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苗和云司弘结婚十来年吵吵闹闹的,要不是当初意外怀孕,他俩大概率并不会走上婚姻。
祝闲是方苗婚外情情夫和前妻的孩子。
姓祝,单名一个“闲”字,是说他讨人“嫌”的意思,因为认为祝闲是个大累赘,所以从小到大没给过他好脸色,非打即骂,刚出生的时候就差点把他溺死在尿盆里。
会走路之后就被关起来当狗养,以此来释放内心的压抑和变态欲,无数个日日夜夜,血痂结了又掉,掉了又结,新伤叠着旧伤,像他从未见过阳光的人生,层层叠叠都是灰暗。
无数个夜晚,他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蛛网蒙尘的角落,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父亲狰狞的脸:扣着他头皮时的狠戾,踩他心口时扭曲的嘴角,骂他时翻白的眼球。
狰狞的脸充斥着他的脑海,那些画面像烧红的烙铁,起初烫得他浑身发抖,夜夜哭到喉咙嘶哑,后来就慢慢失去了温度。
心里的痛像被一层厚厚的茧裹住,再也感觉不到尖锐的疼。偶尔门开透进一缕亮光,落在他脏污的手背上,他也只是呆呆地看着,像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东西。
六岁那年,方苗的情夫欠了一屁股债逃出国了,祝闲被抛下自生自灭,方苗不得已把他带回了家里,不出意外又和云司弘大吵一架。
祝闲刚来这个陌生的家的时候,整个人畏畏缩缩地站在角落承受着两个大人的怒火。
云司弘摔在鞋柜上的公文包发出闷响,震得祝闲肩膀一颤。
他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没人看见那双瞳孔里早就没了光亮,只剩一片死水。
他没有哭,因为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快乐是什么,自然也从来没有奢求过。
楼上走下来个女孩儿,弯腰抓住祝闲冰凉的手腕:“跟我上来。”
云阑是方苗和云司弘的亲女儿,他俩对云阑倒不差,但都属于那种不怎么管事儿的父母。
云阑其实一直想有个弟弟妹妹,因为方苗和云司弘并不怎么给予陪伴,从小到大觉得供了吃穿就行。两个人三天两头吵架,不离婚就很好了,更别说再生一个。
方苗搞外遇一点不避着云阑,所以云阑也对“祝闲”名字的由来有所耳闻。
“小祝,你这几天先睡这儿叭。”云阑指着房间床边的小榻说。
“我不是小猪,我叫祝闲。”他声音很稚嫩。
云阑摇头晃脑地说:“我就要叫你小祝,祝福的祝,算命的说过,‘闲’这个字克我。”
祝闲听不懂什么叫“克”,只看见云阑说话时,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扫过脸颊。
他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把“祝闲”两个字又咽回肚子里——好像叫什么都无所谓。
家里多了个小弟弟感觉特别有新鲜感,云阑时不时就想逗一下。
祝闲小时候笑起来很可爱,露着两颗虎牙,云阑经常以画画需要模特为由让他笑着,后来形成下意识的肌肉记忆,祝闲一看到云阑就想扬起嘴角,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笑容里,有多少是肌肉的记忆,又有多少是看见她时,心里悄悄冒出来的暖意。
但是方苗一看到祝闲开心就不爽,老是骂骂咧咧,云阑就把收藏的一大堆搞笑视频放给祝闲看。
指着视频里的搞笑画面,兴奋拍着他的肩膀地说:“你看这个是不是很傻哈哈哈哈。”
祝闲会下意识地捂住嘴,怕笑声飘到楼下去。
以前祝闲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多的关注和耐心,这些细碎的关注像温水,一点点漫过他干涸的心底。他喜欢这种感觉,云阑是唯一对他好的人。
他渐渐话多了起来,但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回馈别人对他的好。
8岁那年,他上了小学,他的生命里不再是只有那三张面孔。
祝闲学着云阑对他好的方式,和别人分享各种事情以此建立友好关系,真的交到了几个朋友。
他攥着衣角笑的时候,虎牙露出来,终于有了几分少年人的鲜活。
刚上初中时,他听说班里有个女生每天晚上去酒吧陪酒,私下乱的很。
他按照习惯到处跟别人讲,大家在听到事不关己的八卦时总是很有兴趣,在这时祝闲会成为大家的焦点。
看着对方瞪大的眼睛,又传给前桌,听着此起彼伏的“真的假的”。人群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追问细节,他站在中间,像被捧在手心的月亮,连指尖都在发烫。
上课铃响时,他慢吞吞地回座位,后颈还沾着被人推搡时蹭到的粉笔灰,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心里反复咀嚼着刚才被簇拥的滋味。
这让祝闲更加觉得用这种方式可以获得别人的关注,找到存在感。
谣言像野草一样疯长,那个女生开始被指指点点,眼眶每天红得像兔子。
一传十,十传百,原来这件事是假的,这让祝闲被钉在了“造黄谣”这座耻辱柱上。
直到有天,女生的哥哥——一个高壮的男生堵在走廊,一把揪住祝闲的校服衣领,拳头带着风声砸过来。
“你个晦气玩意儿!”男生的唾沫星子溅在他脸上,“难怪叫祝闲,‘祝’定一辈子讨人‘闲’!”
