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铃兰花开了……
祁安站在老宅斑驳的木门后,指尖抵着微凉的门板,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了空气里的尘埃。院墙外的风带着四月的湿意涌进来,卷起他及肩的发,也吹动了廊下那丛铃兰——浅白的花瓣刚绽开半分,纤弱的花茎在风里摇摇欲坠,像极了他此刻悬在嗓子眼的心跳。
四年前他离开时,这丛铃兰还是秦淮亲手栽下的幼苗。那时秦淮半蹲在泥土里,指尖沾着湿泥,仰头看他的眼神亮得能映出整片星空:“安安,等你回来,它们肯定爬满这面墙了。到时候我摘最大的一束,插在你最喜欢的青瓷瓶里,再把戒指藏在花心里……”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可祁安记得清清楚楚。这四年他在异国的每个深夜,都靠着回忆这句话挨过化疗的疼、手术的冷。直到医生拿着最新的诊断报告,语气带着罕见的凝重:“祁先生,情况不太好。之前说的97%概率,你……可能是那3%。”
他攥着报告回国,像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想,只要秦淮还在等他,哪怕只有最后几个月,他也想再被那双眼睛好好看看。
玄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祁安的呼吸骤然停住。门被拉开的瞬间,他看见秦淮穿着熟悉的黑色风衣站在那里,身形比四年前更挺拔,下颌线的弧度却冷硬了许多。
“秦淮。”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喊出这个名字,眼眶不受控地发热。
秦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那么一秒的怔忡,随即皱起眉,那点怔忡就成了化不开的疏离:“你回来了。”
没有拥抱,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句“过得好吗”。祁安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失态地发抖。
这时,秦淮身后探出个脑袋。那人穿着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衫,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看向他时眼睛弯成月牙,笑容甜得发腻:“阿淮,这位是……?”
话音未落,他已经很自然地伸手挽住了秦淮的胳膊,指尖几乎要嵌进秦淮风衣的布料里,姿态亲昵得像藤蔓缠上了树。
祁安的视线像被针扎了,猛地转向秦淮。
“他叫祁安,”秦淮的声音平淡得像在介绍一件旧物,“以前的邻居。”
以前的邻居。
祁安喉间发紧,那些在飞机上演练了无数遍的话,此刻全堵在胸口,闷得他发疼。他记得秦淮曾在他耳边咬着牙说“你是我的命”,记得两人偷偷在老宅后院刻下的“淮安”二字,怎么四年过去,就只剩下“以前的邻居”了?
“邻居哥哥呀?”那青年——后来祁安才知道他叫林清玉——笑得更甜了,主动朝祁安伸出手,“我叫林清玉,是阿淮的……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他说得又轻又软,却像重锤砸在祁安心上。祁安没去握手,只是死死盯着秦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说过,等我回来就娶我。”
空气瞬间静得能听见风扫过铃兰花瓣的声音。
林清玉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往秦淮怀里缩了缩,眼眶微红:“阿淮,我不知道……你们还有这样的约定,是不是我……”
“跟你没关系。”秦淮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安抚,却没看林清玉,只是盯着祁安,眼神冷得像结了冰,“祁安,四年了,人是会变的。以前的话,别当真了。”
别当真。
祁安突然觉得胸口那股熟悉的钝痛翻涌上来,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逼了出来。他听见林清玉在旁边“哎呀”一声,似乎被吓到了,又听见秦淮沉声问:“你没事吧?”
那语气里没有关切,只有不耐烦的敷衍。
祁安直起身,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摇了摇头。他看向廊下的铃兰,有几朵被风吹得落在了地上,白色的花瓣沾了泥,狼狈得很。
“我就是回来看看。”他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看看铃兰,也看看……是不是真的,什么都变了。”
现在看来,是真的。
他没再看秦淮和林清玉一眼,转身走出了老宅。风卷着他的衣角,也卷走了他最后一点力气。他知道,那3%的绝望里,又多了一样东西——是曾经许诺要娶他的人,亲手为他掘好的坟墓。
身后,林清玉看着祁安踉跄的背影,悄悄勾了勾唇角,随即又换上担忧的表情,拉了拉秦淮的衣袖:“阿淮,他好像真的不舒服,要不要……”
秦淮没说话,目光落在廊下那丛铃兰上。花瓣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像极了祁安刚才泛红的眼眶。他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转身关上了门,将那片狼藉的白色,和那个归来的人,都关在了门外。
门内门外,两重世界。
花开有时,重逢却恰逢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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