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九陵很想关心此人伤得如何,又决心与体内的“春心萌动”斗争,趁怜州渡受伤之际狠狠捏他脸,生硬地关切:“你觉得怎么样?会不会死?好歹听一听南影道君的劝,不能再施法了。我再去破阵试试。”
怜州渡伤的不轻,鲜血把唇色涂的殷红,衬得脸惨白惨白,此刻像条剔透晶莹的伤龙。
“你觉得我会死吗?”
“你作恶多端,怎么轻易就死。”
怜州渡笑了下,擦掉唇上的血站起来,在褚九陵脸上狠命捏回去,比他捏他时轻一点:“我告诉你怎么破阵。”
褚九陵立即拔出刀身已露一半真容的龙渊等吩咐。龙渊刀刃锋芒,寒光四射,唯独刀尖裹着一层可能杀鸡都不起作用的青苔和老锈。
“不知为何,我觉得此阵和碎光阵很像,白蜺能设下如此强大的法阵完全在我意料之外。”
褚九陵理所当然偏向白蜺多一点,傲气地反驳:“我师尊曾是天界五道君之一,法力无边,为何觉得他起不了和你一样雄浑的法阵?”
怜州渡略想一下,淡然而从容地回答,“这么跟你说吧,碎光阵是我到此世间不足百年只觉得好玩设下的阵,没有龙渊,这天上地下无人能破阵进来,纵观天界数万仙神,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打下与碎光阵一样磅礴坚硬的阵。”
褚九陵:“大玉山的遮天大阵如何?你不是也找不到、进不去?”
“……”怜州渡黑着脸驳道:“罪山那种阴暗晦气的地方,我从没想过靠近。”
褚九陵见他嘴硬,只得偏过头窃笑。
“别扯无关紧要的。绝迹阵与碎光阵掩罩范围极广,阵极大,白蜺的修为可能比你我认为的还要强大。”拿眼瞄到褚九陵手里的龙渊,神色怪异,“闲着无聊到处寻宝,给天界留下多少讨厌的法器。”
他从褚九陵手里接过龙渊,触摸刀身,平心静气解释:“每个神、仙使用的法器和他的修为法力有一样属性,不是相生就是相克,比如宇风道君专司神火和世间大火,她的法器净碧虚就专门用来消火、灭火,这是法器与她的法力天生相克,善童道君司江河湖海,法器金瓢,只要他想装,金瓢就能吸纳一片湖泊,这是法器与法力相生的缘故。龙渊出自白蜺之手,有可能是破阵的最好兵器,你去试试吧。”
说罢,右掌凝出蓝色灵光,朝龙渊显露真容的部分注入无边神力,刀里的器灵起初不肯接受,但经不住这股法力的强势冲击,硬生生扛了下来。
他的动作带起周围气流,从微风轻旋到劲风狂作,黑发在风里散乱飘扬,衣衫翩跹,臂间清晰可见那筋脉涌动,右眼角下龙渊留下的刀痕变得鲜红明亮,似要滴下血珠。
这一定是一波强劲的法力。
褚九陵根本无法阻止他的行动,抓住怜州渡滚烫的手臂急的耳目通红:“你是不是疯了,刚才还让你老实点,为什么又耗费法力,快点停下来。”
此人就是恃才傲物,目空一切,总有吃亏的一天。
片刻后,怜州渡停手收息,长长的乱发也安安静静伏上肩背,转头笑问褚九陵:“颜色好不好看?”
“什么颜色?”
“在此水墨乏味的天地间,刚才迸射的蓝色灵光难道不好看?眼睛有没有舒服点?”
声音很温沉,褚九陵心口一滞,说不出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的感觉,过去这妖孽催毒欺负他时可憎的面目全部慢慢碎掉,果真浪子回头金不换,坏人只需做一件好事就能得到众人的喜爱。
褚九陵一转不转盯着他的眼,此人可不就是浪子回头么。
他伸手摸上他眼角开始浅淡下来的疤痕。
怜州渡温顺地闭上眼,正要感受这久违的抚触,褚九陵猛的把手抽回,眼神凛然,大声道:“够了,开始吧。”
续足法力的龙渊变得轻盈发烫,握在手里彭彭胀大。
“此阵是由象征天界五道君的五颗星组成的五边形,阵壁中央指向白蜺的本位星天柱,最弱处就在中央,你用龙渊破他阵心就对了。”
褚九陵拎刀欲走,怜州渡叮嘱道:“龙渊没解封,你破阵所用法力都是我刚才打进去的,不要担心,伤不到你,我只借它作为载体让绝迹阵认出你,放心吧。”
褚九陵点点头,转身飞上万掠山半腰。
他站在高山的崖畔,身姿挺拔,当风而立,游清灵之飒戾,是墨色天柱山上一抹显眼的深蓝。
褚九陵举起龙渊,刀刃下垂,两手一上一下错开,朝下方看不见的绝迹阵猛/插下一刀。
顷刻间,天地黯淡,电闪雷鸣,浓厚的灰色云层从万掠山顶压下,夹带风雨冰雹。
褚九陵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刀尖,感受怜州渡倾注其间的雄浑力量,大阵又出现刚才怜州渡破阵时的冰纹,晃动震颤,苍白大地隆隆作响。
两道雷电沿着万掠山的万丈高峰爬下,劈头盖脸把褚九陵电了个全身,疼的他好一阵眩晕。
怜州渡在下方仰视那抹小小的蓝影,以为他修为不足撑不起刀里的法力,盯了好一瞬,褚九陵一直稳如泰山。
炽白雷电打在他身上的刹那,怜州渡愕然发愣,他眼中瘦弱无能的褚小公子好像变了一点。
在烈风闪电锤击之下,褚九陵释放出与之抵抗的强**力,龙渊被封印部分骤然解封大半。
雷电撕破漆黑的天穹,又照亮褚九陵端正笔直的身姿和那张肃然板正的脸,五官是熟悉的五官,修眉俊目,正义凛然,但假如,他能穿的华丽些,臂上再披上轻盈的披帛……
“青冥!!”
