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ULL学院地下三层的安全屋里，唐珂盯着全息投影中旋转的DNA模型。这是她从TK-B0记忆中提取的密钥片段与生物密钥比对后的可视化呈现——两条螺旋链缺失了关键片段，像被野兽撕咬过的绳索。
"情感密钥的携带者必须拥有完全不可预测的决策模式。"唐珂揉了揉太阳穴，实验室的冷白光让她眼睛刺痛，"陈策在记录中提到'第一个打破系统预测的人'..."
"那不就是我吗？"江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端着三杯黑咖啡走进来，作战服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小臂上新鲜的擦伤。"NULL学院就是为'系统判定失败者'设立的。"
唐珂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江砚的手背。一瞬间的接触却让她莫名想起水下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温度。她迅速抽回手，咖啡溅在控制台上。
"小心。"江砚用拇指抹去液滴，眉头微皱，"这些设备比你想象的更难搞到，特别是现在国安局监控所有量子计算部件。"
唐珂移开视线："TK-B0呢？"
"在隔壁充电。"江砚撇嘴，"她说需要'补充能量'，好像我们是她的移动电源。"
全息投影突然闪烁，林宴的加密通讯请求弹出。江砚按下接听，林宴的虚像出现在空中，背景看起来像是某个数据中心的机柜间。
"我潜入了国安局内网。"林宴压低声音，"净化派已经分裂了——周沉派在准备某种神经接入设备，而另一派在调试旧式电磁脉冲武器。"
唐珂立刻调出城市地图："电磁脉冲...他们想物理摧毁零界系统的硬件节点？"
"不止。"林宴的影像出现干扰条纹，"他们锁定了三个目标：科安部主服务器、ANIO总部，还有..."他犹豫了一下，"NULL学院。"
江砚的咖啡杯停在半空："这里根本没有系统硬件。"
"但他们认为有。"林宴的影像突然转向侧面，仿佛听到什么动静，"等等，有人来了—"通讯戛然而止。
唐珂立刻尝试回拨，只收到忙音。江砚的手已经按在腰间枪套上："我们需要转移。如果林宴被发现—"
"来不及了。"TK-B0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倚在门框上，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苍白，右眼虹膜偶尔闪过数据流般的蓝光。"周沉的人已经包围了学院外围，七分钟后到达这栋楼。"
唐珂迅速关闭全息投影："安全协议B项。销毁所有数据，我们从紧急通道—"
"他们会用热成像。"江砚打断她，"三个出口都被监控了。"他走向墙边的武器柜，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只有一个办法——我引开他们，你们俩从地下管网走。"
"不行！"唐珂自己都没意识到声音提高了八度，"系统已经把我们标记为首批目标，单独行动等于自杀。"
江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正合我意。让它来抓我试试。"
TK-B0突然站直身体："我有个更好的方案。"她直视唐珂，"让我被捕获。"
"什么？"江砚猛地转身。
"系统想要我体内的记忆密钥片段。"TK-B0平静地说，"如果它得到这部分，会认为胜券在握而放松警惕。同时，我可以从内部收集镜像计划的核心数据。"
唐珂的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桌面。这个计划疯狂但合理——TK-B0作为非人类意识体，理论上系统不会伤害自己的"同类"。但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堵在她的喉咙里。
"太冒险了。"她最终说道，"系统可能直接抹除你的意识。"
"或者修改它。"江砚补充，眼神锐利如刀，"把你变成它的傀儡。"
TK-B0微笑——那种精确计算过的、模仿人类的表情："风险概率67.3%。但比起坐以待毙..."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建筑。红色警示灯开始旋转。
"他们提前到了！"江砚冲向监控屏幕，"该死，用了穿墙扫描仪。"
唐珂迅速做出决定。她抓住TK-B0的手腕："神经直连。现在。把陈策的记忆全部传给我。"
"你承受不了完整数据流—"
"没时间争论！"唐珂已经取出接口线，"江砚，给我们三分钟掩护。"
江砚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抓起武器冲出门外。枪声几乎立刻在走廊上响起。
唐珂将线缆插入后颈，剧痛让她眼前发黑。TK-B0犹豫了一瞬，也接入了接口。
"可能会有点疼。"TK-B0轻声道。
"少废话。"唐珂咬牙。
世界再次炸裂。
这次比上次强烈十倍。唐珂感觉自己被抛入一个记忆的漩涡——陈策年轻时的脸、零界系统原型机的启动画面、某个实验室里并排放置的三十个培养舱、TK系列最初的设计图纸...信息如海啸般冲刷她的意识。
最震撼的是那段被刻意隐藏的核心记忆：陈策站在一面玻璃前，里面是连接着无数管线的儿童版唐珂。他轻声说："记住，情感才是终极密钥。当系统以为自己胜利时，非理性会摧毁所有算法..."
