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被子里探出了一只修长的手，摸到床头手机，拿进被子里看了眼，紧接着一个人突然从床上坐起，呆滞地看着上面的时间。
完蛋。
他悄悄地掀起被子，轻轻地喊了几声：“小叔叔，小叔叔……”
应方岐眉头皱起，一把拽回被子把头蒙得严严实实。
应徊小心地提醒，“小叔叔，八点多了，今天去上班吗？”
“不去。”应方岐闷声说。
他好不容易想睡觉。
应徊于是没有再说话，放轻了动作从床上下去，窗帘也没有拉开，他回自己房间洗漱，让小叔叔好好睡一觉吧。
少年窸窸窣窣地离开后，房间里变得非常安静，应方岐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半晌，他烦躁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
刚才明明还很想睡，都怪应徊，把他睡意都带走了。
应徊刚给圆子放上猫粮，就看到应方岐从楼上下来，浑身气压极低。
“小叔叔，你看圆子，吃饭的样子像个推土机。”
圆子大口大口地咬着猫粮，吃一粒掉三粒，应方岐嫌弃地低头看着这一人一猫。
“你应该学学你的猫，十几岁的年纪，长了一个小鸟胃。”他说。
应徊无奈，“小叔叔，我都快二十了，真的发育不了了，你放弃吧。”
应方岐不信，从生物学的角度，应徊的生长期还长着呢。
看着少年长个子长肌肉，他有种玩养成游戏的欣慰感。
应徊养猫，他养应徊，多么合适。
猫咪的身体在应徊的控制下没有再发胖，维持着那副圆润可爱又健康的体型，毛发倒是越来越顺滑蓬松。到年关的时候，已经开始分层，圆鼓鼓的蒜瓣毛长满胸脯和脖子。
这家伙在冬天格外懒，能在沙发上吹着空调睡一整天。
应徊把它捞起来摸了摸，往梳子上喷了点水，一下下地给它梳毛。
圆子呼噜呼噜地享受着服务，爪爪蹬成小花瓣儿。
“该给它洗个澡了。”应徊梳完毛就把它抱到一边，圆子喵了两声，又趴下了。
应方岐对此没什么意见，“我让张秘书把它带去宠物店洗。”
应徊无奈，“张哥那样的高级人才，小叔叔你用来干这个？我自己去吧，反正我也挺闲。”
“你闲不了，”应方岐翻过一页书，“后天小年，应家人都要回东北老家祭祖。”
“我也要去？”应徊惊讶。
“不，我们两个都不去，但家族会议你必须参加。”应方岐说，他放下书看着应徊，“那些老家伙都半截入土了，到时候别生气。”
应徊大概猜到一些，“放心吧小叔叔。”
应方岐又拿起了书，正在这时，应徊的手机响了起来。
少年原本神色平和，在看到手机上号码的那一瞬间，身上立刻散发出一种不情愿的情绪。
他下意识看了眼应方岐，却发现应方岐也在看他。男人长腿交叠，膝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
“谁？”应方岐问他。
“……我妈。”他看着，应徊也就没避开，低下头接通了电话。
应方岐看着少年低垂的脑袋和那两个倔强的发旋，微微眯起眼睛。
“喂，儿子啊！”女人的语气一如既往地热情兴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想念应徊，“妈回来了！你在哪儿呢？”
“……你回来了？”
“对啊！我不跟你说过了吗，妈要回来帮我们母子俩要钱，该死的应方林！他应家要是不给，这辈子别想安宁！”女人得意地放着狠话。
应徊只感觉一阵疲惫，他几乎能想象这个新年有多鸡飞狗跳了。
“儿子啊，你在哪儿住啊？”女人问。
应徊看了一眼应方岐，低声说：“就在学校附近。”
“我给你订个酒店吧，没有空房间。”他又说。
“哟！儿子你现在有钱了？我就说应家不会不管你的，那你给我订个五星级的，我儿子真孝顺……”女人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应徊勉强把电话掐断，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不敢看应方岐的眼睛。
要让小叔叔看笑话了。
“小叔叔，我妈来了，我去机场接一下，今天可能……可能不回来住了。”应徊起身，闷头往外走。
“等一下。”应方岐叫住了他。
一只温凉的手握住应徊的胳膊，他被猛地拉倒在沙发背，应方岐仰头盯着他的眼睛，“接谁都可以，但你敢不回来试试。”
“我就把你的猫炖了喝猫汤。”应方岐顿了顿，说道。
少年看着他，眼睛犹如星子般明亮，猛地从沙发上翻过来搂住应方岐，紧紧地抱了他一下。
“小叔叔，我一定会回来的！”少年语气兴奋地放开他，迅速地穿上外套出门了。
好像不是急着出去，而是急着办完事情回家。
应方岐揉了揉被勒痛的脖子，暗骂一声：“兔崽子……”
城市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应徊赶去机场，把王子玉接到酒店时，已经快九点了。
他给王子玉定了一个商务套间，但她明显不太满意。
“儿子啊，你就让你妈住这种地方？应方林没给你什么房子。”王子玉其实根本不信应徊的话，她觉得应徊肯定是想把钱独吞。
应徊放下她的行李，不太想和她说话，“你不喜欢，可以换别的，我先走了。”
“唉！你这么急着回去，怎么，这么不想见你妈？我们还没叙叙旧——”
“有什么可说的？”应徊打断她，“说说你卖了那个房子卷钱偷渡？说说你几年不闻不问，应方林一死就跟我示好？”
“还是说说你，给我留下的那几万块债务？”应徊站在那里，他身高一米九多，本来轮廓就冷漠锋利，面无表情时更是吓人。
王子玉都开始害怕了，应徊和她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但想起自己毕竟是他妈，她又自信了。
