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孟听成为新世界以来首位破除天级灵域壁垒的天级除灵师。
她解救数亿同胞，灵域溃散后释放的灵气和可获取资源，为这片挣扎已久的土地带来了新的转机。
也是这一年，培育所的某台恒温培育仓里，传来一声清亮的啼哭。
宁夕攥着小小的拳头，第一次扯开嗓子宣告自己的到来。
透明舱壁外的孟听，隔着无菌玻璃望着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眼底是柔软的光。
她侧头对身旁的陈钰、宁清砚等人轻声说。
“希望这一切能在我们这一代结束，不想他们再背负这些了。”
宁夕五岁的某天清晨，孟听接到陈钰的传音后匆匆离开。
半月后，除灵师协会传来消息，孟听出事了。
父女俩赶到协会时，那盏属于孟听的魂灯已经黯淡。
宁清砚疯了似的扑到魂灯前，用自己大半本源强行续住了那盏灯。
魂灯稳定后，宁清砚脚步踉跄地端着魂灯便走，连旁边的宁夕都没顾上看一眼。
众人沉默片刻，终究是默许了。
——总要给人留个念想。
之后，他从前线退了下来，在除灵学院当起了□□。
下了课，他要么埋首翻阅修灵界关于养魂的灵籍，要么就把自己锁在宁家禁地，守在那盏魂灯前枯坐。
陈钰当时与孟听一同失踪。
半年后，她拖着一身伤痕归来，成为继孟听之后的第二位天级除灵师。
她找到宁清砚，在宁家禁地的魂灯前谈了很久。
没人知道说了些什么。
但宁清砚身上那股近乎死寂的气息淡了些。
“小夕呢？”
按往常，这孩子知道她来，早就颠颠跑过来黏着她问东问西了。
宁清砚瞳孔一缩——他才惊觉，自己竟已疏忽宁夕许久。
两家人急得团团转。
灵力探查不到，便靠着智能信息系统收集排查的线索，把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
最后才在一处地级灵境里找到了宁夕。
“你怎么会跑到地级灵境来？”
陈钰看着她手里捧着颗灵果，小脸干干净净的样子，气极反笑，指节捏得咯吱响，拳头都硬了。
“你个半点灵力没有、连修为都没入门的小屁孩，这地方是你能闯的？”
宁夕张嘴想说话，刚发出个模糊的音节，就被陈钰半扶半拽地带离了灵境。
后来大人们问起她在灵境里的经历，她皱着小眉头努力回想。
脑海中明明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可越是使劲去抓，那点影子就变得越朦胧。
“年纪太小，又进了这种高等灵境，被灵能波动干扰了记忆也正常。”
孟无期作为资深研究员，分析后沉声解释道。
以往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一个半点灵力没有的孩子，还能安然闯进地级灵境，毫发无损地在里面待了将近半年。
这话落地，在场的人没再追究。
孩子平安归来已是万幸，被灵境搅乱的记忆，想来也不算什么。
更何况，她可是孟听的孩子。
这次以后，宁清砚直接申领了最高配置的智能管家机器人，对宁夕进行二十四小时的贴身照顾和看护。
宁夕六岁那年，和孟禾一起进了除灵学院。
入学测试时，两人显了分野。
孟禾测出体质不适合修灵，天赋上限卡在玄级。
他便去了研究系，专攻制造灵能器械与算法辅助除灵的路子。
而宁夕，测试仪亮起的瞬间，便映出了刺目的亮绿色天级天赋光晕。
她被直接划入重点培养名单，按最严苛的传统除灵师体系开始训练。
每一项都以“未来领军者”的标准打磨。
宁夕十岁时，陈钰带着一身荣光归来。
她成功破除了第二个天级灵域，更在灵域深处寻得传说中的养魂珀。
她第一时间找到宁清砚和宁夕。
目光落在宁夕身上时，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期待。
“小夕。”
陈钰声音微哑。
“我想你长大后和孟禾结侣，你愿意吗？”
说着，她从随身的储物器里取出两样东西。
泛着微光的传送图、通透温润的养魂珀。
“这养魂珀，还有第三个天级灵域的位置坐标，可以作为结侣礼，提前给你。”
宁夕抬眼望向父亲，见他正蹙着眉，眼底分明藏着几分不愿与挣扎，声音沉郁。
“不必勉强。”
“我愿意的。”
小宁夕像是没听见父亲的话，定定点头，语气里满是坚定。
宁清砚的拳头攥得死紧，下颌线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他不能违背孩子的意愿和选择。
