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拖得老长，在死寂的监区里格外刺耳。
许澜踩着声响走进去，径直地穿过几张空床，停在最里侧那张铺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
灯光从她身后斜切过来，在侧脸刻出冷硬的轮廓，视线落在那具看似沉睡的躯体上，眼神没有温度。
身后两个穿制服的人紧跟着上前，金属手铐碰撞出短促的脆响。他们动作熟练地拽起男人的手腕，冰凉的铁圈“咔嗒”锁死时，床上的人才动了动。
戴手铐是为了防止犯人有攻击行为。
祝闲原本正支着胳膊肘，眼皮懒懒散散地搭着。
这监区吵得很，室友进进出出的动静他早听惯了，刚才那阵开门声传进耳里，他连眼都懒得抬。
直到手腕被猛地一紧，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爬上来，他才缓缓睁开眼。
睫毛掀起的瞬间，昏黄的光落进他眼底。看清床前站着的人时，那双原本蒙着雾似的眸子突然清朗了，里头翻涌着诧异和难以言说的复杂，还有一丝被他极力压着，却从瞳仁深处悄悄溢出来的兴奋。
“稀客啊。”祝闲扯了扯嘴角，声音带着点沙哑，笑意却没沾到眼底，“你都一年没来看我了。”
许澜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抿了抿唇，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垂眼摸出手机。
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后，她绷着劲儿的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揉了揉。
“许警官，”苏落声音很轻，“我被困在后厨这里出不去了……好黑。”尾音带着微颤的气音，像只受惊的小猫在呢喃。
“我马上来。”许澜利落的应下，音量压的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安抚。
她没问苏落为什么去后厨。
干脆又沉稳的声音让人很有安全感。
电话挂断，迈开步子就走。
祝闲看着许澜快步的背影，眉头一点一点拧起来，手腕上的手铐硌得皮肤生疼。
来了有半分钟吗就走。
他的黑眸随着许澜的步伐渐渐染上冷意。
祝闲垂着眼皮子出神，其实许澜来他是高兴的。
-
后厨在另一栋楼的1楼侧边。
许澜指尖触到那把略显陈旧的门锁，轻轻一拧，“咔哒”一声轻响，门轴转动时带着点滞涩的摩擦音，推门而入。
一股混杂着潮湿与油烟的气息扑面而来。后厨空间不算小——斑驳的墙，旁边摆着几个锈迹斑斑的置物架，台面上散落着些厨具，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苏落确实是被困住了，可是门口醒目的印着“警示:非内部人员只可进不可出。”
室内没开灯，光线昏暗得很。只有墙角一扇小小的铁窗，勉强透进几束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微光。
许澜走近几步，没看见苏落的身影。
“我在这儿。”一道轻得像羽毛拂过耳畔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带着点委屈的喑哑，“腿蹲麻了，来拉我一下好吗？”
许澜循着声音走近。昏暗中，她看见苏落穿着件米色冲锋衣，整个人缩在阴影里，只有那双大眼睛在微光下亮着光点，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手已经朝她伸了过来，指尖微微蜷着。
许澜依言伸出手，边握住那微凉的指尖边开口：“你来这儿干……”后半句还悬在舌尖，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猛地拽扯。
蹲下来的冲击力让许澜踉跄了一下，她在昏暗中抬眼看向苏落，眉梢微微挑起，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这是做什么？”
苏落抿了抿唇，拉开旁边的冰柜，里面瞬间散出一股浓烈的腐味，混杂着冰碴的寒气，直冲鼻腔。
许澜下意识后撤一步，眉头蹙起，看向苏落。
苏落没说话，小窗照进来的光线使她的眼眸在阴暗中闪着细碎的光。
食指点了点许澜拉着她的手，然后抽出手指了指冰柜里那些被冻得变了色的肉，然后便乖乖在一旁专注地看着许澜，等待着她的反应。
许澜的目光从冒着白气的冻肉上移开，又扫过旁边桌子上那些已经发蔫的烂菜，最后转回头，定定地看着苏落的眼睛。
她眨了下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只是忽然伸出手，按向苏落身后极近的一个墙壁开关。
“啪”的一声，头顶的白炽灯瞬间亮起，明亮的光线立刻填满了整个后厨，把所有阴暗的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
苏落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得眯了眯眼，心虚的咬住下嘴唇，歪着个头朝许澜眨眨眼。
“你直接过来跟我说我还能不信你吗，费这么大劲。”许澜盯着她这副模样，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两秒，忍不住别过脸，避开了她那眼神。
苏落嘟囔着：“谁知道你旁边有没有人，你那儿离这儿也有一段路，万一被听到了通风报信不就没证据了。”
“我刚才去问话你哥的时候，他已经跟我暗示过了。”许澜淡淡道。
“……你早就知道了。”苏落瘪着嘴，“那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呀。”
许澜轻按了一下她的脑袋，站起身把她拉起来：“他只是跟我提了一下，我还没有来得及来后厨看过，现在正好来看了，挺好。”
“但是下次要提前跟我商量，万一我又没接……”
苏落听到后半句的时候，歪着头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许澜。
“把标签设成那样，生怕我进得来是吗许警官？”
许澜沉默地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低声解释：“我那时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手机没电关机了，后来才跟人借的充电宝。”
苏落微眯着眼，半信半疑。
她“哦”了一声，没表情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许澜无奈地抬眼：“你明白什么了。”
-
祝闲的手铐还没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铐边缘的锈迹，他知道这意味着许澜还会回来。
他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没表情地抬起眼，看见许澜从门口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女生。
苏落端着一杯井水，她们俩刚才已经去死刑犯那里试验过了。但是考虑到可能体质差异或者其他情况得多试几遍。
刚好许澜要来这里。
她蹲在旁边小小的矮桌子旁，背对着他们俩拿出水晶球，就一杯水，几秒钟就净化好了。
祝闲刚要扯出点阴阳怪气的笑，目光扫过那背影的瞬间，嘴角的弧度突然僵住了。
嘴里冷不丁的吐出一句：“她蹲下的背影跟姐姐当年的身形真像呀。”声音轻的像叹息。
许澜闻言愣了一下，她没有转头看向苏落确认，因为从那天往窗外的警局门口看的第一眼，她就这么觉得了。
“小妹妹，”祝闲的声音懒懒散散的，带着点刻意讨好的调子，朝着苏落的背影开口，“以后多来看看我好吗？”
苏落听着没说话。
祝闲自嘲地笑了声，那点转瞬即逝的温和碎得彻底。
他抬眼看向许澜，眼底的懒散被浓稠的阴翳取代，像积了雨的乌云：“你爸还活着吗？”
许澜蹙着眉头，眼神一片冰冷：“很，健，康。”
祝闲攥起手心，眉宇间的厌恶像是要溢出来：“我找算命的算过，说他活不过今年。”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嗤笑，语气满是孤愤，“他怎么还没死？”
许澜上前揪起他的衣领，呵斥道：“闭嘴！”
苏落站起身，转过身时手腕一扬，杯子直接递到祝闲嘴边。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透着不耐烦，“喝。”一个字，短促有力，像小石子敲在玻璃上。
祝闲看着两张厌烦着自己的脸，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被踩住尾巴的流浪猫，眼神瞬间变得阴冷又尖锐，应激了似的。
“谁知道你们在里面加了什么，我不喝又怎样，对我用刑啊？”他的瞳孔里翻涌着痛苦。
祝闲偏过头，避开那杯递到嘴边的水，声音突然软下来，带着点诡异的亲昵。
“澜澜，你舍得吗？”
放心，双洁哈[摊手]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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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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