溯使用罗盘。
周子秋不知道，但结合文溯刚从泺齐抵达管荥就跑到孙府的举动来看，恐怕火灾当晚文溯就在现场，而他看到了纵火者，一路追踪到了泺齐，可他为什么要用罗盘追踪？他突然从泺齐回到管荥就是因为罗盘吗？
“进来说。”文溯将门推开，示意周子秋进来，周子秋刚走进来就看见放在角落里装着鬼的罐子。
房门刚刚关上，周子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看见纵火者了是吗？纵火者在泺齐吗？你为什么突然回管荥了？”
文溯失笑：“慢点说，慢点说。”
周子秋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抱歉。”
“没关系。”文溯耸耸肩，指了指角落里的那个罐子，“放火的就是他。”
地上的罐子应声滚了几下。
“着火那天我在孙府看见有黑气，罗盘指针转动，应该是有鬼作祟，昨晚我问他他也承认孙府的火就是他放的。”说着，文溯将自己重新显示向南的罗盘扔给周子秋，“这罗盘原本指着北的，我就从管荥找到了泺齐，结果到了泺齐第二天，这罗盘又往南指了，可能当时被什么误导了吧。”
文溯说的天衣无缝，仿佛事情原本就是如此，但周子秋却不理解一个点：“为什么楚封不怕火？”
寻常鬼都是怕火的。
文溯叹了口气：“他是被活活煮死的，当然不怕火。”
此言一出，周子秋也沉默了。
就像陶瓷。
本就自火而生的东西，自然不会被火毁去。
“谁知道那老头的和他有什么仇，这么狠。”文溯啧啧感叹道。
“利益熏心罢。”
“哦？查到什么了？”文溯有了些许兴趣，“让我猜猜，看那老头一副快死样，不会是杀人续命吧？”
周子秋点点头：“我去看了一眼他，他浑身都是阴气，不比楚封身上的差，明显活不过今晚了。”
文溯评价道：“活该。”而后，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周子秋，“你再重说一遍，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我去看了一眼他，他浑身都是阴气，不比楚封身上的差，明显活不过今晚了。”
周子秋给他重复了一遍。
文溯“哈”了一声，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小把戏玩的还挺多。”
周子秋不解：“什么？”
文溯朝周子秋伸出了一根手指：“我们都把一个人忘了。”
“谁——”话未说完，周子秋便想起来了，他们确实都把一个人给忘了。
什么人？
孙家火灾中丢的那个人！
因为那个人并不是孙家的重要人物，平时对孙老先生也很谄媚，深得孙老先生喜爱，早就惹许多孙家人不满，如今在火灾里失踪，孙家的态度也是死就死了，没有派出多少人手去寻找，就连崔永乐当时也告诉他说“不用管孙家”。
“他怎么了？”周子秋咽回刚才未说完的话，转而问了这个问题。
“你刚才的话提醒我了，不是只有鬼的身上才有阴气，人也可以。”文溯笑了一下，“记不记得我刚才和你说的，罗盘把我往北引，恐怕不是什么罗盘的问题，而是那个人当时就躲在泺齐或者更往北的城市。”
所以在他到达泺齐的第二天，那人就察觉出来自己被发现了，隐藏掉了身上的阴气或者重新回到了管荥。
“可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有阴气？他也用小鬼续命了？”
文溯点点头，将他上午呆在房间里查出来的东西展示给周子秋看，电脑屏幕上是一张病历，病历的主人肺癌中期，确诊时间就在不久前。
这下，周子秋也算是彻底明白这件事了，难怪那人能得孙老先生的喜爱，两个都用小鬼续命的人当然会成为一伙。
“他既然得了肺癌，那他有很大可能就躲在医院里。”
那现在只需要去查哪个医院就可以了，周子秋拿出电话准备给崔永乐打电话，不过时机恰好，当周子秋拿出电话时那边倒是给他打来了电话。
“小秋，你之前抓的那个男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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