祝闲被打得撞在墙上,后脑勺磕出钝痛。
男生嫌恶的眼光映在他的瞳孔里,猛得钻进深处,像刀子一样穿透心脏。
那眼神太熟悉了,和小时候那个男人居高临下看他的样子重叠在一起,带着鄙夷,带着唾弃,像在看一条路边的野狗。
因为感受过温暖,就不再像以前一样能平淡的接受否定。
从小到大的思维逻辑已经固定,他被情绪裹挟,无法反思到自己的错误,更不愿意接受自己认知之外的评价。
满脑子都是那句“注定讨人嫌”,像魔咒一样缠着他。
固执、敏感、自卑,在他被取名为“祝闲”那一刻就注定永远镶嵌在他的骨子里。
拼命打造的自尊心碎了一地,祝闲五官扭曲,用尽全身力气在对方的肚子上打了一拳。
男生痛得松开手,祝闲眼疾手快,把男生的裤子扒了下来扔进旁边的鱼池里。
祝闲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一种前所未有的爽感从脚底窜上来,像电流一样麻遍全身。
他好像看到那个叫“父亲”的男人也这样在他面前狼狈不堪,好像在对全世界宣告:逆我者都该死!
回家时,祝闲的脸肿着,嘴角还破了皮。
云阑皱起眉刚要教育他,祝闲可怜巴巴的说:“他先打我的,他还说我叫祝闲就是注定一辈子讨人嫌!”
云阑沉默了,去冰箱拿点冰块给他敷了一下脸,冰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祝闲缩了一下。
云阑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开口:“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姐姐这辈子都不会嫌你。”
祝闲愣了一下,沉默地垂下头,云阑看不清他的表情。
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惹祝闲,同时他的戾气也吸引来了各种牛鬼蛇神。那些小混混打群架的时候喜欢叫上他。
祝闲跟着打架逃课,有个转学生碰巧跟他爸同名同姓,被他打的胃出血,倒在学校角落奄奄一息。看不下去的同学指着他鼻子骂,结果被祝闲那一帮子人针对了整整三年,三年没喝过一口好水。
他享受这种刺激又自由的感觉,让他产生一种没有人再敢否定他的错觉。
祝闲像株在阴影里疯长的植物,用扭曲的方式,拼命汲取着生存的养分。
但他在云阑面前装的很好,像只收起爪子的恶猫。放学回家前会把打架沾了灰的书包规规矩矩地弄干净,学着以前的样子,在她抬头时弯起嘴角,露出那两颗早就不那么尖利的虎牙。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副乖顺模样下藏着多少躁动。
云阑临近高考,书桌上堆着越来越高的复习资料,台灯亮到深夜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抬头跟他说话,眼神也总带着点恍惚的疲惫。
他试过在她做题时故意打翻水杯,看她皱着眉收拾残局,却只等来一句“别闹,姐姐在忙”;试过把她的课本藏起来,等她急得团团转时再慢吞吞拿出来,换来的却是更沉的沉默和一声压抑的叹息。
祝闲看着她笔下的演算公式密密麻麻爬满草稿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原来连惹她生气,都成了需要费力争取的事。
云阑感觉祝闲越来越不乖了,打算到了暑假带他去找暑假工做一做。
祝闲愣了愣,下意识想摇头,却看见云阑眼里难得有了点轻松的笑意。
加联系方式的时候,圆脸的老板问云阑:“你弟弟叫什么?我备注一下。”
云阑语气是久违的温和:“祝闲,祝福的祝,安闲的闲。”
云阑的大学生活像上了发条的钟,转得飞快。她和那位学长常在图书馆偶遇,有时是为了同一道课题争得面红耳赤,有时又会在食堂排队时默契地递过一双筷子,暧昧的情愫像初春的嫩芽,悄悄在两人之间滋长,却谁都没先开口,再加上云阑能力拔尖,很有上进心,导致她越来越忙。
祝闲为了引起注意,打架的时候故意松了点力,让自己腿上挨了几拳,骨折了。耳边是对方骂骂咧咧的脚步声和狐朋狗友假惺惺的惊呼。
云阑在忙一个小组任务但还是请假赶来了,因为除了她没人会真正管祝闲的死活,祝闲那群狐朋狗友只会在背地里说他这次怎么没发挥好,怕祝闲叫他们凑医药费,纷纷说有事儿先回家了。
云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机屏幕亮个不停,她时不时低头快速回复几句,祝闲瞥见那备注是“学长”。有时是项目组的消息弹出来,她又得点开文档逐字核对,眉头就没舒展过。
祝闲的不爽像潮水一样涨起来,让那群狐朋狗友以陌生人的名义去警告那个男的。
“给我离那个叫云阑的远点。再让我们看见你们见面——”红头发的顿了顿,故意说得很慢,“我们就去揍那个女的。”
不是说揍男生,而是说揍云阑。
学长的脸色瞬间沉了。没等他反应过来,黄毛已经抬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带着风声。“记住了。”
学长忍着想念多次躲着云阑,他没有告诉云阑,因为那几年小混混恶行,威慑力极强,讲了也只会让两个人都更加难受。
云阑一直在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对了,导致晚上经常失眠,干事情的时候也总是出错,越来越焦虑,情绪也越来越不稳定。
祝闲也并没有因为这样做而夺回属于他的关注和存在感。
直到毕业后,云阑和学长偶遇,知道了一切,根据描述,知道了就是祝闲的那几个朋友,因为祝闲的朋友发色各种各样,有些丑的千奇百怪,特别好认。
她攥紧了手提包的带子,小心翼翼地问学长:“我们还有可能吗?”