“说什么胡话！”她神经质地笑起来，“我当初也是身不由己，被应方林的那个黄脸婆赶出国，你怎么能怪妈妈？”
“妈妈这些年在国外吃尽了苦头，才能在这时候回来看你一眼，这是应家欠我们的。”王子玉神色狠辣起来，“是他们拿走了本来属于你的钱！”
应徊看着她，低头理了理自己的围巾，他感觉有些冷了。
“我不想要，先走了。”
他说完，王子玉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臂。
应徊低头看着她，发丝下露出黑沉的眼睛。
王子玉松了手。
应徊离开后，她憎恨地把身上的包扔到地上，把套房里的东西通通砸烂。
“该死的窝囊废！”女人厌恶地咒骂着。
酒店经理闻声赶来，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女士，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滚你妈*的！”
酒店经理和工作人员懵了，在京城，虽然有难缠的人，但他们很少见到骂得这么脏的客人。
“经理，怎么办？”
酒店经理给应徊打电话时，他正坐着最后一班地铁往庭院走，应方岐要派人来接他，他拒绝了。
他现在需要自己静一会儿，地铁反倒很好。
“喂，你好。”他接起电话。
“您好，应先生。”酒店经理十分客气，“我们很抱歉打扰您，但是刚才王女士的房间有一些剧烈的动静，我们很担心……”
应徊轻轻呼出一口气，扯了扯围巾，“别管她，如果有什么损失，你们最后一起报给我。”
“诶，好的！抱歉打扰您了……”
地铁上，一个人将下巴埋进围巾里，沉默地低着头，就这样坐了十几站。
应徊回来时，庭院的灯光似乎都已经灭了，然而他走进中厅，却看到一盏台灯正散发着暖黄的光芒，照亮了沙发一角。
他心中一跳，小心地走过去，低头。
男人正盖着薄薄的毯子，侧躺在沙发上，纤白的足踝落在黑棕沙发边缘，白得晃眼。
应徊轻轻地摸了一下，皮肤很凉，不知道小叔叔在这儿等了多久。他把毯子拉长盖住男人的脚，然后脱下自己被风吹得寒冷的外套。
里面的绒衫在体温的烘烤下还是温热的。
少年小心地抱起沙发上的人，正要上楼时，应方岐突然醒了。
“……你干什么。”怀里人突然说。
应徊被他吓得手上一滑，他连忙把人捞回来，向上颠了颠，应方岐稀里糊涂地搂住他脖子，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到卧室门口了。
“应徊！你可以叫醒我！！”应方岐老脸都没地儿搁了，挣扎着从少年身上跳下来，狼狈地崴了一下。
“没关系的小叔叔，你生病的时候我一直都是这么抱你的。”少年跟着他进屋，站着说道。
应方岐瞪了他一眼，“那是一回事儿吗？”
他把毯子甩到了应徊身上，少年压根儿没脾气，顺势就把自己裹住了。
“谢谢小叔叔。”
应方岐是真的拿他没办法。
“去洗澡，今晚在这儿睡。我有话和你说。”应方岐扔给他一件睡袍。
应徊已经习惯了，小叔叔时不时需要个人肉抱枕。
他洗完澡出来，应方岐正坐在床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俩人关了灯，非常正经地平躺着，彼此之间得有一尺的距离。然而应徊知道这维持不了多久。
“应徊。”
“嗯。”
“寒假结束后，给你的助理重新找个地方住。”应方岐说。
“可是圆子需要照顾……”应徊没问为什么，只是说了一个很现实的事。
“……等你毕业，给她重新找个地方。”应方岐妥协了一部分。
“好。”应徊答应。
“你的那张新卡里的钱，为什么不用？”应方岐想问这个事很久了，但这样又显得他特别像操心的老父亲，他才一直没问。
“……我不知道啊。”应徊也愣了，他从没查看过那张卡。
“张日天没跟你说？”
应徊忍不住笑了：“他可能觉得我会看的。张哥的名字好中二啊。”
应方岐和他有一样的感觉，不得不承认当初就是这个名字，使得张秘书的简历分外显眼。
“小叔叔。”安静了一会儿，应徊又说话了。
“嗯？”
“你……考不考虑再结婚？或者找女朋友？”
应方岐困意一下子没了，“……你问这个干什么，小孩子别多管。”
“我是觉得，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你失眠的情况，在有人肉抱枕的时候会得到缓解。”应徊认真地总结自己的结论。
“所以？”
“或许你可以找个对象，晚上抱着睡，就不会失眠了。”应徊倾情建议。
“你研究半天就研究出这个？”应方岐无声地勾起嘴角，“我上一段婚烟你没听说过？”
应徊当然听说过，而且这传言对小叔叔还极为不利，但他不觉得那是真的。
“传言是真的，我性冷淡，还有洁癖。”应方岐说。
少年愣住了，猛地扭过头看着他。
“对象是找不了了，情人倒是有可能，但我没遇到合适的。”
应徊的感情经历为零，听到“情人”两个字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那要不，试试等身人偶——啊！”
“你非要我把你踹下床？”应方岐揪住他的耳朵扯了扯，“胡说八道，睡觉！”
应徊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蛮痛的。
他听着应方岐的呼吸声，小心地挪过去，掀开自己的被子包住应方岐。
“干什么。”应方岐眼睛睁开。
黑暗里，少年的下巴就在他眼前。
“当你的抱枕啊，”少年理所当然地说，“睡吧。”
应方岐哼了一声，这个姿势，明明他是应徊的抱枕才对。
这次，应徊没有被应方岐压醒，因为他把人禁锢在被子里，应方岐硬是掏出个洞钻了出来，但下半身还在两层被子筒里，没能爬到应徊身上。
总之，被子的凌乱程度颇有艺术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