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州渡迅速从师父杀神一事里回过神,向钟青阳挑衅坦诚道:“金丸是我杀的,青冥真君准备如何处置我?”
他才下山一次,不知人间是何模样,也不懂这位自称“真君”的人在天界是什么身份,从五雷晦暗紧张的脸上猜测此人不简单。
对方漫不经心的态度一下激怒钟青阳,眉头不禁跳了两下,很久没被妖孽激怒,这会钟青阳气的有点发闷:“你可知杀天官的后果?”
钟青阳收了刀,从怀里抽出一根细链,一步一步压近怜州渡:“跟我回雷部受审。”
五雷的五脏六腑正承受着自钟青阳身上辐射出的威压,捂住胸口断断续续道:“有误会,一定有误会,青冥真君坐下听我们分辨。”
怜州渡丝毫不受钟青阳的影响,淡漠地凝视那双冰凉、愤怒的眼,“他不知分寸,来我百禽山就指手画脚,硬闯初生潭,又说悬在东极的七星之光就指向此山,我嫌他碍事碍眼。”
说假话和救师父之间,他选择说谎。
钟青阳扣住怜州渡手腕,套上链锁,往前猛地一拉一扯,攥住他白袍前襟,恶狠狠道:“就是金丸平了你的山头,你们也没资格对他出手。小子,千年都不出一个敢杀仙的人,你们师徒干的好事,在此深山不好好修你的仙,倒往邪魔外道上走,岂不是自绝生路。”
短短七年,怜州渡尚不能建立起绝对的是非善恶观念,不知承担下五雷老鬼杀仙这一罪行的后果,他只是看不惯青冥真君视他们师徒如蝼蚁的高傲德行。
五雷老鬼杀金丸的过程他没看见,总之,金丸确实死了,金丸没抗住五雷的阴招,但他可以反抗钟青阳,有足够自信反抗钟青阳。
怜州渡反手抓住锁链,狠狠攒了把手劲,把这条泰山都能捆起来甩一甩的链锁碾碎了。
钟青阳和程玉炼交换眼神,从对方脸上看到难得一见的郁闷、惊讶之色,耗费数年才炼出来绑妖用的链子轻而易举就断成三截?
程玉炼比钟青阳要果断狠厉一点,从落地的断链上收回视线,立即隔空一掌劈过去。
毫无防备之心的怜州渡脖颈挨了一掌,翻个白眼,滑倒在钟青阳脚下。
钟青阳暗忖此人怎么徒有其表,原来是个没用的,空有一身法力却不会用,踢了他两脚:“醒醒?”
没有动静,又替了两脚。
“半死不活的怎么带回去?”
程玉炼撸起袖子发狠道:“还不容易,打死了凝成珠子带回去。”
话音刚落,就见五雷老鬼召出命剑向二人斩来。他拿手的毒只能在不经意间给敌人服下去,眼下面对两位真君,五雷明知自己以卵击石选了条必死的路,却无法控制手里的剑,他要救徒弟,要杀了天官,今后不管来多少天界的神,他都要杀。
“师弟退后,让我来。”程玉炼飞出飞鸿,想小试身手。
“别伤他性命,一起带回天界细问。”钟青阳终于在石墩上坐下,一脚踩着怜州渡的腰防止他诈起,一边看师兄和老道对打。
五雷老道明显处于下风,凡人之躯能和程玉炼你来我往过上几十招确实了不得,大概支撑他的就是那道诡异的护徒使命。
二人在林间、半空、水里来来回回恶战,鸦雀乱飞,狼奔豕突,百禽山难得热闹。
正看得惊奇,钟青阳的脚腕被人一把抓住,怜州渡抬起惨白的脸,齿间发出难以置信地质问:“你敢偷袭?你敢踢我?师父都对我言听计从,你竟然踢我。”
果然是被乞丐惯坏的贵公子。
钟青阳用刀敲上他腕骨,疼的他猛然缩手,踩他腰上的脚又用点力,问:“七星是否与你有关?”
“我不知道,我出生时那玩意就挂在天上。”
“出生起?小哥儿,你今年多大了?”
“七——”怜州渡闭上嘴不答,他是真的答不出来。
他没去过人间,才分清男女,只知日月,不知经年,五雷说捡到他那天起至今有七年,这绝不是计量他生命的东西,按凡尘的算法,难道才七岁?不能如实说,会被这个灵官笑话。
“好,你不答,下一个问题,五雷道长真是你师父?”
“是。”
“你这身可怕的法力究竟从何而来?”
“我不知道。”
钟青阳用大刀龙渊拍拍他的嘴,动作有点粗鲁和不耐烦。
从没受过如此侮辱的怜州渡突然张牙舞爪爬起来扑过去,动作敏捷、力气之大,把钟青阳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居然给这小子扑倒了,还好反应够快,一个翻身把怜州渡反压在身下,跨坐在他身上死死按住对方头。
一个挣扎一个死按,两人都深深喘息一口,还真是劲敌。
“提前告诉你结果,敢杀仙的人,雷部的惩治手段一律是让他魂飞魄散。我问你们不少问题,但你师徒二人没一句真话,没一句可信,去了雷部,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越是反抗他们的花样越多。”
钟青阳的手劲很大,把少年人按在地上摩擦,甚至按出怜州渡侧脸的形状。
怜州渡突然停止挣扎老实下来,用还能动弹的右手唤出帝钟,闭上眼捻个诀,霎时乌云密布,头顶雷声滚滚。
钟青阳一边压着他,一边仰视风云变幻的天。
突然一道青色长影从深远的苍穹朝这边猛冲下来,快如闪电,都来不及细看,又听被膝盖压着不能动弹的人阴恻恻笑两声:“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实力!”
