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炆一言不发走了。
褚橙看着人消失在楼梯处，非常平静，他终于回到自己最初的模样，不过多在乎一个人，也不会有过多情绪起伏。
也不会再被抛下了。
他记性很好，白栎教过一遍就记得，多留下来也没意义，于是让他提前半小时走了。
他人还没走出门，陈澜叫住他。
“喂，你的饭盒没拿。”
褚橙停住，扭头看了眼饭盒。
对了，把这个忘记了。
他将已经凉透的排骨汤放回饭盒最底部，忽视陈澜打量的目光，在人即将开口时，提起就走。
接下来得去梦里打工，他心里什么也没想，提着不锈钢保温盒提前到达酒吧。
钱老板今天在场，和几位腰粗膀圆的男人坐在一处，桌上摆放着已经喝掉一半酒水的酒杯。
见人过来，钱老板朝他挥手。
褚橙本想放下饭盒再过去，结果人直接走过来，拽着人就到桌前，给其他人介绍。
“这是我们店的高级调酒师褚橙，什么酒都能调，保证每款绝无差错。”
倒也不必如此吹牛。
褚橙听得头大，他只是业余的，不过记性好点。
其他人似乎对钱老板吹牛皮的行为习以为常，糊弄夸奖了几句，没多说。
倒是离他最近那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将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调侃道:“这么好看，当调酒师浪费了。”
褚橙听多了这种话没在意，面上波澜不惊，朝四人微微欠身:“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我得去换衣服上工，如果需要可以来吧台找我，或者说叫侍者传达。”
说完，他转身就走。四人互相对视一眼，觉得挺有意思，笑起来。
梦里酒吧每天人都很多，唱歌的跳舞的，缩在沙发聊天的，随处都是人，因此酒水要得人也多，褚橙从上岗就没停下来过。
到不知道几点，他做完所有单子，也暂时没顾客点单，他才得空喘息。
靠着吧台站了会儿，他挑出自己水杯，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转身回到吧台时，余光瞥见木柜里放着的东西时，顿住了。
木柜分为规规整整的方格，放着各式各样的瓶装酒，分门别类放好，整整齐齐，望到尽头，有个浑圆的大家伙破坏了队形。
银色的饭盒放在空位，是他随手放的。他记得自己排骨汤还没喝来着?
他啜了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嘴皮，移开视线，打开手机刷消息。
半分钟后，他放下水杯，朝员工后台休息室看了眼。
他记得那里面有微波炉，是钱老板专门为带饭的员工准备的。
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微波炉欢快发出“叮”声，肉汤热好了。
空气里满是浓郁的肉味和山药的清甜，褚橙边吹边喝。
最起码不能浪费。
喝了没到一分钟，西装男笑着坐在了他对面的高凳上，低头看了眼他手里的碗。
“好香的排骨汤，你自己做的？”他问。
褚橙抿掉排骨上的肉，吐出骨头，看都没看他一眼，回:“不是。”
“哦，那是你妈妈做的?”
“也不是。”
男人微微皱眉，笑容有些僵硬，刚想开口，又被震在原地。
“男朋友做的。”褚橙不动声色胡扯。
男人嘴角抽搐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快到让人都以为是幻觉。
褚橙没在意，很大度要分他一半。
男人拒绝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刚刚吃过晚饭，还喝了杯酒，你这是想灌死我?”
褚橙也不强求，埋头继续吃，免得等下又来单子。
“对了，忘记问你叫什么。”男人把自己名片递过去，笑眯眯介绍自己，“孔洲，期待你暑期的到来。”
褚橙愣了几秒，抬起脑袋看他:“钱老板那位开酒吧的朋友?”
“嗯，”孔洲撑着下颌，语气热情，“今天就是和几位朋友来这里喝喝酒，没别的意思。”
褚橙对他警惕心降低，肩膀放松不少，将最后一口汤喝尽，擦了擦嘴，接过那张名片。
“好，暑期见。”
他将名片塞进胸前马甲口袋，拿过摇酒壶往里加冰块，接着取来量酒器调配酒液。
“没有新单子呀，你这是做给谁的?”孔洲饶有兴致看着他一系列流畅的动作，猜测，“不会是给我的吧？”
褚橙均匀摇着酒壶，眼睛都没抬一下，冷淡回应:“嗯。”
摇的时间差不多，他取出碎冰倒入酒杯，再将酒液倒入。
吧台单独装有霓虹灯带，比起其他区域明亮不少，就是为了让顾客欣赏调酒师调酒的动作，但五颜六色浓烈的灯光不停歇轮转，酒液被颜色跟着流转，看不出本来颜色。
孔洲从变幻颜色中勉强看出本来颜色，挺好奇:“你这是调的什么，珍珠红?”
褚橙有条不紊点缀上薄荷叶，插入吸管，将成品推给他:“僵尸。”
“......”
僵尸少果汁，多烈酒，酒量不好的喝一杯就得竖着进横着出。
简单来说，就是滚蛋。
孔洲笑容凝固几秒，手指捏了捏下巴，随后放下，手指敲打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年轻人，把怒气发泄在别人身上是不对的哦。”
“没有。”
褚橙将饭盒收拾好，放回木柜，不打算理人。
等他回完消息时，面前只剩一个空荡荡的酒杯。
......
