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陆闻修电话的时候,许维愿正坐在房间的书桌前,盯着两份一模一样的邀请函发呆。
一份是上次偶遇沈书茵,送给她的,另一份,是今天季雪庭给她的。
一个纪念季毓茗的画展,日期就在明天,那个传闻里的小提琴音乐天才,那个因她而死的明媚少年。
胸口处,时不时传来阵阵窒息的憋闷,但暂时还能忍受,许维愿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突然间,嗓子变得干涩无比,她不得不起身去客厅倒水,才刚刚拿起玻璃杯,清脆一响,许维可前几天刚买的带着金丝边的玻璃杯,就碎了。
许维愿看着一地的玻璃碎片,不禁想,小可肯定要不开心了,她把她刚买的杯子摔碎了,等小可回来,她要好好哄一下才行。
这样想着,她蹲下身子,打算先把大片的玻璃渣捡起来,然后再去拿扫帚清理掉剩下的碎渣。
但是她刚蹲下,打算先拿那片最大的碎片时,却怎么也捡不起来那片玻璃,她的手不可抑制地抖得厉害。
怎么办?小可回来不小心踩到要怎么办?思绪变得凌乱不堪,脑中一片空白。
明亮的眼睛,仿佛浸在浓重的烟雾里,淹没了原本的神采,许维愿无措地蹲在那玻璃碎渣前,手臂,身体不可抑制地在发抖。
过了好一阵,她的眼前才渐渐清明,想起来小可今天晚上不回来,昨天小可就告诉她,今天有大夜戏,要在剧组过夜。
许维愿试了试,想继续捡玻璃片,但手还在微颤,不过比刚才好很多了。
她望着碎渣考虑了一下,决定等明天早上再收拾吧,万一不小心,那个玻璃渣就会割伤她的手。
她要好好爱惜自己,不要让这种事有发生的可能。
最后,许维愿也没有倒水,再次回到房间,怔怔看着那两份邀请函,明天,她要去吗?
季雪庭把邀请函给她的时候,没说让她去,也没说让她不去,只是颇为伤感地说:“毓茗,今年该是二十六岁了。”
还没有作出决定,陆闻修的电话来了。
这些日子,陆闻修在躲她,她不觉得难过,也不失望,因为这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
许维愿看着手机,捏了捏僵硬的脸颊,试着笑了笑,才接起电话,入耳,就是陆闻修温暖的声音。
她无法作下的决定,陆闻修帮她做了,陆闻修约她一起去看画展。
她好多天没见过陆闻修了,他虽然会发消息关心她,却从不主动约她见面,她主动过,但都被他借口工作忙回避了,所以她再也不提。
这是这么多天,他第一次主动约她,她怎么能拒绝。
陆闻修没有什么错,错的是她,太过贪心。
画展在市中心,很繁华的地段,展厅布置高雅精致,又带着俏皮感,有独属于少年人喜爱的符号饰样,还有很多小提琴元素。
展览的作品是关于那个早逝的少年,从小到逝世那年的各种画像,即使不懂艺术的人,看不懂画作,也能感受到那画作上喷涌的情感,展厅的讲解人说,都是出自那少年的母亲之手。
许维愿觉得欣慰,实际上的情况,已经比她预想的好太多,她以为自己会不敢再看那个少年一眼,她选择来,已经作好回头就走的准备。
但是出乎意外地,她可以平静地进入展厅,平静地看下去,除了鼓起勇气看第一幅画像时,作了一番挣扎。
第二幅,第三幅,第四幅……越看心越静,他的母亲真的很爱他,每一幅画和记忆里的少年相差无几,那样地明媚,那样地灿烂。
“维愿,你怎么了?”
陆闻修看完一幅少年在舞台上表演的画作,转身想和维愿谈论一些心得,没想到看见她正神色异常地捂着胸口。
他担忧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额上似乎有轻薄的汗水,他摸不真切,关心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维愿望向他,露出让他安心亲切的笑,手离开胸口,拉下他放在她额上的手,安慰道:“我没事,只是刚刚突然有点晕,应该是这里布置太暗的缘故,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这里是在画展最里面的一个小展厅,光线昏暗,人不多,偏角落些,方形设计,除却进来时的小小出口,其余面都是封闭的。
陆闻修听维愿这样一说,才注意到这个展厅确实暗沉憋闷了一些,以至于那些俏皮的点缀饰品,在昏暗的灯光里显得略诡异,尤其在那已逝少年如栩如生画作的映衬下,有股阴冷之气。
“好,我们快出去吧!”