怜州渡孤傲,傲视天界,有人人忌惮的修为,只有在钟青阳跟前才露出邪邪的少年气性,露出他藏不住的善意,变成一个羡慕天界神官的小山鬼。
日月轮转,什么都变了,一把刀,把什么都改了。
怜州渡愣怔不动,把所有曾在褚九陵面前有过的嚣张跋扈、为所欲为的气势都收敛起来,不管当初对褚九陵的惩罚是装腔作势还是真的恨入骨髓,此刻,他仰视高山,凝视曾经他惧怕过钦羡过最后又深爱的人,突然原形毕露,暴露出脆弱的一面。
他不顾一切,想要走到他跟前,质问出憋屈多年的问题:“你到底为何杀我?”
突然一声彻天动地的声音,绝迹阵自龙渊下方撕开巨大缝隙。怜州渡一下从痛苦的记忆里清醒,怕褚九陵受伤,朝半山腰的蓝影大声喊:“停手,破开的范围够了。”
提一口气翩然飞至褚九陵跟前,见他几缕发丝被雷电击的炸毛冒烟,刚要发笑,表情瞬时僵在脸上,怔怔地看着褚九陵。
刚才不是错觉。
童子命的天生羸弱体质兼体内六种毒的缘故,褚九陵只长了个凡人的寻常身高,刚才破阵时不知打开哪几处灵脉,身量比之前高了不少,面容也英气严肃许多。
怜州渡盯着他惶惶然不敢动。
等到褚九陵开口笑,把脸上才出现的正气碾碎,怜州渡才极不自在地问:“没伤到吧?”
“没伤。”褚九陵从嘴里冒出一口被电麻的黑烟,衬得牙齿又白又闪,“开这么大就够了?”
“足够,我带你下去。”
怜州渡拽住褚九陵手臂从法阵缝隙纵身跳下万掠山。
下方祥和寂静,大阵的屏障隔绝了外界本就不够喧闹的声音,褚九陵听见久违的和九州一样的鸟鸣,闻到青草清新气息,但周围还是生硬的黑白灰。
万掠山附近围着一圈低矮的小山峰,众星拱月围着黑铁样的铁柱山,褚九陵向怜州渡提议再捏两只毛驴骑着去巡视。
“不如我背你!”怜州渡不容置喙地说完,立即化身水光剔透的小龙,盘旋一圈在褚九陵跟前降落。
这家伙,不见真身之前藏得严严实实,一旦暴露真容,就敢一日三变,但他的真身确实漂亮威武。
“傻愣着做什么,上来。”
褚九陵犹豫片刻,毅然抱上小龙的脖颈骑上去。
“什么表情,你又不是没坐过。”
褚九陵手心出了层薄汗,尴尬笑道:“坐蛟龙背上和坐你背上,怎能一样?”飞渡火海时也只敢跳蚤一样趴在龙身上不动。
“蛟龙?没提它。我是说你过去不是常像现在这样‘吩咐’我带你上天入地?”
实难想象不可一世的伏辰七宿怎肯答应钟青阳的无理要求,给人当个坐骑。
两人花了三个时辰才把群山巡视完毕,除了眼睛还想流泪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正要找个地方降落,褚九陵突然扫到下方山坳里长着一片绿意,疼痛的双目霎时被盎然的绿色草木吸引,指着深林让伏辰落下去查看。
来蛩国不知时日,大概也有半个月之久,能瞎的眼睛早瞎了,还能挺一挺的就像两人现在一样,视力在极白或极黑的两种颜色下来回切换,早被蹂躏地眼珠子涩痛,此刻满山坡的翠绿就像沙漠绿洲,久旱的甘霖,两人不约而同在青草植被上养神养眼。
丛林郁郁葱葱,灵气充沛,是修行的好地方,面积不大,只有半个山坡大小,但林里有鸟有松鼠,有体积大点的兽类,它们身披九州生灵一样的色泽,这才是最可贵地方。
“你说枯燥乏味的万掠山为何会有这么一处仙境?”
“可能是白蜺的缘故!”
“师父他如此神通广大?陨落千年还能在此留下一片深林。”
“南影说你师父怎么死的?”
这一提醒,褚九陵匆忙起身朝这片山坡顶端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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