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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寻妈路上捡个小美人

宁夕把下巴搁在窗台上,望着院里那棵落尽了叶的树发呆。

她想到孟禾。

那个把背挺得笔直的小男孩。

每次她撇撇嘴,他就会把自己的零食分她一半。

还默默学着孟无期的样子照顾她,讲话一板一眼,特别憨。

趁着父亲又把自己关在禁地,宁夕溜出了门。

陈钰家的院子落了层薄雪,门开着,孟禾蹲在廊下擦一把小匕首。

见她来,他立刻站起身,小大人似的拍拍衣服。

“小夕,你好。”

“你有办法找到孟听和陈钰吗?”

宁夕低头看他,睫毛上沾着雪粒。

孟禾思忖片刻,从屋里抱出个铁盒子。

打开时,里面的旧地图发出细碎的光。

“我偷拿的,我听我父亲说过,这是天级灵域的路线。”

他指着其中最亮的那个圈。

“根据协同行动效率模型,两人组队成功率比单人高。所以,我必须跟你一起去。”

“高多少?”

孟禾垂下头丧气道。

“负百分之四十二。”

宁夕往后退了一步。

“你别来。”

孟禾的脸瞬间涨红,险些气哭。

那天半夜,宁夕揣着地图和孟禾给的储物器出走了。

她走之前喊孟禾帮忙关掉智能管家系统。

风卷着雪打在脸上,有点疼。

等她找到救回孟听和找到陈钰的办法,一切就会变回去的。

她紧抓着地图,深一脚浅一脚地按照地图路线走。

她既没有灵力,不会也不能用外界的科技造物,就靠着两条小短腿,边赶路边躲开智能巡逻机器人。

食物吃完了,就捡路边被冻硬的野果充饥。

走了将近一个月的路,进入了一片荒野。

最后一点力气耗尽时,宁夕在攀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往上爬。

地图上的红圈就在山顶,可眼前的画面开始打转。

下一秒,她就往下栽去。

恢复意识后,鼻尖萦绕着股淡淡的松木香。

她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下垫着晒干的茅草。

“醒了?”

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宁夕坐起来,看见火堆旁蹲着个孩子,看着和她差不多大。

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像浸在溪水里的黑曜石,懵懂又清澈。

好漂亮。

他用根树枝戳着架在火上的野果,动作笨拙得可笑。

——明明在翻面,却差点把果子捅进火里。

慌张的样子像极了孟听第一次学做甜品时的狼狈模样。

“饿……渴……”

宁夕的语气不自觉染上了些可怜巴巴。

小男孩停下手,把烤得半焦的野果递过来。

宁夕咬了口野果,焦糊的野果难吃得她眯起眼。

他在旁边看着,像在仔细回忆什么,学着谁的样子,抬手想帮她擦掉嘴角的果汁。

指尖停在半空,又改成了拍肩,力道轻重没个准头。

“你是谁?”

宁夕含着野果问。

他茫然地摇摇头。

过了会儿,他从石缝里掏出块石头,塞进她手里。

石头的切面很整齐,显然被人精心打磨过。

递过来的姿势和表情,熟悉得令宁夕眼皮一跳。

这个男孩太奇怪了。

宁夕看着他,仿佛在看一面碎掉的镜子。

映出无数熟悉的影子,偏偏照不出他自己。

要不是确定自己没有灵力,她都要怀疑自己可能进入了某种幻境。

而小男孩就是幻境核心,窃取了她的记忆,来伪造虚假的场景。

他们在山洞里又待了几天。

男孩每天都会出去找吃的。

回来时要么捧着野栗子,要么拎着条挣扎的小鱼。

处理食材的手法时而像孟听那样利落,时而像陈钰那样暴躁。

变来变去,没个定数。

这天傍晚,男孩蹲在火堆旁,学着谁的样子用树叶包烤红薯。

动作生涩得像又在复刻记忆碎片。

宁夕抱着膝盖看了半晌。

“你总在学别人,没做过自己想做的事吗?”