陈钰抬手捏了捏宁夕圆润的小脸，温声道。
“好孩子，你先去玩会儿，我还有点事和你父亲聊聊。”
宁夕乖巧应声，转身往外走时脚步不紧不慢。
刚拐过回廊，她对着空气轻唤。
“宁可。”
不远处花架上的驱蚊灯闪了闪，略显失真的机械音从灯体里传出。
“我在。”
宁夕声音压得低低的。
“我要听陈姨和父亲在讲什么。”
“宁夕小朋友，根据新世界**法第56条，您的行为触犯了……”
机械音一丝不苟地播报着条款。
宁夕眉尖轻拧，干脆利落地打断它。
“再说，我以后就不听你话了。”
驱蚊灯的光晕顿了半秒，机械音切换成平稳的执行腔。
“宁清砚男士为您设置了整座住所的最高权限，您的行为符合权限规范。正在为您同步音频。”
话音刚落，宁夕随身携带的微型接收器传来细微的电流声。
“陈钰，你什么意思？”
宁清砚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震得接收器都微微发颤。
“清砚，你冷静点。养魂珀我好不容易拿到了，等向结侣登记处提交预约申请，我立马就给阿听用。”
“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会有办法救阿听，没提过要拿宁夕做交易！”
“我也不想的。”
陈钰的声音陡然低落。
“我的阿禾那种体质……”
“宁夕不会坐视孟禾出事。有必要吗？”
“孩子们总会长大，如果小夕将来遇到喜欢的人呢？”
……
宁夕关掉了接收器，没再听了，低着头脚步闷闷地挪回房间。
“宁可，孟禾的体质有什么问题吗？”
“宁可查询到265届除灵学院研究系学生孟禾的公开档案，其天赋等级为玄级，存在无法自主吸纳灵气的体质缺陷。”
宁夕想起每个蓝星人识字起就要熟读的《灵域规则》，明白了。
“陈姨为什么不相信我会一直保护孟禾呀？”
宁夕情绪低落地小声嘀咕。
“根据对话内容，宁可分析，人类的想法是会变化的。陈钰女士当初也曾答应宁清砚男士，会无偿救助孟听女士。但在知晓自己孩子的具体情况后，便生出了私心。因此，她担心，您日后或许也会如此改变。”
“我才不会变呢！”
宁夕把脸一鼓，小手往腰上一叉。
几日后，预约结侣申请的流程还没走完，变故毫无预兆地出现。
除灵学院内，属于孟禾的那盏魂灯骤然黯淡。
孟禾在研究所突然陷入沉睡，气息微弱。
陈钰和孟无期接回孟禾后，探查不到半分异常。
又挨过些时日，孟禾的魂火愈发微弱。
陈钰终是动了念头，伸手摸向收着养魂珀的储物器。
宁夕守在孟禾的房门外，指尖无意识地蹭着门框。
两头都是割舍不下的存在，说不清是堵得慌还是酸得发涩。
“世界上不能有两全的事吗？”
房里传来说话的细响，偶尔有灵力的微光从门缝里漏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开了。
陈钰走出来，手里托着半块养魂珀，递到宁夕面前。
“阿禾情况不算严重，半块就够了。”
“剩下的你拿着，赶快回去吧。”
巨大的喜悦撞进心口，宁夕愣愣地接过来，玉珀的温润贴着掌心。
她进屋看了眼孟禾，他还没醒，魂灯里的光已经稳了。
陈钰催她早点回去。
她想到孟听，点点头，抬脚刚要走。
“小夕。”
陈钰叫住她，眼底带着点复杂的歉意。
“这半块珀顶不了多大用，不算什么的。以后你要是不喜欢孟禾，随时可以取消约定。”
“陈姨。”
宁夕背过身，摩挲着那半块珀。
“有些约定，不是用来取消的，是用来记着的。”
她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
“阿禾要护，跟我遇不遇到谁，跟您相不相信，都不相干。”
陈钰怔住，眼眶有些湿润，抬手不轻不重地推了宁夕胳膊一下。
“小不大点，心思还挺多。快走吧你。”
没过多久，孟禾醒了过来，灵脉也恢复了正常修灵的状态。
他索性同时修起了两个专业的课程。
每天陪宁夕练功，等她去灵能室休息后，才转身去研究所继续钻研。
两人朝夕相伴，形影不离的样子，倒比从前还要亲昵几分。
孟禾经此一劫，变得十分黏人，偶尔会冒出几分从前没有的执拗。
宁夕对此照单全收，颇有些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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