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天就练到这吧。辛苦君颜你啦,等下我把给你订的奶茶送到你们宿舍。”
邹凝合上琴盖,略显疲惫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将十指交叉在一下,微微用力向下压,以此来放松酸痛的双手。
萧君颜笑着应了一声,而后蹲下身去擦拭地上那团不规则的口水渍。第一回发现吹长笛时会在地上留下这玩意时,她整个人都是懵圈的,还以为是自己神志不清到控制不住面部肌肉了,结果第二天上课时没注意,直接踩着水渍摔了个屁股墩,还一脚把尤梦溪新买的还没来得及用的谱架铲飞了,谱面哗啦啦碎成了八瓣。
“行了,这家店直接pass,质检不过关。”
尤梦溪像提溜小鸡仔一样把她拉起来,转头又踩到了她自个儿的口水渍,也结结实实地跌了一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嗤嗤地笑成了一团。
方才两个人一边练一边像做病句题一样改这改那,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期间萧君颜只吃了个油乎乎的肉松面包,现在饿得想啃人,但还没到吃晚饭的点,她想了一下,决定学习江确的做法,去附近的赛百味买个三明治。
走廊上,汤舟竟还没走,而是满脸倦容地坐在休息区啜吸着一杯瑞幸,看颜色应该是橙C美式,见她出来了,便勉强扯出个笑容,挥挥手让她过来。
“老师,您辛苦了。”
萧君颜的语调里带着一点同情,平时院里出什么事,书记一定是跳得最高管事最少的,剩下的烂摊子全甩给底下这群倒霉蛋管,这次应该也不例外——想安抚本事件的主人公,只怕是要把嘴皮子都磨得碎碎的。
“不辛苦,命比较苦”,汤舟捋了下头发,原本清清爽爽的四六分短发此刻已被揉成了一把乱草。
“最后的处理结果怎么样呀?”
汤舟轻叹道,“向阳歌不要赔偿也不接受调解,就想让陆筠吃几天牢饭,问题是这事的程度根本没那么严重,不然警察早把陆筠拷走了……最后我好劝歹劝,她才同意按记大过处分加通报批评来处理。”
“那陆筠怎么说?”
话音刚落,萧君颜便发觉自己的问题多少有点缺心眼。连学位证都吊销了,记过和通报对陆筠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了,反正作弊行为也得走这些流程,人家又能说什么呢。
“她没什么反应,就说了句想怎么样都行,然后就一个人走了,我想跟她说两句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想着去作弊了呢,明明以她的能力也不至于挂科的啊,也是糊涂了。”
萧君颜垂眸,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陆筠递给自己太阳花种子时的明朗笑脸,又想起方才李书记在时,火冒三丈地硬拉着自己一起去审问她,结果在见到她死气沉沉的样子后罕见地语塞了,临走时自己下意识地回头,却见陆筠铁板一样绷着的脸顷刻间便被泪水浸满。
也许人心就是偏着长的,单看这件事,向阳歌着实是正义方,过错在陆筠,可萧君颜却依然忍不住为后者心揪。
“她这几天的情绪可能会不太稳定,我跟她舍友打过招呼了,让她们多看着点。你宿舍不是和她宿舍挨着吗?也帮我留意留意,下回来我办公室请你吃雪糕。”
“嗯。”
——————
赛百味店里的顾客寥寥无几,萧君颜先坐下来吹了会空调,然后就对着手机页面上那堆花样百出的单品和套餐咬起了嘴皮,周围黄绿色的装修莫名让人犯困,犹豫了一会儿,她干脆打开微信给江确发了条消息。
卷卷言:你今天买的三明治是什么口味?我也买一个。
Kevin:6寸的照烧鸡蛋料双拼加蜂蜜芥末酱,白面包胚,最好热烤,不好吃你来打我。
Kevin:【相信我】
卷卷言: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必须要尝尝咸淡了。
柜台里,穿着深绿色围裙的女店员熟练地切完面包再铺料,旁边站着的男生高高瘦瘦的,看起来也就刚成年,没骨头似的倚着台面看她做,等到萧君颜微笑着接过热乎乎的纸包后立马就想溜,却被另一位从后厨走出来的阿姨低声喝住。
“一天天正事不干就知道偷懒,好不容易把你招进来是来吃干饭的?不是说打工比学习轻松吗?那就给我瞪大眼睛好好学!”
那男生又嘟囔了句什么,萧君颜没听清,她小心地拆开包装,避免汁水滴到身上这条难洗的白裤子上,坐在落地窗前美滋滋地咬了一大口三明治。面包很有嚼劲,但并不是很干巴,脆嫩的黄瓜和番茄在唇齿间爆开汁水,鸡肉条的口感一点都不老、嫩嫩的,被酱料一裹,更显得香甜可口。
江确的味蕾确实靠得住。
正嚼得起劲儿,她不经意往马路对面瞥了一眼,好好的心情顿时像蒙了层灰——穿得人模狗样的林泓澈正捧着束娇艳惹眼的红玫瑰挤在人群里等红绿灯,耳朵里戴着蓝牙耳机,看样子是在打电话,脸上的表情相当不耐烦。
更倒霉的是,那个家伙竟也看到了她,旋即换上一副礼貌但阴冷的笑容,随人流大步往她这边走过来。
萧君颜既没躲闪也没逃跑,照旧吃着手里的三明治,用冷淡的眼神注视着他像只讨厌的蟑螂一样走到自己面前。即使他大概和林家没什么真正的血缘关系,但这令人作呕的作风倒是和她那叔叔和爷爷奶奶如出一辙。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再死盯着我看就别怪我扇你。你以为你是美杜莎啊,靠眼神就能把我杀死。”
萧君颜抽了张纸把嘴边沾上的酱料擦干净,随后用不屑的眼神把他从上打量了个遍。这一套下来,林泓澈伪装出来的好脸色居然还能忍着不变,只是眉间有了几分愠色。
“我只不过是想请你帮忙点评一下我的花怎么样,萧君颜小姐,你有必要这么刻薄吗?”