男孩手里的树叶“啪”地掉在火里。

他慢慢转过头,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别的东西。

像水面被投了石子,荡开层层困惑。

没等宁夕再说什么,他站起来冲进山洞最里面的角落。

用块大石头挡住自己,再也不肯出来。

接下来的三天,无论宁夕怎么喊,他都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宁夕也没再理他,自己试着出去找吃的。

荒山里的树比她还高。

野果藏在带刺的藤蔓里。

她折腾半天只找到几颗又涩又小的野枣,饿得眼冒金星。

第四天清晨,宁夕实在撑不住了,挪到石头旁,放软了声音。

“喂……我饿了。你能不能……再找点吃的?”

石后响起了些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那块大石头被慢慢推开一条缝。

男孩冲出山洞,不多时,手上捧着荷叶包回来。

“给。”

他走到宁夕面前,把荷叶包递过来,声音细得像丝线,怯怯的。

“烤的。”

宁夕接过来,荷叶里是只烤得油滋滋的山鸡。

她咬了一口,肉有点柴,带着股烟火气。

“好吃。”

男孩的眼睛亮了亮。

他飞快地低下头,脚尖在地上碾出个小坑。

那天之后,男孩还是躲躲闪闪的。

宁夕翻地图时,他会蹲在远处看。

宁夕一抬头,他就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缩回石后。

某天夜里,山里起了浓雾。

宁夕缩在茅草堆里,听见石后传来窸窣的响动。

接着,一块带着体温的兽皮被悄悄盖在了她身上。

她睁开眼,看见男孩蹲在她面前,替她掖好兽皮边角。

见她醒了,他吓得差点往后仰。

“别走。”

宁夕抓住他的衣角。

“不要躲我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很害怕。”

男孩慢慢转过身。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坐下。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那晚他们就那么一躺一坐,手牵着手,听着外面的风声。

天快亮时,宁夕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中午,宁夕醒来,男孩正用树枝在地上画她的样子。

扎着小辫子,手里举着地图。

见她醒了,他慌忙用脚擦掉,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没像往常那样躲起来。

“我、我去摘野果。”

他结结巴巴地说,转身要走,被宁夕扯住了手。

他的手很凉,指尖带着点划伤的小口子。

宁夕从怀里掏出片止血的贴纸。

是孟禾塞给她的,一直没舍得用——轻轻按在他的伤口上。

“这样就不疼了。”

男孩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很轻,很稳。

某天傍晚,男孩学着别人的样子削木剑。

削到一半时,他烦躁地把木头扔在地上,抓着头发蹲在火堆旁。

“你削得挺好的。”

宁夕捡起那块木头,剑刃虽然歪歪扭扭,但有凌厉的雏形。

“不像……他们都比我好。”

宁夕把木剑塞回他手里,指着山洞角落那块被他摸得光滑的石头。

“你看那个。”

男孩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那是他每天没事就会摸的石头,被摸出个浅浅的窝,像只小手掌的形状。

“没人教你要摸它吧?”

宁夕看着他。

“可你就是想摸,对不对?”

她说。

“人活着,不是要像谁,也不是非要争个好坏。就像你摸的石头,只有你能摸出这样的窝。”

男孩看着那块石头,又看看宁夕,扑过去抱住了她。

那拥抱很用力,带着点表露心声的紧张。

“我……”

他埋在她颈窝,声音闷闷的。

“我不是故意想学谁。我很早前就想和你做朋友,我就想学他们怎么照顾你……我不学别人了,你能不能也喜欢我?”

宁夕拍了拍他的背。

“能啊。”

这些天相处下来,宁夕心里跟明镜似的。

男孩先前模仿的那些举止,流露出的熟稔,都像极了她熟悉的那些人。

他一定认识她,认识她的家人朋友。

可宁夕没问。

她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秘密,不详的来历,没那么重要。

她向来只在乎别人怎么做,而不是怎么说。

山洞里的火堆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依偎着。

“我们现在,算朋友吗?”