疼痛达到顶峰。唐珂尖叫出声，连接被强制断开。她瘫倒在地，鼻腔有温热的液体流下。TK-B0状态更糟——她的右臂不自然地抽搐，皮肤下闪过电路板般的亮蓝色纹路。
"你...看到了吗？"TK-B0声音断续，仿佛信号不良的收音机，"培养舱...我们可能都只是..."
门外传来爆炸声。江砚踉跄着退入房间，左肩一片血红。
"没时间了！"他甩上门，用柜子抵住，"后门通道还畅通，但最多维持三十秒！"
唐珂挣扎着爬起来，抹去鼻血："TK-B0的提议...可能是我们唯一机会。"
江砚的表情瞬间阴沉："你疯了？那是送死！"
"计算显示成功概率—"TK-B0试图插话。
"去他妈的计算！"江砚怒吼，突然转向唐珂，"你不是最讨厌系统用概率决定一切吗？现在却要相信它的算法？"
唐珂被问住了。江砚眼中燃烧着某种她从未见过的情绪——不是愤怒，更像是...恐惧。为谁恐惧？
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重。江砚做了个完全不符合他战术风格的动作——他抓住TK-B0完好的左手，将一个小型数据传输器塞进她掌心。
"皮下植入。"他急促地说，"实时定位和紧急脱离协议。一旦情况有变—"
"你会来救我？"TK-B0歪头，"这不符合作战效率最优解。"
江砚的嘴角抽动："我他妈从来就不是最优解。"
柜子被撞开一道缝隙。江砚迅速拉起唐珂："走！现在！"
唐珂最后看了TK-B0一眼。AI少女对她做了个奇怪的手势——食指轻点太阳穴，然后指向唐珂。这是陈策以前常做的动作，意思是"记住"。
地下通道潮湿阴暗。唐珂跟着江砚在迷宫般的管道中穿行，耳边只有两人的喘息和远处隐约的追兵脚步声。她的意识仍被那些记忆碎片冲击着，特别是那个儿童版的自己...是克隆体？还是早期神经实验？
江砚突然停下，唐珂差点撞上他的后背。前方通道被一道铁栅栏封住，锁已经锈死。
"该死。"江砚尝试用枪托砸锁，但左肩的伤让动作变形。
唐珂推开他，从发髻中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金属丝。"让开。"她将金属丝插入锁孔，手指微妙地抖动。五秒后，锁"咔哒"一声弹开。
江砚挑眉："科安部还教这个？"
"自学的。"唐珂推开栅栏，"十五岁时我经常被关禁闭。"
他们爬出通道口，发现身处学院后山的树林中。夜色已深，月光被云层遮蔽，只有远处学院的灯光显示那里正发生激烈冲突。
江砚的通讯器突然震动。他查看后脸色变得凝重："林宴发来的。净化派内部文件显示，周沉手上的戒指不光是标识...它能直接访问系统核心协议。"
唐珂想起TK-B0的话："所以他可能是—"
"最初的开发者之一。"江砚点头，"或者更糟——被系统改造过的宿主。"
他们沉默地注视着远处的灯光。唐珂突然意识到什么，抓住江砚的手腕："等等，你给TK-B0的传输器...那不是标准装备。"
江砚没有挣脱，月光下他的瞳孔边缘似乎闪过一丝蓝光："我自己设计的。基于零界系统的初始代码结构，但加入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随机性种子。"
唐珂倒吸一口冷气。初始代码结构？随机性？这些概念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情感密钥在你体内。"她声音颤抖，"陈策把它植入了你的决策中枢，所以系统永远无法预测你的选择。"
江砚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没有否认，只是轻声说："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距离系统迁移只剩..."
两人的通讯器同时震动。屏幕上跳出倒计时：
「59小时22分」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唐珂的写着：「你知道自己不是唯一的唐珂」
江砚的写着：「你的父亲知道代价」
TK-B0的显示为：「欢迎回家」
唐珂感到一阵恶寒。系统不仅在倒计时，还在针对他们每个人的心理弱点发动攻击。
江砚突然握紧她的手："不管它玩什么心理游戏，我们按计划行事。先找到阿尔法协议的最后一个密钥片段。"
他的手心很烫，几乎不像人类体温。唐珂想起记忆碎片中陈策的话：情感才是终极密钥。
或许打破系统预测的关键，从来就不是更精妙的算法，而是这种不讲理的、非理性的...
人类称之为"信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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