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左果果和妈妈游览之余,总会时不时地看着手机。周一琛似乎也并不那么忙,他们会断断续续地发些信息。知道他停留的时间有限,左果果鼓起勇气提议:“明天我要去乌菲兹美术馆,你要是有空又感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她记得他之前分享过一些晦涩的艺术评论文章。
周一琛回复得很快:【好。上午十点门口见?】
左果果握着手机,开心地在床上滚了半圈,随即又立刻坐起来,打开衣柜开始发愁,穿什么好?
第二天,左果果起了个大早。她在衣柜前斟酌了很久,最后选了一件米白色的羊绒针织衫,搭配一条焦糖色的格纹半身裙,既不失温柔又带点文艺气息,很适合美术馆的氛围。外面搭一件浅燕麦色的长款大衣,保暖又有型。她甚至特意卷了卷发尾,让短发看起来更蓬松。
底妆清透自然,她仔细描画了内眼线让眼睛更有神采,又轻轻扫上一点珊瑚色的腮红和同色系的口红,看着镜子里比平日更精致几分的自己,她深吸一口气,才出门赴约。
乌菲兹美术馆内人流如织,珍品无数。他们漫步在挂满文艺复兴巨作的走廊里,氛围比那晚在清吧更加放松。左果果总有自己独特的视角和感受,她会指着某幅画的色彩搭配或者人物神态发表些稚拙却有趣的见解。周一琛话依然不算多,但会偶尔补充些背景知识,或者对她某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报以一声低低的轻笑。
走在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前,看着画中女神宁静又略带迷惘的神情,左果果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几分。周围是各国游客低低的赞叹声,阳光透过古老的窗棂洒在光滑的地板上。
她装作专注于画作,状似无意地轻声问:“对了…上次在电影院,看到你和一位很漂亮的女生一起,是…女朋友吗?”问完,她的指尖微微蜷缩,目光不敢看他,只死死盯着维纳斯飘拂的金发。
身旁的周一琛沉默了几秒。空气仿佛凝滞了。
“不是。”他开口,声音平静,“是一个合作方的工程师,项目上有往来。她…确实表示过好感。”
左果果的心稍稍落下,又因他后半句提了起来。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目光也从画作上移开,看向远处熙攘的人群,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少见的、近乎自嘲的意味:“其实挺明显的,我也明白她的心意。只是…”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才继续说道:“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算是初恋吧。感情挺好的,至少我以为是这样。后来毕业前,她和我同寝室最好的哥们在一起了。”
左果果惊讶地转头看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晦暗,快得几乎抓不住。
“那之后,有时候会有点…怀疑自己。”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这句话背后的重量,左果果却能感受到。原来他那样看起来冷静强大的人,也曾被亲密关系伤害,也会有不自信的时刻。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左果果心里有些懊悔,觉得自己问得太唐突,触碰到了他不愿轻易示人的部分。她连忙岔开话题,指着旁边一幅画:“啊,你看这幅画的小天使,表情好滑稽!”
