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租的公寓离老宅不远,站在阳台上能看见那片熟悉的屋顶。他把诊断报告塞进床头柜最深处,像藏起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窗外的雨下了整夜,淅淅沥沥的,敲得玻璃发颤,也敲得他心口不得安宁。
第二天清晨,门铃响了。祁安以为是快递,拉开门却愣住了——林清玉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精致的保温桶,笑容依旧甜得晃眼。
“祁先生,早上好呀。”他侧身挤进门,熟稔得像在自己家,“我听阿淮说你回来了,想着你刚回来肯定没好好吃饭,特意炖了汤给你送来。”
祁安皱了皱眉,没说话。他不喜欢林清玉身上那股过于甜腻的香水味,更不喜欢他这副以“秦淮身边人”自居的姿态。
林清玉把保温桶放在餐桌上,掀开盖子,浓郁的鸡汤香味漫开来。“这是阿淮最喜欢的玉米排骨汤,我学了好久才掌握火候呢。”他舀了一碗递过来,眼神亮晶晶的,“祁先生尝尝?就当……给你接风了。”
祁安看着那碗汤,汤色清亮,玉米和排骨码得整整齐齐,确实像精心准备过的。可他胃里空荡荡的,化疗带来的恶心感还没散去,闻着这味道只觉得反胃。
“不用了,谢谢。”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我不太舒服,可能吃不下。”
林清玉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像是被拒绝后有些委屈,他放下汤碗,轻声说:“是我考虑不周了,忘了祁先生可能还在倒时差。”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落在祁安苍白的脸上,“说起来,祁先生昨天看起来就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祁安的心猛地一紧。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含糊道:“老毛病,没事。”
“是吗?”林清玉拖长了语调,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可我昨天看你咳嗽得厉害,脸色也差……阿淮最担心别人生病的,要是让他知道,肯定会担心的。”
他刻意加重了“阿淮”两个字,像在炫耀自己对秦淮的了解。
祁安攥紧了手指,指尖泛白。他不想让秦淮知道他生病的事,尤其是在这种时候。那个曾经会因为他发烧而整夜不睡的人,现在连他的归来都懒得给一个像样的表情,又怎么会在乎他的病?
“不用麻烦他了。”祁安的声音冷了下来,“林先生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林清玉像是没听见他的逐客令,自顾自地走到窗边,看着远处老宅的方向,语气带着惋惜:“说起来,我和阿淮下个月就要搬去新公寓了。这附近的房子太旧,阿淮说,想换个新环境,开始新的生活。”
他转过身,看着祁安,笑容里藏着针:“祁先生,你说巧不巧?刚好在你回来的时候。”
祁安的呼吸一滞。换个新环境,开始新的生活——是不是意味着,连这最后一点与秦淮相关的联结,也要被彻底斩断?
“那恭喜你们。”他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涩意。
林清玉像是满意了,拿起保温桶,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回头看着祁安,语气忽然变得温柔:“祁先生,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祁安抬眼,不解地看着他。
“羡慕你陪了阿淮那么多年。”林清玉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不过,过去的事再好,也只能是过去了。阿淮现在对我很好,我们打算明年就订婚了。”
他顿了顿,看着祁安骤然失色的脸,笑得愈发灿烂:“到时候,会请祁先生来喝喜酒的。毕竟,你是阿淮……‘以前的邻居’嘛。”
说完,他轻轻带上了门,留下祁安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手脚冰凉。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敲在玻璃上,像无数根针,扎得他心口生疼。他缓缓走到餐桌旁,看着那碗已经凉透的排骨汤,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冲进洗手间,剧烈地干呕起来。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带着尖锐的疼。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全然没有了四年前的鲜活。祁安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很可笑。他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回来,却像是闯入了别人精心布置的舞台,成了一个多余的笑话。
林清玉送来的不是汤,是裹着糖衣的毒药,一点点腐蚀着他仅存的念想。
而那个本该护着他的人,却站在毒药的另一端,冷眼旁观。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医院的提醒短信,提醒他明天去做复查。祁安看着那条短信,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还有必要吗?
他想起林清玉说的“订婚”,想起秦淮那句“别当真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也许,那3%的绝望,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他慢慢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将脸埋在膝盖里。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像是在为他这场荒唐的归来,奏响一曲悲凉的挽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