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除通知书摆在茶几上，烫金的校徽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光。林星优用指尖轻轻触碰那个红色印章，油墨立刻在她指腹留下浅浅的痕迹，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果然被开出除了那！"
霏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今天罕见地穿了居家服，浅灰色羊绒开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手里端着两杯热可可。星优注意到她没戴任何首饰，连常年不离身的腕表都摘了——这是霏依"认真谈话"的标志性装扮。
"我..."星优张了张嘴，突然发现嗓子哑得厉害。海岛的阳光还留在记忆里，可此刻京都的秋雨正敲打着落地窗，现实冰冷刺骨。
热可可被塞进她手里。霏依在她对面坐下，双腿交叠，露出纤细的脚踝。"现在，告诉我。"她直视星优的眼睛，"你到底想做什么，喜欢什么，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某个闸门。星优想起舞蹈教室的镜子，音乐剧夸张的台词，还有那些被规定好的表情和动作。她攥紧了马克杯。
"我想演戏。"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又突然坚定起来，"也可以唱唱歌...将来做个明星也不错。"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霏依长久地沉默着，指尖在杯沿画圈。星优能看见她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像两片静止的蝶翼。
"想好了？"最终霏依抬起头，"这次选了就不能改了。"
星优点头的瞬间，霏依突然笑了。那是个真正的笑容，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她起身从书房取来一沓资料，星优瞥见最上面是《京都电影学院招生简章》。
"距离高考，还剩八个月。"霏依翻着日历，红笔在某个日期画了圈，"你文化课成绩..."
星优脸红了。舞蹈生对文化课的要求向来不高，她的数学甚至停留在初中水平。
"从明天开始，上午八点到晚上八点。"霏依已经打开平板开始列清单，"王老师教语文，李老师负责数学，还有..."
星优瞪大眼睛："姐姐你不生气？"
笔尖停顿了一下。霏依抬起头，目光像X光般穿透她的身体："我更讨厌半途而废的人。"
第二天清晨，星优被七点的闹铃惊醒。推开房门时，她闻到了煎培根的香气。厨房里，穿着围裙的霏依正在摆盘，晨光透过纱帘在她身上镀了层金边。
"先吃早饭。"她头也不抬地说，"王老师八点准时到。"
早餐丰盛得反常——牛油果沙拉，蓝莓松饼，还有星优最爱的烟熏三文鱼。霏依甚至给她榨了混合果蔬汁，玻璃杯壁上凝结着冰凉的水珠。
"补充维生素。"霏依把杯子推到她面前，"从今天起，你的身体就是你的武器。"
第一节课是语文。王老师是退休的特级教师，讲课生动得像在说书。星优发现自己在《滕王阁序》的骈俪文采中居然走神了——她不断回想霏依说的"你的身体就是你的武器"，这话听起来既浪漫又可怕。
午休时，霏依回来了。她带回来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礼物——整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封面上还贴着便利贴：「每天十页，我检查。」
下午的数学课像场灾难。星优盯着二次函数图像，感觉它们在纸上扭曲成嘲笑的鬼脸。李老师第三次叹气时，书房门突然开了。
"休息十分钟。"霏依端着果盘走进来，叉起一块蜜瓜塞进星优嘴里，"嚼二十下再咽。"
星优鼓着腮帮子，看霏依拿起她的草稿纸。令人惊讶的是，霏依居然开始解题，步骤简洁漂亮得像教科书范例。
"你...？"
"我中考数学148分。"霏依把草稿纸推回去，"继续。"
日复一日的学习像一场马拉松。星优的床头贴满了便签纸，浴室镜子上写着英语单词，连餐巾纸都印着历史年表。某个深夜，当她第三次算错同一道几何题时，钢笔突然摔在了地上，墨水溅在地毯上，像一朵丑陋的花。
门开了。霏依端着热牛奶走进来，什么也没说。她只是蹲下身，用湿巾一点点擦掉墨渍。星优突然发现她右手中指有层薄茧——那是常年签文件留下的痕迹。
"为什么帮我？"星优声音哽咽。
霏依的动作顿了一下。"你是我亲爱的妹妹，不帮你我要帮谁？"她突然问。
星优打了个寒颤，感觉莫名的肉麻。霏依把牛奶塞进她手里，温度刚好可以一口饮尽。
三月樱花盛开时，星优做完了第五套模拟卷。当分数第一次超过艺术线时，她兴奋地光着脚跑下楼。霏依正在客厅开视频会议，星优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把试卷拍在摄像头前。
"我们星优有进步呢。"霏依对着麦克风说，语气里的宠溺让视频那头的高管们都愣住了。她迅速关掉摄像头，捏着星优的下巴检查黑眼圈，"但还不够。"
春雨绵绵的四月，星优的数学终于突破百分大关。那天霏依难得地提前下班，带她去吃了米其林三星。主厨特制的巧克力熔岩蛋糕端上来时，星优突然哭了——她已经半年没碰过甜食。
"吃吧。"霏依把餐叉递给她，"奖励你的自律。"
高考那天，霏依亲自开车送考。黑色迈巴赫停在警戒线外，车牌"9999"引来不少家长侧目。星优解开安全带时，霏依突然拉住她的手。
"记住，"她把鸟笼项链重新戴在星优脖子上，"你是最棒的，旗开得胜。"
考场上，星优写完了最后一科答卷。作文题目是《破茧》，她写了一个关于舞者与飞鸟的故事。交卷铃响起时，她摸了摸胸前的吊坠，金属已经被体温焐热。
成绩出来的清晨，星优还在睡梦中。朦胧间感觉有人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梳理她的头发。睁开眼，霏依举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京都电影学院的录取查询页面。
"恭喜。"她声音里有星优从未听过的波动，"表演系第19名。"
星优尖叫着跳起来，赤脚在地板上转圈。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跳舞。她突然停下，发现霏依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像是欣赏一件亲手雕刻的作品，又像是守望麦田的农人看着即将收割的庄稼。
"开学前还有两个月。"霏依走向衣柜，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新衣服，"是时候重新塑造你了。"
星优接过那条淡蓝色的连衣裙，突然意识到——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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