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以北和小酒、贺谏山都一同回到蒋府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回到平时谈机密的房间内。此时更深夜露，水汽丰盈，他们索性把门窗都关闭紧了。
蒋以北用手护住拉住的火光，走到中间的桌椅位置，坐下。这是属于他们三个人的秘密时光。
蒋以北示意：“一个个来，小酒先说。”
蒋酒卿用心回想后，说道：“我去了悬宇庙，又碰到了那名蓝衣女子。她说她叫关晴，来自雪域苍山派。我先是发现了庙里有人居住的痕迹，然后又发现了一片蓝色的布料碎片，我想捡起来的时候，关晴就跟我抢了。我跟她在过招的时候，布料应该是被吹走掉落山崖了。”
“她说她来京都是为了追踪雪山的狼人，什么捉拿狼人维护百姓为己任之类的，但我自是不信的。”
蒋以北把目光投向贺谏山，说道：“江湖的事你比较熟悉，你有什么看法？”
贺谏山不紧不慢地说道：“从她的武功路数可以看出，她确实是来自苍山派。而且尽得掌门真传，只是她比较年轻，功力还没练到火候。”
蒋以北道：“这么说来，她应该是个很受宠爱的弟子？”
贺谏山道：“不错。但是，苍山一派的雪山根本没有狼人，即使是有狼，也是雪狼，不可能掉黑毛。”
蒋以北忽然冷笑了一声，道：“黑毛算好的了，至少现在在民间发现的线索都是黑色的狼毛，那些文官、其他府衙里面发现的黄的、棕的各种各样都有。”
他无奈又好笑地喝下一小杯酒，这酒虽然辣，但是很提神。
他挑眉，接着问：“那关晴练的是什么气劲，内功心法又是什么走向？”
贺谏山说道：“苍山的主流惊雪和偏流障月心法，两者同修。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在苍山派应该是个特殊的存在。障月心法只有极少人能学，目前会的也只有木月大师，也就是他们苍山派的长老之一白听涯。”
他在转动银戒指，道：“她主流心法尽得真传，木月大师的心法她也会，可能……是大弟子。她剑法走的是寒气流，与别的苍山弟子不同的是，除了寒霜，还有继承了木月大师的借月照川手法。”
他看向蒋酒卿，跟她比划着，说：“就在空中侧身翻转劈向你的那一剑，叫借月照川。她在前面的招式中都刻意隐瞒自己的手法，直到被你逼急了，才使的这招。”
蒋酒卿问道：“这两种剑法有什么不同？”
贺谏山解释道：“惊雪剑法疾而冽，障月其实要借用环境优势才能使出来，走势出其不意。不过木月剑法的记载很少，我只见过一两次，其他秘法我不知晓。还有……”
他从口袋里抽出蓝色的布料，说：“那块布料被我收起来了。”
蒋酒卿惊讶又有点佩服地看着他，万幸道：“不是吹走了么？怎么又回到你手上了？”
贺谏山道：“我站那个位置是防止有人掉落或者逃走，从半空中收回这东西不是什么难事。”
蒋酒卿道：“她很紧张这块布料。小北，那你有什么发现？”
蒋以北打趣道：“起初我在里面没有发现任何脚印，也没有发现任何走动的痕迹。但我确定这人确实来过。”
蒋酒卿不解道：“难不成，他是用绳索吊进来的？”
蒋以北故作玄虚地摇摇头，看向了贺谏山。
贺谏山思索片刻，也毫无头绪，他分析道：“就算轻功再好的人也需要一个落脚点，他不能凭空进入藏经阁长时间停留在空中，看完了再走。”
蒋酒卿问：“那秘院的公公是怎么发现狼人进来的？”
蒋以北欺身道：“因为他看见了人影，而且他知道‘狼人’肯定不是狼人，是高手。”
蒋酒卿道：“那他挺有眼力见。”
“嗯。”蒋以北点头，“内侍侯公公是皇宫内第一高手，他看得出来。”
“所以……‘狼人’是怎么进去的呢？”蒋酒卿问。
蒋以北揭晓谜题：“其实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痕迹，直到发现了地面一滴水。”
“可能那是冰。”贺谏山忽然说道。
蒋酒卿接话道：“冰化成的水。”
贺谏山道：“所以这就是你问我关晴剑法流的原因。”
“不错。”蒋以北道，“藏经阁的地板由金砖铺成，来人为了不露痕迹，他应该以自身的内力让鞋底结冰，这样找到自己要的东西之后，离开了，冰块的水汽也自然蒸发了。只不过，他不知道藏经阁的金砖格外凉，在我发现的时候，水滴还没完全蒸发。”
蒋酒卿道：“目前京中能有这样身法和气劲的，最可疑的是关晴。但我们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贺谏山道：“至于这块布料，阿酒，须得你去找薛停云问清楚它来自哪里，是不是雪山。”
“等等，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蒋以北补充着，蒋酒卿与贺谏山的求知的目光齐齐落在蒋以北脸上。
“这人看的是《心脉论》！”蒋以北说。
“所以……”蒋酒卿极力思考，“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狼人’在酒楼打碎箱子时体现的是微弱的内力，但是能上悬宇庙的应该又是内力强劲之人才对。”
