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教过你见到我需要让路吗?无礼之徒!”
红发少年的话瞬间点燃了帝斯凯胸腔里压抑的怒火。他一把揪住对方华贵的衣领,拳头带着风声举起,这一拳下去,足以打掉对方所有的嚣张。
“两位殿下!请住手!!”
一位老臣踉跄着跑来,他挤进两人之间,气喘吁吁地解释。
“克利诺殿下!这位是帝斯凯王子,是陛下的长子!帝斯凯殿下,这位是克利诺王子,是…是博林公主公主与国王陛下的孩子。”
博林公主?那天雨夜里父亲搂着的红发女人?他们竟然有了孩子?!
帝斯凯感觉自己脑袋里的血液都冷了下去。他为母亲感到不值,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起,懊悔没把佩剑带在身边。
克利诺挣脱开帝斯凯的手,倨傲地整理着衣领,上下打量着帝斯凯那身朴素的棉麻衣物,眼神里的鄙夷几乎都要溢了出来。
“哦?你就是那个平民女人的儿子?”
他嗤笑一声。
“那你和那些贱民有什么区别?挡了我的路,就该跪下道歉。”
跪下?
怒火在帝斯凯体内奔涌,但发烧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提醒他此刻状态不佳。更重要的是,他若在此动手,无论对错,最终蒙羞的都会是他已故的母亲。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足以将人焚毁的愤怒压回了心底。
“呵,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也配让我跪?”
“你!!”
老臣急忙唤来侍卫,将剑拔弩张的两人隔开。帝斯凯最后剜了克利诺一眼,随即转身大步离开。他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彻底失去理智。
回到房间,积蓄的怒火终于爆发,他一拳狠狠砸在书桌上,震得桌面上的墨水四溅。身体的滚烫和内心的愤怒交织在一起,他倒在床上,在昏沉与痛苦中煎熬,直到被敲门声再次惊醒。
门外是他的剑术老师老科恩的声音。
“殿下…国王陛下传唤您出席今晚的宴会。”
老科恩顿了顿,迟疑地解释说。
“今天是…陛下与博林公主的婚礼。”
婚礼?!!
帝斯凯从床上坐起,一阵剧烈的眩晕让他又想要栽倒在床。
“我母亲去世还不到三年!”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
老科恩面露难色。
“博林公主是陛下的青梅竹马,当年陛下落难时,她曾……”
“所以我母亲对他来说算什么?!”
帝斯凯打断他,这一刻他彻底明白,母亲或许从来都只是父亲夺取圣剑的一件工具。
“好!我会去!”
他强撑着站起来,老科恩生怕他又要在宴会上惹事,本想说点什么,帝斯凯看出了他的担忧,补充了句。
“我还没吃晚饭,饿了。”
婚礼在希思敏教堂举行,灯火辉煌,宾客如云。彩绘玻璃下,乌瑟尔正将一枚璀璨的戒指戴在博林公主的手上,眼神是他从未给予过伊芙洛林的温柔。帝斯凯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感觉每一束投向新人的祝福目光都让他感到十分难受。
克利诺站在不远处,对他举杯,脸上是满满的得意。帝斯凯没有回避,他端起酒杯,隔空向克利诺微笑着示意,然后手腕一倾,将殷红的酒液,全都倒在了光洁的地面上。
这杯是祭奠亡母,也祭奠他死去的过去。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窒息,他不再多想看这闹剧一眼,转身离开了人群的喧嚣。
冬夜的第一场雪覆盖了通往森林阁楼的小路。帝斯凯骑着战马,漫无目的地前行,高烧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世界在他眼前旋转。紧绷的礼服领口让他难以呼吸,他一把将扣子扯开,冰冷的空气灌入胸腔,却无法冷却他额头的滚烫。
意识逐渐游离,他仿佛又听到了母亲哼唱的故乡歌谣…不,不是歌谣。是一个陌生的,清冷而悠远的少女的歌声,若有若无地飘荡在风中。
“我将指引你…走向远方…”
是幻觉吗?
