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山庄,苍鹤怜虚弱地躺在床上,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身边的仪器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冬忆翎闭着眼修养生息,窗外偶尔有风吹进来,她的碎发被吹起,衣襟随着风飘动,宛若古风中走出的美人。
山庄别墅里的时钟滴答滴答响,别墅门铃被按响,接着是轻轻的开门声,来人脚步很轻,可是哪怕是轻微的声音冬忆翎还是察觉到了,等冬忆翎睁开了眼,云音就站在她的后面。
冬忆翎转头之际云音显得有些慌忙,即便尽力掩饰,对于能探察人心的冬忆翎来说她的伪装太简单了。
可冬忆翎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她:“云音,你来做什么?”
云音竟然直接跪了下来,泪下之余哽咽地说:“忆翎姐,求求你不要救她好不好?”
冬忆翎微微皱眉表示不理解:“为什么?我认为你是最善良的,最想让她活的人,毕竟我赐予你们的力量是控制,如果你无法共情她人的经历,你又怎么能走进他们心里控制他们呢?”
其实这种控制并不是强迫他人,而是在危险时以控制的力量避免他人做危险的事情,或者是在战场上制服敌人。
云音说的形声形色,配上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悯:“我知道,可那天在地宫下,大家都走了,我心软留了下来,她说她本来就是要死的,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哥哥为自己而死的事实,她早就不想活了,涂雅姐那天毒杀她正好如了她的愿,救了她她不会高兴的,相反会很痛苦。”
冬忆翎身子转了一下,向前倾了倾:“你怎么知道是涂雅要杀她?”
云音支支吾吾半天:“那天……晚上……我下楼喝水,看到涂雅姐往牛奶里加了药,后面她们就都昏迷了。”
冬忆翎起身,把披肩往身上拢了拢,无奈叹气:“可是她毕竟是苍鹤家唯一的血脉了,我当年和七大家族立了约的,不管如何都要为他们留下一点血脉,苍鹤怜必须救,不然显得我言而无信。”
冬忆翎往苍鹤怜那边走,云音就跟在她身后,在冬忆翎看不清的背后渐渐伸出了一把匕首,眼见就要狠狠戳入她的血肉,冬忆翎却在这个时候回眸看她,云音悻悻收了匕首,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忆翎姐,怎么了?”
冬忆翎的笑容中带着些冷意:“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只允许沪宁家的后人可以叫我忆翎姐,剩下的人都要尊称我为忆翎小姐。”
云音在冬忆翎的眼神杀下乖乖认错:“对不起忆翎小姐,我看沪宁这样叫你,就以为我也可以呢。”
“那有没有人告诉你沪宁是生灵者对沪宁家后人的叫法,而音宝只会叫我晚宝。”
是沪宁晚的声音,云音惊恐地看向冬忆翎的身后,沪宁晚一脸挑衅地看着她,冲她挑眉一笑:“苍鹤小姐,别装了,要不是本姑娘智慧,差点上了你的当害了音宝。”
修言在后面提醒:“多亏我和屿白好吧,要不是我们提醒你,你能发现?”
沪宁晚哼了一声,朝冬忆翎走去,苍鹤怜顶着云音的脸突然失控大笑:“你们发现了又怎样,你们杀不了我,也救不了她,她体内的毒素早就身入骨髓了,纵是神婆也救不了她。”
冬忆翎:“苍鹤怜,你杀了在死人场救了你的苍鹤眠,血屠一城百姓,十万条人命,今日我就替天行道,送你下地狱赎罪。”
苍鹤怜声泪俱下:“我说了,我没有杀我哥,至于那十万条人命,他们该死,能救活我哥哥,他们应当庆幸。”
冬忆翎就那么看着她,无奈叹气:“苍鹤怜,不必隐瞒了,你留在浴室的血我让闻屿白做了血液检测,那里面的血是无数人血混合而成,这座山庄是你为苍鹤眠找的阵眼,你想借助血族上古秘术复活苍鹤眠,因为你为了在死人场里活下来,亲手杀死了在死人场保护你的苍鹤眠,苍鹤眠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你活而自杀的,而是在快要走出死人场的时候你亲手开枪杀了他。”
“本来你会成为苍鹤生的器皿,可是你知道苍鹤眠的血不同,你不想死,所以你背叛了苍鹤眠,你把他血液的秘密告诉了苍鹤生,苍鹤生放过了你,你活了下来,可是苍鹤眠却死了,如果我没推理错的话,那一枪不足以致死,是你又补了一枪,那枪里的子弹沾了你的血,你放弃了救他,甚至把他当作了一个可以让你活下来的筹码。”
苍鹤怜似乎是在回忆,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苍鹤眠他的血液特殊,他的伤口可以自动愈合,苍鹤眠当时很相信苍鹤怜,他把这个特殊血液的秘密告诉了苍鹤怜:“我小时候外出遇见了神兽白虎,从那以后我所有的伤口都会自动愈合,除非是伤害我的利器沾了亲人的血,否则我永远都不会死,可以活到一定的年岁再死。”
苍鹤怜开玩笑说:“那我的血可以吗?”
