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舞蹈学院的樱花开了又谢，转眼林星优已经十六岁。
音乐剧系的练功房里，她把腿架在把杆上，额头抵着膝盖。镜中的少女身姿舒展，脖颈修长得像天鹅，腰线凹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度。
"林星优！"老师敲着节拍器，"你的表情呢？朱丽叶见到罗密欧时是这种死人脸吗？"
同学们窃笑起来。星优抿着嘴，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她讨厌音乐剧——讨厌夸张的唱腔，讨厌程式化的表演，更讨厌每次排练后浸透练功服的汗水。
下课铃响，她第一个冲出教室。初秋的风带着凉意，梧桐叶在脚下发出脆响。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车牌号"京A·9999"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又是那辆车！"身后传来同学的窃窃私语，"你们说到底是她什么人啊？"
"肯定是包养她的老男人..."
星优攥紧背包带，加快脚步。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陆霏依精致的侧脸。她今天穿了件白衬衫，领口松开两粒扣子，长发利落地别在耳后，确有几分雌雄莫辨的俊美。
"上车。"陆霏依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墨镜，集团文件摊在膝头。
车内弥漫着苦橙与雪松的气息。星优缩在真皮座椅里，看着窗外流动的街景。自从陆菲依进入父亲集团工作，这样的接送成了常态。二十四岁的陆菲依已经是矿业事业部最年轻的副总经理，但永远能在下午五点准时出现在校门口。
"下个月《她》的选角，你准备得怎么样？"陆霏依头也不抬地问。
星优用脚尖画着圈："我不想演音乐剧了。"
钢笔在纸上停顿了一秒，又继续滑动。"别说傻话。"陆霏依的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小孩，"你天生就该站在舞台上。"
手机震动起来。星优偷偷瞥了一眼——是同学发来的海岛照片。碧蓝的海水，洁白的沙滩，没有把杆和节拍器的世界。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三天后的清晨，星优往书包里塞了两件换洗衣物和攒下的零花钱。她轻手轻脚走过客房走廊，陆霏依的卧室门紧闭着——昨晚集团应酬到凌晨，这会儿应该还在熟睡。
火车站人潮涌动。星优买了最近一班去南方的车票，当列车启动时，她心脏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这是她十六年来第一次违抗既定的轨道。
海岛比想象中更美。她住在青年旅舍，每天睡到自然醒，跟着背包客们去浮潜、吃烧烤。第七天傍晚，她坐在沙滩上看日落，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林星优！"班主任的咆哮几乎震碎听筒，"你知不知道学校要给你记大过？甚至开除你！"
潮水漫过脚踝，冰凉刺骨。星优盯着远处海平线上最后一抹霞光，突然很想哭。
陆霏依是第二天中午出现的。星优正蹲在路边吃椰子冻，一双锃亮的牛津鞋停在她面前。抬头望去，陆霏依逆光而立，白衬衫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玩够了吗？"她问，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星优的椰子冻"啪"地掉在地上。她设想过无数种场面——歇斯底里的责骂，冷若冰霜的训斥，甚至直接把她绑回去。唯独没想过这样轻描淡写的问候。
旅舍房间里，陆霏依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星优乱扔的衣物。"你知道我这一周接了多少个电话吗？"她抖开一件皱巴巴的T恤，"学校，你父母，派出所..."
"对不起。"星优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陆霏依突然笑了。她捧起星优的脸，拇指擦掉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既然来都来了，"她的呼吸带着薄荷糖的清凉，"不如玩尽兴再回去。"
星优瞪大眼睛。陆霏依已经转身拨通电话："张秘书，把我后二十天的行程全部取消，董事长那里我会解释的。"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梦。陆霏依带她住进悬崖边的别墅，每天清晨被海浪声唤醒。她们去深海钓鱼，陆霏依握着她的手收线，一条银蓝色的马林鱼跃出水面；她们在私人海滩烧烤，陆霏依烤的牡蛎淋上柠檬汁，鲜甜得让人想哭。
某个星光璀璨的夜晚，星优蜷在露台的吊床上。陆菲依端着两杯鸡尾酒走来，杯沿盐粒闪着细碎的光。
"为什么讨厌音乐剧？"她突然问。
酒精让星优的舌头变钝。"我...我喜欢现代舞。"她望着星空，"就是那种...不用说话，不用笑，只要用身体讲故事..."
陆霏依的酒杯停在唇边。"你从来没说过。"
"你们从来没问过。"星优把脸埋进膝盖，"从小到大，都是你们决定我该做什么。"
沉默在她们之间蔓延。远处灯塔的光扫过陆霏依的脸，她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还剩五天。"最终她只是揉了揉星优的发顶，"想玩什么？"
返程前夜，台风突然登陆。暴雨拍打着玻璃窗，星优从噩梦中惊醒。闪电照亮房间的瞬间，她看见陆霏依坐在她床边。
"姐姐？"
"睡吧。"陆菲依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明天就回去了。"
星优迷迷糊糊又睡去，恍惚间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额头。清晨醒来时，她的行李箱已经收拾妥当，床头放着热气腾腾的姜茶。
回程的飞机上，陆霏依一直在看财报。星优偷偷打量她的侧脸——这个看似完美的姐姐，此刻眼下有淡淡的疲惫。一种奇怪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回去后好好上课。"临别时陆霏依突然说，"至于专业...我会考虑。"
星优愣在原地。陆霏依已经转身走向那辆熟悉的迈巴赫，车牌"9999"在雨中格外醒目。
宿舍楼下，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当那辆黑色豪车驶离时，星优清楚地听到有人惊呼："居然是个女人！"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鸟笼项链，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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