他想拉住缰绳,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瘫软,从马背上重重地摔落在积雪中。刺骨的寒凉浸透衣衫,夺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远处,传来了狼群此起彼伏的嚎叫。
“我要死在这了吗?”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模糊的视野中,看到一位少女的身影蹲下身,担忧地凝视着他。
恍惚间,帝斯凯仿佛看到了她有着绸缎般美丽的蓝色长发,飘落在她发间的雪花好似细碎的星光。她有着如同静谧湖泊般的蓝眼睛,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狼狈而脆弱的样子。
她被冻得冰凉的手轻轻拂过他滚烫的额头,带来一种令人安心的抚慰。
帝斯凯想要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不清楚自己是否是在做梦,还是濒死前的幻觉。
耳畔传来壁炉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伊芙洛琳踩着织布机,嘴里唱着温柔的歌谣,温暖的火光照耀着整个房间,帝斯凯感到有一双手在为自己把被子裹得很严实,他生怕睁开眼这个场景就会再度消失,贪恋地紧紧抓住那双手不愿放开。
那双纤细的手挣扎着想要收回,却被帝斯凯越抓越紧。
帝斯凯睁开了双眼,迷惑的环视了房间一周,尝试着找寻伊芙洛琳的身影。
却发现一双担忧的眼睛正看着他。
坐在自己床边的是一位有着一头蓝色秀发的少女,眼眸也是如同深海一般的湛蓝。少女的手正被自己紧紧的抓着。
少女身旁的侍女看到自己醒来,端来了一碗热汤送到自己面前。
“我这是在哪?”
见帝斯凯有些疑惑,侍女接着说道。
“这里是密涅瓦。昨晚看到你一个人倒在了雪中,是我们小姐救了你。”
“这汤可以暖和身子,多少喝一点吧。”
帝斯凯急忙松开紧握着少女的手,并一个劲的道歉。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接过汤一口气喝了下去。
“谢…谢谢…”
少女微微一笑,说道。
“你穿着我哥哥的衣服还挺好看的。”
帝斯凯低头看着身上干净的衣物,又看到壁炉边挂起的昨天穿的湿衣服,第一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原来母亲信中的密涅瓦人是真实存在,不仅漂亮,还如同天使一般善良和温柔。
多亏了密涅瓦人悉心的照料,高烧似乎已经褪去。帝斯凯不想给别人添太多的麻烦,第二天便换回自己的衣物道谢后骑马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帝斯凯拍拍自己的战马,问道。
“你也看到长着蓝色长发的少女了吗?昨晚发生的的一切是梦境吗?还是真实的存在?”
太阳缓缓升起,清晨的迷雾散开。密涅瓦与坎佩冬交界的森林的空地上,三座高耸的木质十字架从森林清晨的雾里显现出来。
十字架的底座上时而冒出几个未燃烧殆尽的火星,它们被立得很高,还在冒着烟,熄灭的烟丝随着雾气一同向四处散开,十字架上面绑着的人经过一夜的焚烧已如黑炭,不知道在刚才的熊熊火焰中发出过怎样撕心裂肺的哭声和绝望的叫喊,此时此刻唯有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味,混着不远处零零星星的房屋屋顶冒出的炊烟味,居住在这附近的人们显得麻木且习以为常。
年轻的巡逻官同情地朝十字架看去。
“可怜的人,就没有神父来替他们做最后的祷告吗?”
“不会有的,这些被烧死的人全都是巫师。有人抓住了他们使用魔法的证据并揭发了他们,使用魔法可是死罪!是对神的亵渎!不值得同情。快走吧!免得他们被火烧死后还能使用巫术报复你!”
年长些许的执行官说道。并试图将这个不经世事的巡逻官拉走。
“哎…”
年轻的巡逻官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密涅瓦的王子殿下未免也太过分了,还没当上皇帝,就擅自处决了这么多人,我听说有不少人是含冤而死的,全都被当作巫师火刑处决了。这样残暴的人将来有一天真当上了国王…”
“嘘!快闭嘴吧!”