李炆离开学校后，径直回了出租屋。
他开门将门口李橙抱进屋，给它做了饭，自己则躺床上思考。
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时间去烦恼这种事情。
小时候家里穷，只能考虑生计和怎么读书，到家毁人亡只剩自己，占满心中的只有仇恨。
等报仇完毕，他一统三界的计划也无法放下，又开始不停继续修炼和四处征战，什么儿女情长根本无暇顾及。
其中有不少男男女女都暗暗向他示过好，他全都假装看不见。
也不是不想，而是没感觉。
直到一统三界，他捏碎了空间裂缝，转眼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在那个世界看到了一个相似又不同的自己。
相似的是，细微的动作和语言和自己如出一辙，还有许多他厌恶不想承认的阴暗心思，都被那位假冒货表现出来了。
在第二个世界即将要结束前，他勉强承认这个虚假自己是他内心的自己，所以他对创造出这样一个世界的人非常好奇。
第三个世界他来到了这里，和系统签订了契约，条件是给他那个世界造世主的信息，所以他拿到了褚橙的地址。
在看到褚橙第一眼，他就确定是这个人。虽然和他想象中有很大出入，但他接受了这个答案。
至于其他人说的喜欢，他不明白——
“喵～”
李橙喵喵喵跳上床，伸展毛绒绒的身子，在他身上踩奶。
李炆提起它后颈，和他对视许久，良久才出声:“你说，什么叫喜欢呢？”
李橙:“喵～”
“喜欢的情绪是会感到快乐吧?”
就像他无数次凯旋归来，其他人举办庆功宴那般，所有人都兴高采烈。
李橙拿爪子挠他，手臂上顿时左右各出现五条红色抓痕，还挺对称。
李炆感觉不到疼似的，把它放到自己肚子上，揉着它圆乎乎的脑袋，不知道在跟谁对话。
“那为什么我现在会很难受呢？”
小猫咪当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它只知道自己想贴两位两脚兽，想在他们身上打滚睡觉。
李炆看了眼时间，抑制住想去找对方的心思，掏出手机打开帖吧。
消息显示99 ，他不明所以点开，发现居然是今天那条帖子的回复。
他随意翻了两下，粗略一扫，回复的用词都很脏，但攻击力并不大。
李炆正愁没处发泄，这不就是送上门来的出气筒吗？
......
褚橙回到家已经是凌晨，屋内灯亮着，李橙没在门口等他。
他把钥匙放在柜子上，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换鞋进屋，轻手轻脚从浴室墙面探出半个身子，脑袋刚探出去，瞬间抖了一下。
床上坐着李炆，两人视线相撞。
褚橙当即把脑袋收回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他听见衣料摩擦声，再是脚步声，停在了他面前。
“你在自己家还要当贼吗？”有人一出口就没好话。
“别挡路可以吗？”褚橙把保温盒塞给他，气鼓鼓掠过，刚走到屋中央，想起自己习惯性把东西递给李炆了。
这该死的破习惯啊。
他转身想拿回，就听见身后传来铁器摩擦的动静。
“挺乖，居然吃完了。”
李炆掀开每一层，检查有没有剩余，发现人排骨汤后面也乖乖吃完，夸奖的话脱口而出。
“你要是没话说可以不说。”褚橙不解风情，从他手里夺回保温盒，拿去厨房刷洗干净。
李炆这次没跟进来，在外面也很安静，褚橙进屋时，李橙缩在他肚子上，人正靠在床头在手机上戳戳点点，手速快得都点出了残影。
褚橙以为他玩什么手速游戏，没理他，直接去浴室洗澡，出来发现人还在玩。
什么游戏这么好玩?
魔帝认证去打个广告指不定能火。
“上来睡觉。”李炆察觉到他的靠近，低头又点了一连串才放下手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褚橙听话就要躺上去，膝盖刚压上床沿，又立即收了回去，垂下眼睛道:“我们不能一起睡觉。”
“为什么?”李炆眉头抬了一下。
“因为我有......男朋友了。”
“有什么问题吗？”
“?”
你说呢，有什么问题?
褚橙真搞不懂这人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故意气人的。
“男男也授受不亲，怕我男朋友生气。”
“都是男的为什么要避讳?”李炆有他自己的理论，“我们什么也不会干。”
是，什么都不会干，擦枪走火那都不是事。
“我反正不会再和你睡一起，要么你睡地上要么我睡地上。”
褚橙说着就开始打地铺，等铺好转头一看，李炆悠哉撑着脑袋看他动作。
“你睡哪儿?”褚橙问。
李炆不答，手里一下一下摸着李橙脑袋。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再耗下去睡都不用睡了，褚橙直接下令:“以后换着睡床，你睡一天我睡一天。”
李炆还是没说话，起身自觉把灯熄了。
褚橙:“......”
你小子居然还挺自觉???
他直接掀开被子躺入被窝，心口闷闷的，感觉是被气的。
就在他眼前浮现毫无逻辑关联的片段时，床吱呀响了两声。
床是房东留下的，有些年份了，虽然依旧坚固，但是翻身还是会有吱呀的响动声。
声音其实并不大，让褚橙醒来的是，他感觉床上那人下床，走到了纸盒旁。
接着又走回了床边，但没有床晃动的铁鸣声。
两道强烈的视线从顶上罩下，想忽视都难。
褚橙继续装睡，浑身绷紧握紧拳头，打算要是对方要做什么，就一拳打掉他大门牙。
就这么僵持了好几分钟，褚橙眼前又开始跳跃画面，一只手撑在了他侧面，高大的身影罩下来。
鼻端闻到对方身上同样沐浴露味，下一秒他就被连人带被子悬空抱起，再甩上了床上。
脑袋被对方用手垫着，李炆左手环在他腰上。
他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王——”
“你答应我的，”李炆声音很低，像是委屈的指控，“以后都一起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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