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果果这些天都没有主动联系周一琛。
自那日在咖啡店与那位长发女生短暂交锋后，她心里更像塞了一团乱麻，理不清，也绕不开。对方那句“快有实质性的进展了”和带着敌意的审视，像一根细刺，扎在她心头，时不时地隐隐作痛，让她之前所有雀跃的心情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不确定。她害怕自己的主动和心意，在周一琛看来或许是一种困扰，甚至印证了那个女生所谓的“横插一道”。
圣诞节的气氛日渐浓烈，街道两旁的店铺挂起了彩灯和装饰，橱窗里摆着琳琅满目的礼物，欢快的圣诞歌曲无处不在。然而这份热闹却愈发反衬出左果果内心的空落和寂静。她依然心乱如麻，那个人的身影和最后那句“我需要点时间”总在不经意间闯入脑海，带来一阵细密的酸楚。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已经被委婉拒绝，却还是忍不住去想他。或许是因为那份持续了太久的暗恋，早已深入骨髓；或许是因为佛罗伦萨的那点温柔和默契，给了她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鬼使神差地，她独自去了商场。穿梭在满是情侣和家庭的人群中，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经过一家低调奢华的腕表店时，她的脚步被橱窗里一块简约的银色腕表吸引。表盘干净利落，线条冷峻却又不失精致，像极了那个人给她的感觉。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她走进店里，买下了那块价格不菲的表。仿佛送出这份礼物，就能为她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画上一个带有仪式感的句点，或是……孤注一掷地再争取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圣诞夜前夕，雪花悄然飘落。左果果握着手机，反复编辑着信息，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最终，她还是鼓起所有勇气，发出了一条邀请：【明天晚上有空吗？想一起吃个饭？圣诞快乐。】
心跳如鼓地等待了几分钟，手机屏幕亮了。周一琛回复得很简洁：【好。哪里？】
她松了口气，随即又更加紧张起来，迅速定好了一家氛围安静、评价不错的日料店，把地址发给了他。
圣诞夜的日料店人并不多，格调清雅。左果果提前到了，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能看到窗外飘落的细雪。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暖白色的毛衣，衬得脸色柔和了些，但手指却紧张地冰凉。
周一琛准时到了，他穿着深色的大衣，肩上落着未化的雪花，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
“等很久了？”他在对面坐下，声音似乎比平时更低沉些。 “没有，我也刚到。”左果果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他脱下大衣，里面是件灰色的羊绒衫，更显得他肩线平直。他拿起菜单，主动问道：“点点什么吃？我请。”语气是惯常的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这顿饭吃得有些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沉闷。左果果没有了之前几次见面时那种雀跃和试图寻找话题的热络，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小口吃着东西，味同嚼蜡。周一琛似乎也心事重重，并没有像在佛罗伦萨时那样引导话题，只是偶尔就菜品评论一两句，气氛微妙地凝滞着。
左果果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预感到，或许她精心准备的礼物和鼓足勇气的表白，都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终于，在甜品被端上之后，左果果深吸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了那个精心包装的深蓝色丝绒盒子，推到了周一琛面前。
“送你的……圣诞礼物。”她的声音有点发紧。
周一琛看着那个盒子，眼神复杂，并没有立刻去碰。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抬眼看向左果果，目光深邃，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他的沉默像一种无形的压力，左果果避开他的视线，手指微微颤抖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轻声却清晰地说道：“周一琛，我……我喜欢你。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你了。”
这句话终于说出了口，在她心里埋藏了那么多年。没有预想中的如释重负，反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紧张地等待审判。
周一琛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脸上并没有出现太意外的表情。他或许早已从她近期的种种举动中察觉到了她的心意。他看着那个盒子，又看向她，眼神里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挣扎，有歉然，或许还有一丝……疲惫。
“果果，”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慎重的意味，“谢谢你的礼物，和你……的心意。”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他缓缓打开盒子“这块表，很漂亮，但我不能收。”
左果果的心猛地一沉，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的瞬间，还是觉得呼吸一滞，鼻腔涌起强烈的酸涩。
“我之前说过，我需要一些时间。”他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真诚的无奈，“我……我可能还没有完全整理好自己。之前的一段感情，还有一些……别的情绪。”他没有明说是否与咖啡店那个女生有关，但左果果瞬间想到了她。
“而且，”他看着她，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却也更显残忍，“我也不确定，我是否真的如你想象的那样。”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让左果果瞬间清醒，也瞬间冰冷。
所有的勇气在这一刻被彻底抽干。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放了气的气球，迅速地干瘪下去。原来她所以为的默契，那些让她心跳加速的瞬间、她孤注一掷的勇气，可能真的都只是她一个人的幻想和一厢情愿。
他并没有准备好接受她，甚至可能，从未真正考虑过她进入他的生活。他所困扰的，是他自己的过去和他未能理清的情感漩涡，而她，似乎并不在那个漩涡的中心，甚至可能只是边缘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巨大的失落和难堪席卷了她。她飞快地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瞬间红了的眼眶和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我知道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哽咽。她迅速地将那个丝绒盒子收回包里，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她猛地站起身，抓过旁边的大衣和包，眼泪在眼眶打转，她语无伦次地说：“我……我先走了。圣诞快乐。”
不等周一琛回应，她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出了日料店，将那个安静的空间和他可能存在的歉然的目光，统统抛在了身后。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左果果走在熙熙攘攘、充满欢声笑语的圣诞夜街头，却只觉得浑身冰冷，孤独得无以复加。
她失恋了。
在她甚至从未真正开始恋爱的时候，就彻彻底底地失恋了。
她所有的勇气和期待，都在他那句“我不能收”和“我是否真的如你想象的那样”面前，摔得粉碎。原来一切，真的都只是她的错觉和幻想。
周一琛没有整理好之前的感情，现在的暧昧，和她的突然闯入，所有的一切，在他那里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混乱的、需要时间的漩涡。
而她，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也从未真正被他纳入考量的范围。
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融化了脸上的雪花，冰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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