学长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温和地摇了头:“都是过去式了,我早就有女朋友了。”
云阑的喉咙像被堵住,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嗯,希望你幸福。”
回去后质问祝闲,他也承认了。
云阑不明白小时候那个笑起来可可爱爱的小弟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祝闲进这个家门开始,方苗和云司弘除了吃住和学费,其他事情没有管过,对他们夫妻俩来说已经仁至义尽了。
云阑主动带着他去买衣服,教他写字、骑自行车,陪他看病、做贺卡。她一直把祝闲当做亲弟弟看待。
祝闲看她突然不说话了,想着道个歉,打了这么多年架了,祝闲从来没跟人服过软。
刚想开口就看见云阑眼角留下一行泪:“祝闲……我到底怎么惹你了,你要这么见不得我好。”语气很轻,像是在叹息一般。
这是云阑第一次对着他喊“祝闲”这个名字,清晰的两个字扎进他的耳膜,祝闲肉眼可见的慌张。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想去擦她的眼泪。
喉咙里像塞着棉花,只能重复着“对不起我再也不这样了,真的,姐姐你说过的,你永远不会嫌我的对不对?”
云阑恍惚地垂着眼睛没说话。
祝闲只在云阑身上感受到过这种害怕的感觉,害怕失去,也害怕她伤心。
后来他就真的像从良了一样,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云阑并不知道祝闲在学校里干的那些事儿,因为祝闲威胁人很有一套,知道怎样的眼神能让人从骨头里发寒,居高临下虐待人的模样颇有几分他爸当年的影子,那副玩弄猎物的姿态,让人脊背发凉。
随着时间的流逝,云阑也渐渐的淡忘了这件事。
几年后云阑和一个位高权重的高层领导人相爱了,叫许兴昀。
男人穿着熨帖的西装,眉眼温和,看向云阑的眼神里盛着化不开的笑意,和她站在一起,像幅熨帖的画。
风言风语缠向云阑,说云阑是图他的地位和钱,特别有手段。一句比一句难听。
这时候祝闲才感受到原来在意的人被造谣是这种感觉。
没过多久,许兴昀就在会议室里目光沉静的开口:“最近听到些关于我爱人的闲话,到此为止。再让我听见直接扣工资,屡教不改的,走人。”
祝闲看着许兴昀从容的背影想着,像云阑这样好的人,遇到的人都会忍不住对她很好。
婚礼那天,祝闲在台上听到那句明朗的“我愿意”,跑到厕所止不住地干呕。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后来云阑生了个女儿。
“大眼睛白皮肤,长得多水灵呀,就叫她许澜吧。”许兴昀看着怀里的孩子满心欢喜。
云阑凑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婴儿柔软的脸颊,眯起眼睛思考着:“会不会有点男孩子气了点儿。”
“不会,”许兴昀眉眼温和,“波澜的澜,像你一样,温柔又有力量。”
有的人一出生就被爱意簇拥,有的人一生下来就被冠上诅咒。
看上一章的时候是不是以为许澜和祝闲是同龄人哈哈[奶茶]
祝闲其实自己也没有深刻细想过对云阑具体一定是个怎样的感情。
也许是因为云阑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给了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安全感,形成了依赖和习惯。
他把云阑当成精神支柱,害怕失去这份温暖,自卑笼罩之下,高自尊心导致过度在意他人的评价而变得扭曲偏执。
但是云阑在他眼里一定是非常特别的就对了。
感觉祝闲有点像npd了,但是npd真的会爱上别人吗
[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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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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