苍鹤眠坐在拾火城最高处,望着远方说:“当然可以,只要有血缘关系就行。”
“哥,你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们的妈妈是好朋友,我们永远都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那个时候的苍鹤怜或许真的是那样想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向远方。
那天的死人场,苍鹤眠一直在保护她,可是他只伤不杀,一百多具尸体那都是被狼咬死的,里面没有人相互残杀,他们都害怕,可是苍鹤眠他保护不了所有人,即便他一个人杀了二十几头狼,可是在那种虐杀下他注意力无法高度集中。
苍鹤怜太想活了,所以在发现了枪的那一刻她悄悄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没有告诉苍鹤眠。
终于,所有狼死了,其他人也都死了,门才开了,就在苍鹤眠走在前面拉着苍鹤怜往出走的时候苍鹤怜的枪对准了他的后背,一声枪响,苍鹤眠倒地,苍鹤眠回头间带着那种不可置信的眼睛,苍鹤怜脑海中闪现出很多画面,她想到了如果苍鹤眠活着,他是不会原谅她的,苍鹤怜哭着说:“哥,死人场的规矩,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我不想死。”
苍鹤眠张嘴还想说什么,苍鹤怜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将枪里的子弹取下染上了血,重新放进了弹匣里,闭着眼冲着苍鹤眠打了一枪,苍鹤眠无力低头,跪着面对着苍鹤怜没了呼吸。
“哥,对不起,我怕你会恨我,我怕我会失去你的宠爱,只有你死了,我才不会经历失去你的感受。”
这是苍鹤怜说的最后一句话,苍鹤眠应当是听见了的吧,好像人死的时候听觉是最后消失的。
翟停二话不说就向下属说:“带她走,苍鹤怜,你涉嫌十万多条人命,我以审判庭一级判官的身份对你实行逮捕。”
苍鹤怜一点都不怕,她于颓废中抬头,扫视着众人:“你以为你们还有退路吗?生灵者,我杀不死你,可是他们是人类,杀死他们易如反掌。”
苍鹤怜一声令下,别墅周围围满了人,那些人目光呆滞,直直冲着他们往过走,慢慢地,他们被逼出了别墅,整个山庄乃至整个城都是这种类似于傀儡的人,苍鹤怜在众人应顾不暇之余挟住了沪宁晚:“生灵者,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她死还是他们死,你来选。”
冬忆翎看着这一幕居然莫名揪心,就好像似曾相识般,回神之时她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泪光:“苍鹤怜,你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如果依旧执迷不悟,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苍鹤怜:“我要是不呢?”
这时候傀儡人散开了一条路,闻屿白从中走了出来,他身后是苍鹤眠的那副冰棺:“你要问问他答不答应。”
苍鹤怜眼含杀意:“闻屿白,你做了什么?”
闻屿白摊手:“我只是把他从那个鬼地方救了出来而已,你想把他变成一个任你摆布的傀儡,有没有问过他答不答应?”
