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讨论会议常常持续到很晚。一次加班讨论中场休息时，周一琛主动提出给大家买些吃的。他带回来一些三明治、沙拉和饮料，很自然地坐到了左果果旁边的空位上，并将一杯看起来是特意买的，还带着水珠的热奶茶推到她面前。
“喝点热的吧，看你晚上没吃多少。”他的语气试图显得自然。
左果果正专注于屏幕上的图纸，瞥了一眼那杯奶茶，礼貌而疏离地婉拒：“谢谢周总，不用了，我在减脂期。”她的称呼依旧保持着商务距离。
周一琛看着她清晰的侧脸轮廓和似乎又尖了一点下巴，下意识地说：“偶尔喝一杯没关系的，你最近很辛苦。”话一出口，他察觉到自己语气里那丝超出工作关系的关切，略微有些不自在。
左果果终于转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标准的、毫无破绽的工作微笑：“真的不用，谢谢好意。我们继续吧？”她迅速将话题拉回工作，手指重新放在了鼠标上。
周一琛看着她柔和却坚硬的侧脸，那一刻，想要靠近的复杂情绪几乎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再说些什么。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默默地将那杯奶茶放到了一边。
几天后，由于连续熬夜赶方案，左果果不小心感冒了，发起低烧，不得不向团队告假一天在酒店房间休息。她昏昏沉沉地裹在被子里，头脑发胀，喉咙干痛。
门铃响了好几次，她才挣扎着爬起来，有气无力地打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提着纸袋的周一琛。
“听说你病了，买了点清粥和小菜，还有药。”他看着眼前脸色潮红、眼神迷离、穿着宽松睡衣显得格外脆弱的左果果，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左果果确实没想到他会来，愣了一下，烧得迷糊的大脑一时无法处理现状。
周一琛很自然地伸出手，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他的手指微凉，触碰在滚烫的皮肤上带来一丝短暂的舒适。左果果因为眩晕和突如其来的接触，一时忘了躲开。
“很烫。”他语气沉了下来，不容分说地侧身进了房间，将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去烧热水。
左果果晕乎乎地重新躺回床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烧水、找杯子、看药品说明，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她没什么力气思考。
周一琛小心地扶她起来喝水吃药。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但异常轻柔。喂完药，他看着她重新躺下，因为不适而微微蜷缩起来，几缕汗湿的发丝贴在额角，显得格外可怜。
那一刻，心底某种压抑已久的情感似乎决堤而出。他忍不住坐在床边，伸手仔细地帮她掖好被角，手指无意间拂过她的脸颊，将那几缕头发轻轻拨开。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因发烧而格外红润的嘴唇和微微颤动的睫毛上，久久没有移开。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她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和他自己有些失控的心跳声。
项目最终顺利交付，庆祝晚宴在一家颇有格调的餐厅举行。双方团队成员都很兴奋，气氛热烈。左果果作为重要参与者，自然成为了焦点之一，她落落大方地与众人交谈，英文流利，举止得体，引得合作方几位外籍同事频频与她攀谈，甚至有人半开玩笑地邀约她晚上再去喝一杯。
周一琛坐在不远处，看着在人群中游刃有余，仿佛自带光芒的左果果，胸口莫名有些发闷。他沉默地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试图压下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涩意。那些外国男人看她时欣赏的目光，和她应对时那种疏离又礼貌的微笑，都让他感到极其不适，仿佛原本属于他的什么珍宝，正在被旁人觊觎，而他却失去了上前的立场。
晚宴结束时，已是深夜。众人三三两两地告别，走向不同的方向。左果果婉拒了同事后续活动的邀请，准备独自回酒店。刚走到餐厅外的街角，手臂却被人从后面拉住。
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周一琛。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有些涣散，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显然喝多了。
“我送你回去。”他看着她，声音因为醉酒而有些含糊不清，但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
左果果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不用了，周总，我自己可以回去，你喝多了，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的拒绝似乎刺激了他。周一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用力一拉，将她整个人带进了怀里，双臂紧紧地箍住她，不容她挣脱。
“周一琛！你干什么！放开！”左果果又惊又恼，用力挣扎，但他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牢固，混合着酒气和淡淡烟草味道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