“哎呀,这又是什么话,难道上次不是你先来挑衅我的?这花……你送初露玫瑰花?你是缺心眼还是故意的,你难道不知道她对玫瑰过敏?送送送你八辈祖宗!”
闻言,林泓澈无所谓地将两只手一松,被精致包装纸和丝带缠绕的鲜花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然后他又弯腰捡了起来,再丢、再捡,如此重复了四五次才罢手。
顶着萧君颜像看智障一般的眼神,他笑道,“这样的花才配得上她。而且她过不过敏重要吗,我送什么,她就得喜欢什么。”
“你真够贱的啊。”
心间升腾起一股极冲的怒火,萧君颜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指,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上去把他的脸抽歪。
“这可全是跟你那亲亲的家人学的啊,没有他们,我可都学不会这些下贱的东西呢。”
萧君颜把浸了油的包装纸团巴团巴扔进垃圾桶里,对付这种人,不戳他的心窝子看来是没用的。
“家人?如果你指的是庄瑛云、林钦和林广海,那可真是我活到现在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他们那群狗东西配跟我论什么关系。倒是你啊,听口气好像是蛮恨他们的,可不也改了林家的姓——别告诉我你本来就姓这个,往前数几千年你跟吕布就是一路货色,懂吗?”
“你!”
面前这个人终究是卸下了面具,斯文的脸彻底走了样,扭曲的模样像极了一张被反复揉皱又强行扯平的A4纸。店员们听见动静,纷纷凑到前面来看热闹,想劝架却又不太敢。
“我什么我!杂种,在我面前叫唤什么,自己跟个疯子似的先扑上来咬人还有理了。你跟初露谈恋爱我管不着,但以后少在我面前出现,滚得越远越好。”
说罢,萧君颜抓起自己的包就往外走,却在门口正好和打扮一新的陈初露碰了个正着。对方看看店里站着的、正冲自己微笑的林泓澈,再看看满脸怒气的萧君颜,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这、这么巧啊,君颜,你吃了什么啊……”
萧君颜调整了一下气息,淡声开口,“吃了一肚子气。你保重吧。”
“君颜……”
“我有事,先走了。”
背后突然响起一阵阴恻恻的笑声,林泓澈用甜蜜到腻人的语气朝陈初露喊,“初露,你来看看,我去花店买了你最喜欢的红玫瑰。”
萧君颜紧了紧拳头,跨上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
“邓泽江石角高骞煜,你们去不去打篮球,去的话麻溜收拾好去篮球场,院里的老王在摇人呢。”
晚上七点,路越驰像中了邪般,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把铁架床摇得咯吱咯吱响。
“我要去,刚好手痒了,这回你再折腾大哥我试试,再请我吃一个月烧烤?”
邓泽大咧咧地把装在网袋里的球扔进路越驰怀里,招来后者一顿白眼。
“……把你的脸皮送去隔壁化院当实验材料算了,一准能拿诺贝尔奖。”
“我也要去,好几天没活动活动了,筋骨都松了……江石角,你咋不动?”
高骞煜从柜子里掏出一件丑得要死的荧光色运动服换上,回头却见江确坐在位置上不动如钟,蹙眉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我就不去了,辩论赛的稿子还没改完呢,我再不抓紧时间今天又不用睡了。”
江确拿起桌上的加浓冰美式,跟喝中药似的苦着脸往嘴里灌。
路越驰本来已经急吼吼地打开了门,闻言啧了一声,倚在门框上笑得很贼,“我还记得啊,我们宿舍第一次集体出去打篮球就是江石角组织的,当时他打得也就比菜鸟好一点点,后来有事没事就把咱们仨拽出去跟他一起练。我还纳闷他怎么就跟篮球过不去了,体育又不是非得选篮球……最近我才回过点味儿来……”
“什么啊?神秘兮兮的。”
邓泽好奇地开口问了句。江确的耳根已经红了个透,恼怒道,“你再多说就别想借我的游戏号了!回什么味,先把你盆里那堆有味的衣服洗了。”
待那三个活宝嘻嘻哈哈地走远了,他放下键盘,修长的手指抚上自己的下巴,纸巾轻柔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
路越驰这家伙,好像确实猜出了自己当初闷头在篮球场上狼狈练球的意图。
因为篮球场离萧君颜的宿舍楼很近,他想着,如果哪天她心血来潮往那里看一眼,或许就能看到自己,甚至、甚至能记住自己。为此,他还总是着急忙慌地去抢离主路最近的那块场地。只是从夏天到冬天,再从冬天到夏天,她始终没有注意到他。
大约是去年的十月初,禹仪的天气在暑热和秋寒间来回摇摆,稍不注意就容易感冒。他没有喊上别人一起打,而是自己独自拿着球到篮球场练投篮,球一遍一遍地穿过篮筐,在地上砸出单调的声响。他不时隔着铁丝网往外面看看,期待着会有个熟悉的身影路过,她不往这里看没事,能让自己看到她就很好了。
只是,直到他顶着一身汗、精疲力尽地球场里走出来,也并没有如愿。江确抬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笑容,正要回宿舍冲澡,扭头却看见萧君颜咳嗽着向这边走了过来。
她的鼻头红红的,一看便知是感冒流鼻涕后反复擦拭留下的痕迹。
他很想上前关心一下她的身体,可嘴巴一张一合,直到她走远了,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因为他压根没有任何身份去跟她说话。
荔枝有话说:
最近的作息真的太不健康了,睡觉了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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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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