宁夕笑道。

“当然算。”

男孩抬起头,眼里像落了星子,亮得惊人。

自那以后,男孩憋着股莫名的劲,非要把“照顾朋友”这件事做到极致不可。

偏偏他自己是张白纸,连“照顾”两个字都得从头学起。

他听宁夕说要喝热水,就把陶罐架在火上烧。

结果光顾着盯宁夕看,把水烧干了,陶罐裂成两半。

他举着破罐一脸无辜,“它自己炸的。”

宁夕说想吃烤蘑菇,他兴冲冲采了一兜回来。

一半是毒得发紫的,一半是没熟的。

宁夕挑了颗看着正常的递给他,他嚼了两口,脸瞬间绿了。

他见宁夕总被树枝勾头发,就想编个发带,把藤蔓缠成乱糟糟一团。

往宁夕头上一套,倒像戴了个刺球。

宁夕扯下来往他头上一扣,他顶着“刺球”去摘野果。

回来时满头叶子,活像棵会跑的小树苗。

男孩犟得很,错了就再来。

烤栗子糊了三次,终于学会在火堆边插根小树枝,枝子一冒烟就扒开灰。

编发带编到手指被勒出红印,最后竟用软藤编出个环,还串了两颗红浆果。

戴在宁夕头上居然挺好看。

后来他照顾宁夕,越来越像样。

野莓会提前摘好放进凉水里冰着,吃起来更甜。

晚上睡觉前,会把两人的外套烤得暖烘烘的。

他甚至能准确记住宁夕不爱吃哪些野果。

每次回来,总把红得发紫的留给她,自己啃那些带点涩味的。

日子像山洞前的溪水,哗啦啦流走了近半年。

宁夕试过好几次往山外走,每次走到荒野边缘,都会被无形的屏障弹回来。

像撞在棉花墙上,晕乎乎跌回原地。

她索性死了心,白天陪男孩找野果、拾柴。

晚上围着火堆看星星聊天,把日子过出了几分滋味。

这天清晨,男孩感知到了什么,蹲在宁夕面前。

“你家里人来了。”

宁夕啃着野莓,也不惊讶。

“宁清砚?”

“嗯。”

男孩点头,手里攥着颗最红的野莓,捏得果汁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们就在山外,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宁夕说。

“你跟我回家吧。”

男孩摇摇头,指尖的红汁滴在地上,像朵小小的花。

“我不能。”

“为什么?”

男孩的声音很轻。

“我现在出不去的。”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满满一包晒得半干的甜果。

“等我……等我能自己出去了,就去找你。”

说着,他仰起脸,眼睛里带着点孩子气的较真。

“宁夕,我和孟禾,谁是你最好的朋友?”

宁夕刚要开口。

他“哼”了一声,从石缝里拖出块方方正正的青石板,要求宁夕在上边刻字。

“真正的好朋友。”

他学着说书先生的语气。

“即使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也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立个碑,代表我陪你共患难过了,你认我这个朋友。”

宁夕看着那块青石板,笑出了泪,伸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

“你好幼稚。”

“我们都才五岁!”

“好吧。”

宁夕遂了他的意,刻下自己的名字,随后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擎。”

“没有姓氏?你要不要选一个喜欢的?”

“唔,就姓孟吧。”

“诶?为什么?”

“孟听跟我说过,你当初抽签的时候抽到了你父亲的姓氏,她不爽了很久。我是被她唤醒的,干脆和她一个姓好了。”

宁夕干脆利落地刻下他的名字,顺手添上之墓二字。

她欣赏了一会儿,觉得这才像样,递给孟擎。

“好啦。”

“我会记着你。”

宁夕说。

“我也会。”

男孩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等我。”

“拉钩。”

他伸出小拇指,指尖沾着野莓的红汁。

宁夕勾住他的手指,两人用力晃了晃。

话音刚落,山外传来呼喊声,是陈钰的声音!

宁夕刚要应声,男孩推了她一把。

“快去吧。”

他往后退了两步,身影在晨光里渐渐变得透明。

山的另一侧,宁清砚和陈钰正焦急地寻找,看见宁夕,俩人瞬移了过来。

“小夕!”

宁夕被陈钰抱在怀里,扭头往山里看。

晨雾缭绕,已经看不见那个小小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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