周一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神色缓和了些。
又走过几个展厅,左果果的心却还因为刚才那番话而微微揪着。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她停下脚步,鼓起勇气,非常认真地看着他,语气坚定地说:“周一琛,你别听那些人胡说。你真的很优秀,特别好。如果是我…”她顿了一下,脸颊微微发热,但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如果是我,绝对、绝对不会跑的。”
话音落下,空气安静了片刻。周一琛明显愣了一下,低头看着她。左果果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想躲开他的视线,精心打扮过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
然而,他却忽然笑了。不是之前那种礼貌的淡淡的笑,而是一个真正称得上温柔的笑容,软化了他略显冷硬的五官轮廓,眼底仿佛有细碎的光。
他伸出手,非常自然地、轻轻地揉了揉她精心打理过的发顶,就像很多年前那个爬山的下午,他安慰哭花脸的她时可能想做却未必做了的动作。
“左果果,”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你还是那么…会安慰人。”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触碰一瞬即逝,却让左果果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跳如擂鼓,头顶被触碰过的地方像有细微的电流窜过,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连耳根都透出粉色。她慌忙低下头,假装被旁边的雕塑吸引,心里却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烟花。
他记得她的话,他没有排斥她的靠近,他甚至……对她做出了如此亲昵的举动。
乌菲兹美术馆的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油彩和时光交融的芬芳,而左果果却只觉得,周遭一切喧嚣都已远去,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他那句带着温柔笑意的话语,在耳畔反复回响。她暗自庆幸,今天早起精心的打扮,似乎都值得了。
从意大利回来后,左果果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端,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粉红色的美梦里。工作的压力似乎都减轻了,连每天下楼买咖啡都成了一种甜蜜的期待——虽然她知道,再次在咖啡店遇到他的概率微乎其微,但那份雀跃的心情却真实地存在着。她甚至会不自觉地哼起歌,对着电脑屏幕偶尔出神,回想起乌菲兹美术馆里那个温柔的摸头和笑容,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然而,这美好的泡泡在一个普通的工作日午后,被猝不及防地戳破了。
她像往常一样走进公司楼下的咖啡店,正准备点单,身边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女声:“一杯冰美式,谢谢。”
左果果下意识侧头,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是那个长发女生。她今天穿着干练的西装裤和高领毛衣,依旧漂亮,但眉宇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显然,对方也认出她了。女生的目光在左果果脸上停留了几秒,表情瞬间有些僵硬,眼神里闪过惊讶、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就在左果果觉得尴尬万分,就想迅速离开时,那个女生却忽然开口,语气努力维持着平静:“一起喝一杯吧?我请你。” 这话听起来像是邀请,但语调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左果果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拒绝显得心虚,接受又莫名诡异。她还没想好,女生已经对店员说:“两杯一起付。”然后拿着号码牌,示意了一下角落的空位。
左果果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心里七上八下。
坐下后,短暂的沉默弥漫开来。女生搅动着刚送上来的冰美式,没有看左果果,而是盯着桌面,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开口:“我看到一琛手机里,在乌菲兹美术馆的那张合照了…是你吧?”
左果果错愕地点头,大脑飞速运转,却一片混乱。她想起那天在美术馆,确实有热情的游客主动提出帮他们拍了一张并肩站在某幅画作前的合影。当时氛围很好,她笑着同意了,周一琛也没有反对。但她没想到他会存着这张照片,更没想到会被这个女生看到。她感到莫名其妙,又有点被冒犯的不适。
“嗯,在佛罗伦萨碰巧遇到,就一起逛了逛美术馆。”左果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
女生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她,那眼神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努力维持着姿态:“我不知道你是谁。”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种生硬的排斥,又有一种仿佛在宣誓主权的意味,“我和一琛认识一年多了,工作上合作得很密切,私下也经常见面。”
左果果沉默地听着,心里的不适感越来越强。她不懂,对方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她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我追了他挺久的了,”女生似乎忍不住了,语气变得有些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控诉,“我们都快有实质性的进展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突然出现?”
这话像一根针,刺破了左果果之前所有的好心情。她看着眼前这个漂亮、优秀,却因为感情而显得有些情绪失控的女生,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悲哀。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和想要反驳的冲动。她不想变得和对方一样,在这种场合下失态地争论一个男人的归属权。
咖啡店轻柔的音乐此刻显得有些刺耳。左果果抬起头,迎上对方的目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了一句:“感情的事,没有什么先来后到,更谈不上谁横插一道。如果非要说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平静却坚定:“那就公平竞争吧。”
说完,她站起身,没有动那杯咖啡。“谢谢你的咖啡,不过还是我自己来吧。”她走到柜台前重新付了自己的那杯钱,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店。
午后的阳光明媚,但左果果却觉得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刚才强装的镇定彻底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强烈的烦躁和迷茫。
她不想事情变成这样。她期待的是一场纯粹的心动,是两个人自然而然的相互靠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卷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三角关系中,还要面对另一个女生的敌意和控诉。
那个女生口中的“快有实质性的进展”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周一琛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在佛罗伦萨的一切,难道只是一时兴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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