苍鹤怜失控大喊:“闻屿白,我要杀了你,你凭什么坏我的好事,傀儡又如何,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变质的感情,人类的心是比浩瀚宇宙更为复杂的东西,在他们面前真心不值一提。”
涂雅从闻屿白身后走了出来,言语不屑:“苍鹤怜,你真可悲,你曾经拥有过来自苍鹤眠的真心,可是你把他的真心踩在了脚下,你这样的人不配提真心。”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以为你就是一个好人了吗?你们虚伪至极,你们未曾体会过我的绝望,又怎么会共情我的感受。”
涂雅看了眼冰棺里死去的苍鹤眠,眼神有些痛苦:“苍鹤怜,你知道为什么我能识破你的计谋吗?阿眠在京城高中读书的时候跟我说过,他说他知道你因为窒息的成长环境在性格方面有些缺陷,可他还说,他不介意,因为你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你们都是苍鹤生计划里的牺牲品,有一天他会带你,带着所有人逃离那里,可是你呢,你在他精神最疲惫时开了一枪,你有没有想过他的绝望。”
苍鹤怜无力摇头:“我不相信,我不信,你肯定是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涂雅慢慢向她走近,苍鹤怜还沉浸在情绪当中,根本没顾得上涂雅,就连涂雅藏在手腕内侧的匕首都没发现,涂雅像是怀着某种决心向她走去,在靠近时以极快的速度推开了沪宁晚,一匕首扎进了苍鹤怜的胸口,一切始料未及,在场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涂雅突然失控大哭:“苍鹤怜,你为什么要杀他,他那么相信你。”
苍鹤怜在四周嘈杂的声音中倒地,胸口鲜血涌出,闻屿白是第一个上前的,涂雅哭的撕心裂肺:“闻屿白,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
闻屿白:“涂雅,你冷静些,冷静好不好。”
涂雅啊了一声,头发被吹乱,整个人处于一种非常失控的状态。
苍鹤怜一倒下,所有傀儡乱成了一锅粥,无头无尾地相互撞着,冬忆翎化出风铃,无数灵力从她体内溢出,这座城由黑夜变成了白昼,那些傀儡似乎都恢复了意识,变成了正常人。
而冬忆翎的风铃破裂,自己吐了大口的血,蒲扶赶来的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忆翎,你复活了这些人是要遭神罚的。”
这座城里,所有被苍鹤生和苍鹤怜害死的人都复活了,包括苍鹤眠。
苍鹤怜被送往医院治疗,冬忆翎被蒲扶带去了忘川。
涂雅眼前出现了一双向她伸来的手,只一眼她的眼泪就涌出:“阿眠?”
“雅雅,好久不见!”如果说闻屿白是那种温柔矜贵公子,那么苍鹤眠就是温柔到极致的少年朝气。
涂雅把手搭在了他的手掌上,苍鹤眠握住,涂雅感受到的是苍鹤眠掌心的温暖,而苍鹤眠感受到的是她指尖的冰冷。
他们于黑夜中重逢,白昼中相拥。
而闻屿白看着冬忆翎刚刚吐出的一地血陷入了沉思,几千年了,她依旧是这样。
忘川,蒲扶叮嘱:“切记,一个月以内不能使用灵力,忆翎,不是每一个枉死的人我们都要救,世间之事多有因果,强行插手有的时候反而会违逆规则。”
“蒲扶,一切因我而起,苍鹤生是我选择的人,拾火城的一切都是我的果,他们敬我,重我,世世代代守在火山下,为生灵者,掌握最高法则,当让恶人有恶报,善人得善果。”
“罢了,神婆那边我自会替你隐瞒,你好好疗伤,涂雅杀了苍鹤怜,审判庭那边怕是不好交代,有你烦心的。”
“我知道,先走了。”
“嗯。”
医院,苍鹤怜还在抢救,所有人都在门口侯着,沪宁晚见到冬忆翎上前问:“忆翎姐,没事吧?”
“无碍,她怎么样了?”
“她顶着音宝的身体受了伤,忆翎姐,会不会影响音宝啊?”沪宁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满脑子都是云音的安危。
冬忆翎:“不会。”
涂雅道歉:“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沪宁晚心里还是有些别样的情绪,当时涂雅哭的那个场景历历在目,平时高傲的大明星居然会杀人,也会发疯,可是她还是安慰涂雅:“涂雅姐,我们不是你,无法理解当时你的想法,所以你有那样的反应我们很尊重。”
冬忆翎也说:“不必多虑,一切有我。”
话刚说完,翟停就带着那个道士来了:“把她们换回来,不然就去审判庭和子弹说去。”
道士随即就进去了,她们的身体很快就换回来了。