出了小展厅,光线瞬间明亮许多,许维愿大口喘了一口气,目光随意地扫过人群,一幅少年在雪地里的明媚笑颜,就这样直直撞入她的眼睛。
“维愿,你怎么了?”
“维愿,维愿,我错了,我前些天不该躲你,维愿,你别吓我……”
陆闻修一副被吓到的表情,无措地捧起许维愿的脸,小心地擦掉她倾涌而下的泪水,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毫无预兆的。
许维愿摸了摸脸上,才发现自己在哭,怎么突然哭了呢?
陆闻修把她抱进怀里,不停地安慰,不停地道歉。
但是,这些都跟陆闻修有什么关系呢?他为什么要道歉,他一点错也没有。
那天晚上,死掉的应该是她,为什么她还活着?
许维愿止了眼泪,离开他的怀抱,清亮的眼眸看着他,认真地向他解释,他什么也没有错,她只不过是为早逝的音乐少年,感到惋惜而已。
“真的吗?”陆闻修看着刚刚哭过,眼睛异常清亮的人,这个他正深爱的人,他怎么会忍住好几天不见她,心中泛起悔意。
“嗯”,许维愿不知道该怎么对陆闻修说,她也说不出口,“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也没必再要说,他们迟早要分开的。
“傻瓜,道什么歉,我们回去吧,反正也看差不多了”,陆闻修拉起她的手。
“好”。
就在要离开之际,有人唤住他们,是沈书茵。
沈书茵刚从房间出来,便看见不远处的陆闻修和许维愿,见他们似乎要离开,连忙唤住,她还以为他们没有来。
“陆律师,许小姐,你们来多久了,怎么不让人叫我”,沈书茵热情地走过来,笑道:“这样显得我怠慢了!”
“沈小姐客气了”,陆闻修看了一眼来往的人群,赞道:“看来画展举办的很成功,恭喜沈小姐!”
这样的赞语,难免有客套之意,但陆闻修说得很是诚恳,沈书茵不禁感到一阵愉悦,她邀他们去休息室,稍后一起吃个午餐。
陆闻修看向许维愿,他无妨,主要看许维愿的意思,沈书茵见状,也把目光聚焦过去,带着期盼之意。
对上两道注视的目光,许维愿微微笑道,“好啊,只要沈小姐不嫌叨扰。”
“怎么会”,沈书茵笑得宜人,吃饭不过是个幌子,她只不过想让季雪庭认清楚,他不该亲近一个有男朋友的女人。
他应该快到了。
“你们在这休息一下,我要去送一位客人,等一下就回来”,沈书茵离开休息室,透过休息室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她去了对面的一间房。
对面房间出来一个瘦削的女人,染了岁月痕迹的脸上,透出一股悲伤的神色。
沈书茵在她身后出来,小声说着什么,突然,这个女人透过玻璃窗,直直看进休息室。
“那是沈小姐的母亲吗?”陆闻修也看见了,进来之前,他记得在玻璃窗外,也能看见休息室的里面,所以浅浅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可能吧”,许维愿低头喝了一口水,她觉得那个女人有一丝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休息室的门打开,沈书茵和那个女人走进来,沈书茵为他们之间作了简单介绍。
那个女人是今天画展作品的作者,季毓茗的母亲,也是季雪庭的母亲,陆闻修礼貌地去打了下招呼。
许维愿突然从记忆的角落里想起来,这个女人就是那天晚上,在医院里,哭得晕过去的那个人。
此刻,庄婧站在离许维愿一米半的距离,脸上没有一丝刚才的悲伤之色,她一双眼怨毒地盯着许维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而许维愿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
陆闻修首先反应过来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他把许维愿挡住些,客气地代许维愿向庄婧问候,但庄婧一言不发,依旧死死盯住许维愿,眼底透露的恨意,让人心惊。
沈书茵心下一震,奇怪地看着庄婧和许维愿,她知道季雪庭的母亲精神偏执,有时候她也无法沟通,但从不曾露出过这样**的恨意,也没有提过许维愿的名字。
难道他们之间认识?还是有什么渊源?
陆闻修温润的眉眼凝起,他不清楚眼前这位季夫人想做什么,但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离开。
于是,他向沈书茵道别,带着许维愿准备离开休息室。
“站住!”
尖锐的声音。
许维愿停下脚步,然后她挣开陆闻修的手,转过身面向庄婧,看向那双恨意燃烧的双眼,礼貌地浅浅笑了一下,问候道:“季夫人好”。
没有回应,只有一句充满怨咒的质问。
“你为什么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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