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的冬天总是灰蒙蒙的，像蒙了一层洗不净的纱。1988年7月19日，林星优就出生在这样的天气里。接生的护士后来告诉她母亲，这孩子哭声像小猫似的，细弱得几乎听不见。
六岁时，林星优被确诊为先天性哮喘。每次发作，她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像一条搁浅的鱼。西京军区医院的走廊上，母亲抱着她不知走过多少回。
"让她学跳舞吧。"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锻炼肺活量，总比天天吃药强。"
就这样，林星优被送进了西京少年宫的舞蹈班。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个病秧子竟然跳得极好。她的身体似乎天生就懂得音乐的律动，柔软的四肢能做出令人惊叹的弧度。更重要的是，跳舞时的林星优从不哮喘。
十二岁那年，京都舞蹈学院附中来西京选拔苗子。在一群健康活泼的女孩中，苍白瘦小的林星优像一株不合时宜的含羞草。但当音乐响起，她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魔力——评委们交头接耳，最终递给她一张录取通知书。
"京都那边，正好老陆在。"父亲翻着通讯录，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当年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
母亲忧心忡忡："星优从没离开过我们..."
"老陆会照顾好她的。"父亲拍拍女儿瘦弱的肩膀，"他女儿霏依比你大几岁，小时候她还报过你。"
林星优努力回想，记忆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高挑的少女站在紫藤花架下，阳光透过花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2000年9月，林星优独自拖着行李箱站在京都火车站。北方的干燥空气让她鼻腔发疼，接站的人群中，一块写着"林星优"的牌子格外醒目。
举牌的是个穿藏青色套装的司机，他身后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标是一只展翅的鸟。林星优不认识这个牌子，但能感觉到周围人投来的艳羡目光。
"陆小姐在等您。"司机接过行李，语气恭敬得让她不知所措。
车子驶入一片林荫道，两侧的银杏树金黄灿烂。当铁艺大门缓缓打开时，林星优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房子，灰白色的三层洋楼像童话里的城堡，前院的喷泉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
门廊下站着个少女。十八岁的陆霏依穿着浅杏色羊绒连衣裙，黑发垂至腰间，发梢微微卷曲。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美得不像真人。
"星优？"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温水，"还记得我吗？"
林星优摇摇头，又急忙点头。某种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她们昨天才见过。
陆霏依轻笑出声，伸手接过她的小行李箱："爸爸说你要来，我特意准备了客房。"她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林星优的手背，冰凉如玉石。
客房朝南，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玫瑰园。床上铺着淡粉色床单，床头柜摆着新鲜的白玫瑰。林星优局促地站着，生怕自己弄脏了什么。
"别紧张。"陆霏依按着她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两人截然不同的面孔——一个是精心雕琢的瓷器，一个是未经打磨的原石。"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当晚的接风宴上，林星优第一次见到陆父。这个传说中的富豪穿着普通 polo衫，手掌粗糙，笑起来眼角的皱纹能夹死蚊子。
"当年老林给我吸了被毒蛇咬伤的伤口，没有你爸就没有我的今天。"陆父给林星优夹了只虾饺，"现在他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
陆霏依安静地切着牛排，银质餐刀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第二天，陆霏依亲自送林星优去学校。京都舞蹈学院附中的铁栅栏门森严如堡垒，穿练功服的女生们像一群优雅的白天鹅。
"放学我来接你。"陆霏依帮她整理衣领，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锁骨。林星优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像雪后初绽的梅花。
舞蹈附中的生活比想象中残酷。每天六点晨功，体重超标0.1公斤就要加练两小时。林星优的班主任姓严，四十多岁仍保持着少女般的身材，鹰隼般的眼睛能瞬间发现谁偷吃了零食。
第一个月，林星优瘦了三斤。第二个月，她开始半夜饿醒。食堂的饭菜精确计算卡路里，但十二岁的身体渴望一切甜腻的东西。
十一月某个雪夜，林星优在便利店前徘徊。暖黄的灯光里，巧克力蛋糕散发着诱人香气。她数了数零花钱，买下一小块黑森林。
"抓到你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陆霏依撑着黑伞站在雪中，羊绒大衣领口露出一截白皙脖颈。她夺过蛋糕扔进垃圾桶，动作优雅得像在丢弃一片枯叶。
"舞蹈生不能吃这个，你知道的。"陆霏依掏出手帕擦拭林星优沾了奶油的指尖，"以后想吃什么，告诉我。"
第二天，林星优的储物柜里多了一个保温盒。三层便当盒里装着低卡路里的食物，最下层是做成花朵形状的水果。便当旁躺着张卡片，上面写着"霏依姐姐"四个字，字迹工整如印刷体。
渐渐地，陆霏依接管了林星优生活的每个细节。周末带她去做SPA，亲自挑选舞蹈服，甚至监督她写文化课作业。有时林星优半夜醒来，会发现手机上有未读消息——"记得明早量体重"。
寒假前的体测成了灾难。林星优站在体重秤上，数字比入学时飙升了20斤。严老师冷笑一声："春节后不达标，就收拾行李回西京吧。"
除夕夜，西京家里的电话几乎被打爆。母亲在电话那头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星优，你怎么能...你知道家里为你付出多少..."
林星优蜷缩在客房床上，窗外烟花绚烂。门被轻轻推开，陆霏依端着热牛奶走进来。
"别怕。"她抚摸着林星优颤抖的背脊，"我有办法。"
接下来的寒假堪称地狱。陆霏依请来私人健身教练，每天五小时高强度训练。餐□□确到克，林星优饿得啃自己的指甲。有次她偷吃了一口蛋白粉，陆菲依罚她在跑步机上多待了两小时。
"疼..."某次拉伸时林星优忍不住啜泣。
陆菲依跪在她身后，双手按着她的大腿肌肉："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优宝宝。"这是她新取的外号，说林星优像个小宝宝。
奇迹发生在三月。当林星优再次站上体重秤，严老师难得地露出微笑。镜子里的女孩褪去婴儿肥，脖颈修长如天鹅，腰肢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放学时，陆霏依的车准时出现在校门口。她降下车窗，目光在林星优身上逡巡："我们优宝宝，真漂亮。"
那天晚上，陆霏依送了她一条银项链，坠子是精致的鸟笼造型。当冰凉的金属贴上皮肤时，林星优莫名打了个寒颤。
"喜欢吗。"陆霏依的呼吸拂过她耳畔，"这是姐姐送你的礼物。"
2004年夏天，林星优顺利升入京都舞蹈学院音乐剧系。开学典礼上，她表演的《天鹅湖》选段获得全场掌声。谢幕时，她看见最后一排的陆霏依缓缓起身，黑色长裙如展开的羽翼。
演出结束后，更衣室里多了一大束蓝玫瑰。花束上的卡片写着："你永远是最棒的。——F"
林星优抚摸着银质鸟笼吊坠，镜中的少女眼眸明亮，再找不到当年病弱的样子。窗外，初夏的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像某种无声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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