余音轻落,怜州渡对急掠而来的蛟龙下令:“杀了他。”
听见铃音从清波池跳出来的蛟龙直奔钟青阳而来,一边行动,一边缩小身形,迅如飞箭,直至快接近钟青阳时已变作巨蟒粗细,张开利爪要撕碎此人。
将要逼近身旁,距离还剩不到三尺,蛟龙猛地将身九十度折了回去,朝天猛冲离开。
蛟龙是怕了?
怜州渡低骂一句:“废物。”
钟青阳着实被蛟龙的出现震的浑身酥麻。这条蛟龙他认识,天性凶唳,桀骜难驯,若不去招惹,他会安分守己潜灵在西海一隅,就算不是龙族之首,蛟龙的地位也举足轻重,何时竟从西海来了这小山潜伏,还被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操控。
钟青阳当即封住怜州渡全身灵脉,后怕的轻叹一声,也冷冷地笑道:“知道它为何不敢攻击我?你可能也不知道我在天界的地位。”
他从怜州渡身上站起来,一只脚还踩他胸口压着,对正和五雷老鬼打的热情高涨的师兄喊道:“别玩了,快收了老道随我回去复命,这二人来历奇怪,别和他们墨迹。”
怜州渡的四肢被封固,但蛟龙还在帝钟的操控之下,嘴里默念咒语。仓皇逃窜的蛟龙脑子一翁,在指令下迅速调整方向和战略,去而复返,化做一人多长的龙身从钟青阳身后偷袭。
钟青阳正要飞出龙渊快速搞定老道,突然一道电击似的猛力从背后透身而出。
一条红色小龙从他胸口飞了出去。
钟青阳朝前趔趄一步站定,低头看胸口碗大的窟窿,鲜血四溅,伤口处透风严重,冰凉的气息游走周身,一时茫然,拄着龙渊虚软地跪下。
身后是怜州渡阴冷轻蔑地笑声,“如此大意,天界武将都你这样的水平?”
怜州渡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漫不经心掸掉身上尘土,走到钟青阳跟前垂下嘲弄的眼睛:“方才你踩我?”揉揉被偷袭的脖颈和肩膀,也朝钟青阳的相同位置劈下一掌。
钟青阳浑身失力,退无可退,实实在在迎身受他一掌,吐出一口血,头晕脑胀躺下了。多年没遇到对手,也没遇到敢挑衅武将的人,这回真是他大意马虎了。
可眼前古怪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怜州渡如法炮制将要踩上钟青阳胸口,右侧闪出人影,疾风似的把躺在地上吐血不止的人和刀一并带走,眨眼消失的干干净净。
天界神官逃走后,五雷老鬼拖着剑狼狈赶到怜州渡跟前,提议道:“渡儿,你的法力不是深不见底吗,快把你之前起的大阵稳固一遍,两位天官逃回去搬救兵了,我们要完啦,你说我们是起阵自保还是逃离这里?”
“救兵?”怜州渡头一回听见这新鲜词,又想起二人无能逃窜的背影,忍不住翘起嘴角笑了,“师父,天上神仙都这么不堪一击吗?”
“额,不敢不敢,”老道摸摸胸口给飞鸿捅的窟窿,惨白的脸配上一口焦牙,落魄极了,“可不能做井底之蛙呀孩子。”
打伤钟青阳的蛟龙在天上转悠一圈也回到怜州渡身边,用沉闷的腹语骂道:“你这混小子,敢让大爷我去杀青冥真君,不干了,大爷今天要跟你拼了。”
怜州渡冷下脸轻摇铜铃,蛟龙极不情愿变成大龙,任由少年把自己当作坐骑,带他至清波池清洗一身的血腥。
日光将沉,清波池的水幽深清凉,怜州渡趴在一块石头上开始冥想,就去想钟青阳问他的那些问题。
“七星与你有关吗?”
“五雷真是你师父?”
“你的法力传承于何人?”
“你是什么人?”
他对何时从初生潭爬出来,在初生潭发生过什么一无所知,记的第一件事是五雷老鬼给他烤了只野禽,肉很香很嫩,他吃了满嘴油,听见五雷老鬼轻柔试探地问:“小心吃,别噎着,你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吗?”
看来,五雷对自己的身世一样的一无所知。
想多就头疼,当务之急还是先听师父的话,稳固大阵的坚硬,不可能逃的,与他身系一起的初生潭就在百禽山,怎么可能因为天上几个毛神就逃。
怜州渡对体内觉醒的力量掌握的越来越熟稔,本就野性孤傲的心越发狂妄,灵官算什么,四道君算什么,就是那帝尊又算得了什么。
遮山的巨阵在他掌中暗光流动,坚如磐石,今后就叫它碎光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