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微信后的几天,交流依旧稀少得像沙漠中的雨滴。仅限于必要的事务性沟通,比如确认集合地点,或者莫逸安将社团需要提交的电子版资料清单转发给她。巫见月的回复永远简洁到极致——“嗯”、“。”、“好”,连标点符号都吝啬给予。
莫逸安并不气馁。他知道,对于巫见月而言,允许他存在于通讯列表里,已经是一种破例。他像是一个极有耐心的考古学家,小心翼翼地清理着覆盖在古迹上的尘埃,不敢用力过猛,生怕损毁了内里脆弱的纹理。
这天排练结束得早,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两人依旧默契地前一后走出活动楼,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自从那次雨夜同行后,这似乎成了某种不成文的惯例,尽管巫见月从未明确同意,但也未曾再拒绝。
气氛不像最初那样紧绷,但也谈不上放松。是一种介于熟悉与陌生之间的、微妙的平衡。
莫逸安看着走在前方半步的、那个被夕阳拉得细长的影子,忽然想起了她的微信名。那个与她那清冷疏离气质有些不符,甚至带着几分诗意的名字——“月见里”。
“你的微信名,”他开口,声音在傍晚温和的空气里显得很自然,“‘月见里’,很特别。是有什么含义吗?”
巫见月的脚步没有停,也没有立刻回答。就在莫逸安以为她不会回应这种私人化的问题时,她却轻声开了口,声音像是浸在夕阳的暖光里,少了几分平日的冰冷:
“‘月’是我自己。”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见’是遇见。而‘里’……”她微微侧头,余光扫过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既代表我擅长的‘理’科,也指……我自己都看不透的内里。”
遇见内在的、理性和谜团交织的月亮。莫逸安在心中默念。这个解释比任何花卉都更直接地指向她本身——一个以理性为铠甲,内心却深藏着连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复杂宇宙的少女。她在名字里埋藏了对自我的认知与困惑。
“很配你。”他由衷地说,这次带上了更深的理解。
巫见月似乎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不知是赞同还是不屑。她继续往前走。
“那‘巫见月’这个名字呢?也很好听。”莫逸安继续问道。
“不清楚,”巫见月愣了愣,她确实没听过父母给她讲关于自己名字的由来,“大概是我父母对我最后一点爱的残骸,希望我能像月一样美丽皎洁吧。”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里染上一丝极淡的嘲讽,“可惜月亮本身不发光,它只是反射太阳的光,并且永远有一面是黑暗的。我唯一能和月沾边的,可能只有阴晴圆缺和孤独了。”
莫逸安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自嘲与那深藏的一丝落寞。名字承载着父母曾经或许有过的美好祝愿,而现实却走向了孤寂的隐喻。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背后是家庭温暖的缺失和与父母情感的疏离。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去安慰,那毫无意义。他只是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他们给你取名的时候,应该对你有很多期待。”
“不知道。”这次她回答得很快,带着点事不关己的随意,“或许吧。但期待是最容易变质的东西。”
她的话语里透出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看透世情的苍凉。莫逸安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更长,交织在一起,仿佛比他们本人更为亲近。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那个熟悉的分岔路口,洛春苑就在眼前。
就在巫见月像往常一样,准备径直走向三栋,结束这场沉默的同路时,她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分别时主动面向他。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脸上,给她苍白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暖色,连那双常常显得冰冷的浅色瞳孔,也似乎融化了些许。她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极少见的、纯粹的好奇,开口问道,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莫逸安耳中:
“那你的名字呢?”巫见月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莫逸安……又是什么意思?你肯定跟我不一样吧,我能看出来你家也很有钱,但你的父母应该是爱你的,不然你不会这么傻的想去给一个精神病当什么‘信使’吧?”
这突如其来的反问让莫逸安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巫见月会对他名字的由来感兴趣。这似乎意味着,她开始将他作为一个独立的、值得探究的个体来看待,而不仅仅是一个围绕在她身边的、固执的“信使”。
他看着她那双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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