执行官打断了他。
“现在人人自危,要是被人指认是巫师那可就完了。我们没有权利知道兰斯洛殿下为何如此憎恨巫师,毕竟祸从口出,你最好自求多福吧!”
密涅瓦王城内,国王召集会议,针对战后遗民问题询问各方意见。
“洛佩伐战役的胜利来之不易,在座的各位功不可没。现如今城里的妇女及孩童该如何处置?”
满是络腮胡的大臣提问道。
“虽是敌国的子民,为了彰显密涅瓦的仁慈,收留并为我们所用也未尝不可。男孩们就培养成战士,女人们就劝导皈依国教。”
上了年纪的宰相第一个提出意见。
歌莉夜沏好了一杯热红茶,小心翼翼地端到兰斯洛桌旁。她低头的瞬间,那绸缎般的蓝色发丝从肩膀上滑落而下,一只纤细又白皙的手又将发丝挂到耳后,叮嘱兰斯洛一声“小心烫着”后,便准备离开。兰斯洛拉起歌莉夜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谢谢我亲爱的妹妹。”
这对孪生兄妹,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妹妹的眼眸湛蓝且清澈,看着兰斯洛总是满眼温柔;哥哥一头蓝色的短发,英俊的脸庞却比妹妹多了一分英气。
兰斯洛目送着歌莉夜离开议事厅后,一声果断的话语惊到了在座的所有人。
“我认为应该将遗民们赶尽杀绝。”
此话一出,所有在座的人们纷纷望向一脸严肃的兰斯洛。
“遗民就是隐患,他们心中带着仇恨,总有一天会报复。各位可曾记得洛佩伐这块土地曾出过一名大魔法师席罗德?他曾使用魔法让一座城染上了瘟疫!众所周知使用魔法可是亵渎神明的行为,是一群凡人窃取了神的力量为己所用,是和恶神希米勒做了交易才得此魔力。他们与恶魔同伙,与神明为敌,魔法就是罪恶!席罗德定有许多跟随者,指不定他的跟随者就在这些遗民之中,为杜绝后患,必须赶尽杀绝!无论妇女还是孩童,应全部处以火刑!”
兰斯洛的发言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一旦提到魔法相关的事就他会变的异常愤怒。虽然魔法是禁忌必须加以惩戒这点没错,但一提到魔法兰斯洛激动的态度仍令人有些错愕。
“兰斯洛王子殿下说的也有道理。”
宫廷书记打破了众人的静默说道。
“要是密涅瓦给了遗民生存的机会,莫不是引狼入室?”
兰斯洛双手拍桌站起,环视了一周在座的所有人,坚决又果断的态度活生生就像个国王。
“关于遗民的问题就这么定了,3天之后全部处以火刑,并在圣洛广场上示众处决。”
无人敢反对这位年轻殿下的话,会议结束,大臣们都走了之后,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的歌莉夜又踏入了议事厅,拉起裙摆焦急的朝兰斯洛跑去。
“哥哥难道不想过问一下父王的想法吗?我听说遗民数量有五百多人,若是全部赶尽杀绝,那些同盟国怎么看我们,残暴的盟友不会得到认同,或许还是…”
“够了!!”
话还没说完,兰斯洛朝歌莉夜大声吼道。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给我意见了?”
歌莉夜被吓得沉默了一会,抬头望向兰斯洛,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了一句。
“父王或许有不同的意见…”
话音刚落,兰斯洛一把抓住歌莉夜的脖颈,只要他稍微一用力,瘦弱的歌莉夜那纤细的脖子可以轻易被扭断。那股窒息感让她清晰的感觉到兰斯洛的怒火,歌莉夜惊恐而湿润的眼神也提醒了兰斯洛要克制住手腕的力气。
“我警告过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懦弱的国王。母后已经去世了那么久,父王一直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他缺席了多少次重要的会议,全都是我一个人在决策着!密涅瓦不需要懦夫!人们需要的是威严的国王!”