冬忆翎说:“不用担心,我在复活这一城人的时候给云音的身体渡了灵力,她不会有事的。”
云音醒的很快,与此同时醒的还有苍鹤怜,苍鹤怜在看到苍鹤眠的那一刻下意识躲闪,苍鹤眠上前:“小怜,你杀了我我不怪你,可是你不应该再为了救我害了一城百姓,我一人之命不抵十万人命。”
苍鹤怜低眼:“哥,我会去审判庭自首的。”
苍鹤眠以为她是真的迷途知返了。
可等所有人离开后她的眼里没了刚才的示弱,相反全是野心。
在他们回京城前中苍鹤怜提出:“我能不能跟哥哥还有涂雅小姐坐一辆车。”
苍鹤眠看涂雅,询问过她的意思后答应了下来,可没想到的是苍鹤怜的手里居然有一把枪,那枪瞄准了涂雅:“你实在不配得到哥哥的爱,你死了,他就是我的了。”
而涂雅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只看见苍鹤眠挡在了自己面前,那枪贯穿了他的心脏,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抚上了涂雅的脸:“雅雅,你瘦了,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好好吃药。”
涂雅一声嘶吼:“不要。”
他们才见面,怎么会呢,不可以。
而苍鹤怜转眼间把枪口又对准了冬忆翎,砰的一声枪响,子弹贯穿了冬忆翎的心脏,她倒地间所有人都被分了神,而苍鹤怜在这间隙逃走了。
京城最大的私人医院里,所有人都在等冬忆翎和苍鹤眠的抢救状况,只有闻屿白不在那里。
远在京城郊外的一栋别墅里,一辆红色跑车飞速驶入,幽暗的别墅里,一处角落正绑着一个人,透过照进的月光勉强能看清楚那是苍鹤怜的脸。
闻屿白的手里转着一把匕首,眼神凌厉地仿佛幽夜里的狼:“本来我不屑于管你这些事,可是你竟然敢伤她,那就去死吧。”
匕首转动靠近,甚至没给苍鹤怜说话的机会,脖子涌出的鲜血喷到了闻屿白的脸上,血说着脸往下,在几乎病娇白般的脸上凝结。
在苍鹤怜死后,一枚翎上碎片显现,闻屿白将那碎片收了起来,扔下了匕首走了。
“公子,计划还要继续吗?”
“继续。”
深夜的医院里,闻屿白一身红色深V长睡袍,头发没有平时那么短,如今长的到腰处,他从暗处走来,挥手间在病房在守着的沪宁晚等人呼吸声更重了。
他推开了冬忆翎的病房,抱着她离开了医院,去了一处私人山庄,临走前还不忘给沪宁晚留了张字条,玫瑰纸上写着:人我带走了,不用着急找,我的私人山庄医疗水平比这儿高的多,等她伤好了我带她回来找你们。
私人山庄里,闻屿白将冬忆翎放在了一张铺满玫瑰的床上,幽暗的灯光照射在整个房间里,闻屿白俊美而忧伤,冬忆翎纯洁而冰清
闻屿白的手轻捻在她的手腕处:“翎翎,曾经我们那么相爱,你怎么就忘记我了呢?没关系,忘就忘了,我等了三千年了,不差这一会儿。”
那一枚翎上碎片被闻屿白咬在齿间,低头吻在了冬忆翎的唇上,双唇相触间翎上碎片进入了她的体内,她通体发出忧郁的蓝光,一段记忆映入了脑海中。
记忆里,她奋力奔跑,身后总有一个戴着古风面具的男子追随着她,那男子的面具两边有流苏垂下,灰暗色的面具只遮住了半个额头下,半个鼻子上的那部分面容,哪怕没有露出全脸也能看清楚那是一张极其艳美的脸。
“翎翎,跑慢点,小心摔了。”
“哥,快来追我啊,追到我我就跟你回去。”
原本快乐的场景在她回头间竟然变成了血景,刚刚还在追她的男子满身是血,半跪在地,而他的身后,是满地的尸骸。
冬忆翎惊醒,闻屿白端坐在欧式沙发上,随着他一生响指整个山庄的灯都亮了起来。
“忆翎小姐,做噩梦了?”
“苍鹤眠醒了吗?苍鹤怜找到了吗?”
连续两个问题,闻屿白转动着手里的魔方沉声说:“苍鹤眠死了,苍鹤怜也死了,尸体在京城郊外的一栋别墅里被发现的,浑身血液流尽而亡。”
仿佛她的死跟他毫无关系……
冬忆翎再回那座空城,身旁的白虎有些忧伤,冬忆翎安慰它:“我们执笔者有的时候控制不住笔锋,尖头间接指向无辜之人,我们成了无直接关系却有关联的行凶源头,从来不怕控制不住走向,掌握了最顶尖的力量,最怕的是所选定之人生出了恶念,请记住人类永远贪婪,不要赐予他们别样的力量,尤其是不死之身或者长生不老。”
白虎点头,此次它立了功,找到了那巷子血腥气味的来源,成为了破案的关键,而那段有意被送出的关于涂雅,闻屿白,苍鹤怜那晚的视频永远封存在了沪宁晚的手中,她没有把那个视频交给冬忆翎……
如今人来人往,唯独苍鹤眠的死成了遗憾,少年心怀善意,可命运不曾偏向他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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