贺谏山与蒋以北对视一眼，道：“说明此人心脉受损，内力忽高忽低。”
蒋酒卿不论是对江湖还是功法都很不熟练，虽然她赢了薛停云，也能跟苍山大弟子打得有来有回，但对江湖或者朝堂，都是好不熟悉。即便是这次查案，她似乎也分析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慢慢来吧！”蒋以北似乎察觉到了蒋酒卿的失落和挫败，但他给了最温和的笑容小酒。
“接下来……”蒋以北故作玄虚地说道，“就是时候找个适合修复心脉的地方养伤了。”
“哪里最适合？”蒋酒卿问。
“清净无人，月朗风清的地方。”贺谏山道。
“真是会挑地方，玉京城最中央的位置光亮通透，最能吸收日月精华。他可能会等到深夜才会出现在这里。走吧，如果此人心脉受损，那他只能在这几天内运功修复。否则，性命难保！”蒋以北道。
……
苍白的月夜，猩红的云团，还有鬼叫不停的乌鸦。城内不知道何时种满了魔树，它们的|根|茎|破土而出，攀上百姓的房屋。
额！啊……那墙壁，洁白的墙壁怎么就变成黑色的了！不，应该是黑色的|根|茎|污染了墙壁。
为什么……月亮又发出极炫的光晕……又变成模糊的形状了，雪山……雪山的月亮不是这样的……
手，手也变成黑色的了，手筋都变成黑色的了，还凸了起来，好似黑色的沼泽污染了清澈的河水一样。一定……一定是黑色的树根蔓延了手臂！
“呃！啊……头好痛！又发作了！”“狼人”摇头晃脑，踉踉跄跄地在走在清冷的大街上。
“血……我要喝血！”狼人每走一步就留下了深深的脚印，街道的青砖都被他踩裂了。
“可是……为什么要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呃……”狼人用青筋暴起的手掌痛苦地抱着头，可他摸到了是一头毛茸茸的东西，他扯了下来。他看着手上染着干血的狼头连带皮毛，他的视野逐渐清晰。
“怎么会有狼皮，啊……想起来了……”他又把狼皮披在身上，摇摇晃晃地继续往前走。
“狼人”想去玉京城的中心，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啊……好渴……好渴……”他无助地瘫在无人居住的外院墙壁上，绝望地望着那一轮月亮。月亮是白色的，但他的月亮确实红色的。
“血月，还是血月……”他在等待，“过了血月，也许就有希望了。”
“狼人”现在的耳朵很灵敏，这条街上但凡有一点儿声响他都能听得见。他听到了特别轻的脚步声，还有衣裙摆动的微弱声响。
他没有藏起来，而是静静地等着那个人的到来。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没有恶意，况且，他也躲不开。
“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来人见了狼人似乎并不害怕，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小镜，看见了这月亮了么？红色的。”“狼人”指了指天空说，“连云，都是黑色的。”
叫小镜的来人抬头望月，她紧皱着眉头，疑惑道：“可我看到的是白色的，连云也是白色的……”
“呵呵呵……呵呵呵……这就是不同，你跟我的不同。你是一尘不染的，而我，已经回不去了。哈哈哈……只要我一天还能看见这个血月，我就一天……杀！我要杀了你！”
“狼人”似乎忽然进入了疯癫的状态，他的眼睛变得通红。原本虚弱的他，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蛮力，硬是站了起来！
他伸出钢铁一般僵硬的手扑向来人，一会桀笑一会嘶吼。
来人生惬，后退一步警惕地握着武器，盯着“狼人”的一举一动。
“狼人”的意识混乱得好像在打架，最后他用力地握住自己攻击的另一只手，咬着牙，爆红着双眼望着来人。
他极力隐忍地说道：“你快走，我不想……不想伤你！血……我要血！”
小镜痛心但又始终不解，她质问道：“为什么你非要动邪念去伤人，但是每每伤人又点到为止！究竟为什么！”
“狼人”隐忍到了极点，他疯狂、嗜血嗜杀，却又隐忍，他那双带着恨意的眼睛却满是泪水。
他说：“因为你是个正义的孩子，我不想死于你的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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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血月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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