“果果……”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痛苦，“我错了……”
左果果挣扎的动作顿住了。
“那天……那天我没说完……你就走了……”他断断续续地说着，逻辑有些混乱，但情绪却异常激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不想……我只是……我只是想先把和其他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整理干净……我不想……不想带着那些……和你开始……那样对你不公平……”
他似乎用尽了力气，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哽咽：“我没说完……你就走了……你都不听我说完……”
他抬起头，眼眶发红，迷蒙的眼睛努力聚焦看着她的脸，像个迷路的孩子，充满了无助和难过：“我发现……你离我越来越远了……我找不到你了……我更难过了……”
这番醉后的剖白，混乱却真挚，像一把钝刀，猝不及防地割开了左果果努力筑起的心防。她僵在原地，任由他抱着，心情复杂难辨。
看着他醉得几乎站不稳的样子，左果果最终还是心软了。她叹了口气，费力地扶住他：“好了，别说了，我先送你回去。”
她拦了辆出租车，艰难地把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的周一琛塞进车里，根据他模糊不清的指引，来到了他下榻的酒店。
好不容易把他扶进房间，他几乎是一头栽倒在床上。左果果喘了口气，看着他不省人事的样子，认命地蹲下身，帮他把鞋子脱掉，又费力地将他的身体摆正，拉过被子盖好。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床边，看着他在睡梦中依旧微微蹙着眉头的面容。酒精的作用让他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峻和距离感，显露出几分难得的脆弱和不设防。
他说他错了。
他说他想整理干净再开始。
他说她走了，他更难过了。
这些话像弹幕一样在她脑海里回放。她的心情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涟漪层层扩散，久久无法平静。有酸涩，有释然，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但更多的是茫然和一种深深的疲惫。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关掉了大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悄然离开了房间。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房间内外的两个世界。只剩下醉酒的人沉入梦乡，和离开的人一颗再也无法轻易平静的心。
左果果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酒店房间。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周一琛醉酒后滚烫的体温、沉重的呼吸、以及那些混乱而痛苦的告白，依旧清晰地萦绕在感官和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疲惫。为什么他们之间总是这样错过？一个满腔热情时，另一个犹豫不决；一个终于试图靠近时，另一个却已经心灰意冷准备离开。他们仿佛永远不在同一个频道上，每一次的交集都伴随着误解、尴尬和未说尽的言语。
正当她心乱如麻之际，手机响了，是闺蜜李思琦打来的视频电话。左果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才接起来。
“果果，干嘛呢？项目结束了吧？玩得开心吗？”李思琦欢快的声音传来。
左果果看着屏幕里好友关切的脸，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今晚发生的事情，以及之前周一琛的拒绝，后来的疏远，乃至佛罗伦萨的种种，模糊了细节但大致倾诉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李思琦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消化完这些信息：“我的天……我真没看出来……周一琛？那个高中时候像块冰一样的周一琛？他居然……藏得这么深？”她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所以他那次拒绝你，不是因为不喜欢，是觉得自己没处理好前任的烂摊子，没有立马跟你在一起？”
“他是这么说的……喝醉的情况下。”左果果语气带着不确定和深深的倦怠。
“啧，”李思琦咂咂嘴，“这听起来倒像是那种死脑筋又过分认真的男人会干出来的事。他可能本来就是个不怎么会表达，又习惯把所有事情都自己处理的人。觉得没达到自己内心的标准，就不敢轻易开始。”
闺蜜的分析似乎有些道理，但左果果依旧无法感到释然。“思琦，我有点累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脆弱，“我不想再去猜他的心思，不想再因为他的一点举动就心神不宁。我更害怕……如果我这次又当真了，他又退缩了，或者发现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我……那我最后成什么了？一个小丑吗？”那次表白被拒后的难堪和失落，记忆犹新。
李思琦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担心。果果，跟着你自己的心走。如果你觉得累了，那就停下来保护自己，完全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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