泪水从歌莉夜的眼角滑落到兰斯洛的手指上,兰斯洛这才肯放开抓住歌莉夜脖颈的手。
“你累了妹妹,快回你的房间去吧!”
歌莉夜低下了头,用手抹去了几滴泪珠,一边啜泣着一边转头离开了议事厅。
歌莉夜抹干了眼泪,瞥见埃隆公爵的女儿伊莉丝正在树底下支起了画板画画。跟随父亲常来王宫里的伊莉丝跟她算是老朋友了,但是还没亲眼见过她的画,歌莉夜感到非常好奇,伊莉丝的画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厉害吗?她打算悄悄地走过去瞧瞧。
伊莉丝还没发现背后站着一个人,还在专心地画着。
带着水汽的冷风吹向歌莉夜,她看到画布里那蔚蓝而又深邃的水面浮动着波浪…那黑色的浪花仿佛在画布里流动着似的,窒息感迎面扑来,歌莉夜感到一阵不适。
歌莉夜感到有点喘不过气。好像有谁将她拖拽到了海底,纠缠了她多年的幻觉又开始浮现,她在深海里不停地下坠,她低头看着发出剧痛的胸前,一根断了的剑贯穿着她的胸膛。
“歌莉夜…歌莉夜!!”
她听到有人在呼唤着自己,是伊莉丝焦急的声音。
歌莉夜猛的睁开眼睛,冰冷的雨水从乌云密布的天空上滴落下来拍打在脸上。回过神来,她正被哥哥兰斯洛紧紧的捧抱着。
众人刚走进歌莉夜的房间门口,就看到密涅瓦国王被人搀扶着朝他们走了过来。听到宫廷医生答复说并无大碍后,国王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都是…咳咳…父王的错,我应该常来……咳咳…看看你们兄妹二人。”
父王的话语总被剧烈的咳嗽声打断,好不容易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
“我知道父王您很忙,我和哥哥一切都很好,不用担心我们。我刚才不过是,突然睡着了并且还做了一个梦。”
歌莉夜看出了父王的担忧,故作轻松地应和着。母后去世了三年多,父王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白色的发丝多得就快要掩盖住了蓝发。
“公主这些日子总呆在房间里埋头读些古书,或许是沉闷了些。不如让公主殿下到城里走走,我听说附近摆了些集市,精致的装饰品定能够让她开心。”
歌莉夜看了看窗外的夜空,说道:“如果明天是个好天气,咱们就去集市里逛逛。”
清晨的微风缓缓地吹进来,歌莉夜褪下丝制的蓝白色连衣裙,穿上了侍女递来的棉麻布制的衣服往集市里走去。
集市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小摊贩和顾客讨价还价的声音在耳边穿过,满目玲琅的商品还有染制布料摊前围满了人,还有从未见过的香料和花卉,数不胜数。
歌莉夜身旁的侍女被挤进了一个首饰品摊里,倒不如说是她自己钻进去的。歌莉夜对这些珠宝首饰提不起兴趣,倒是被不远处铁器碰撞的声音吸引。
集市中心正在举办着各类兵器比试会,围观的男人中窜出了一位少女,歌莉夜一直都梦想着拾起剑是什么感觉,可是兰斯洛却从来不肯让她碰这些东西,说她必须要做个淑女,但歌莉夜却不这么认为。只因她看到过古书中描绘的赫蕾德女神手中握着的亦是利刃。
歌莉夜憧憬的望着赛场上挥舞着铁剑朝对手砍去的金发少年,他挥剑的动作娴熟,几局下来都是他获胜。
帝斯凯环视着满场喝彩的人,一道视线吸引了他的注意。当他与歌莉夜四目相对时,帝斯凯的心里不禁一惊,一眼便认出了她。
歌莉夜以为比赛已经结束便转头离开了赛场。
帝斯凯目光跟随着她的背影,刚走不远,少女身后便跟来了两个戴着斗篷的粗人,其中一个高大的男人抢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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