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与你同在,无论何时何地我将保护你,并把你带回这里。
前提是,除我外,你没有别的神。
Vincent这晚睡得不安稳。白天他和Shelly途径塞维利亚大教堂遇到一个中国游客,拉着她们反复询问她的绳底凉鞋和手链是哪里买的,两人说了半天,以致误了他们的行程。
但他并非因为这个小插曲而介怀,他只是觉得Shelly的反应很异常。
Shelly不会外语,大多数时候几乎不与他人交流,她唯一的对答对象就是他。
他没想到她表达欲这么强,有那么多话要说,哪怕对方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Vincent本以为她每天和自己在一起已经足够开心。并不需要其他的生活形式。毕竟他们是主动避世才辗转来到国外的。
孔妙玲在前年初秋时死于一场意外事故。而Shelly与他一起足迹遍布世界各地。
——我重新取了个名,叫“少令”,妙玲的右半边。
——我想从此不再遵从任何人的命令。英文正好谐音Shelly。
“危为谙,我要制造一个大惊喜,请你帮我!”。他惊魂未卜的看着她平静又坚定的目光,只觉得那双瞳眸蕴含了整个世界的生机与灵气。
严戎的确让他找机会把孔妙玲处理掉,却又不知何故突然让他作罢。
这让危为谙何其沮丧。
他饿了好久好久,一直在等待下手的时机,他真怕在完成任务前自己先饿死了。结果却叫他什么都别做,随她去吧。
他明明,是好不容易才下定了某种决心的。
他明明是真的想要达成某种目的的。
危为谙曾在海南的酒店观景台观察孔妙玲很久,觉得她真是个怪异的人。总在奇怪的地方固执又坚韧。他找很多人冒充记者,问问题让她出丑,她并不嫌事大的自爆短处,拒绝作答,让问问题的人也无话可说。他看到她夜半在酒店泳池边乘凉,简直要跳进泳池了,但最终只是静静躺下睡到天明,夜风那么冷,不出事才怪呢。隔天晚上在医院她烧的神志不清,哭着的痛苦模样,总使危为谙想到她画的那副稍纵即逝的玫瑰人面图。
稍纵即逝,不可捉摸。
不像示人时那么明艳动人,富含某种消极悲观的因素。
按照戚子弘对他最初的指示,只需要取得孔妙玲的信任,让她和周沉木的婚事破灭即可。手段自定。危为谙自信能够斩获她的心,且轻而易举。
因为这女人没有知心朋友,渴望爱,对别人的好意充满期待,满怀恻隐之心和仁义道德,只要稍微施舍一点善意,就能得到她真诚感激和回礼,就能被她当成重要的人特别对待,就能获得不可思议的信任和关怀。
可即便如此,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待在周沉木身边。
她像个积极献宝的小孩一样汇报自己的学车成果,然后露出失望的表情——她没有等到想要的答复。
危为谙对她的印象是,一个利益至上隐忍天真的理想主义者,总在等别人给出指示或反应。
她在矮墙边低头等那个被他设计挤走的教练;她浑身湿透站在路边低着头,神色凝重的等他来;她拎着两大袋肉包仍是低着头地,等一场自己的意外。
她真笨,竟然会对他做的事,说的话都信以为真。
那天按照计划,危为谙对教练车的刹车做了手脚,她会失事冲出围栏,坠入河西水库最深、最隐蔽的区域,而后独自死去。
他则会在副驾上陪着她,直到她彻底不再挣扎害怕,陷入平静,再抽身离开。
某种意义上的,他们就几乎一起自杀了!
危为谙为这个完美的计划激动不已——新手司机意外亡故,差点害死教练,还好教练自救及时,但伤势很重,昏迷不醒。他能完美脱身。
他到时还会在她的尸体旁哀切神伤,心碎无比的为她落泪的,到那时他就有理由因她而悲伤了。
拥有一个人的死亡,就拥有了她的全部。
孔妙玲,枇杷果掉落,我护住你时,你就理当被我掳获;海南宴会、蒋家晚会乃至严戎订婚会那许多场冠冕堂皇的聚会上,你就该认出我;满足一个愿望,爱我或者死亡,你最终选择的后者不是吗?
然而,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感化我,拯救或是说服我?你竟是真的爱周沉木,那么这种爱就只能被消灭。
爱的对象不是我,这爱就不必存在了。
车子最后的确依照计划坠入水库,孔妙玲的安全带打不开、车门也紧锁,她剧烈的挣扎,后来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转身帮他解开安全带,推搡他,朝他示意,让他逃命。
——我们一起自杀吧!怎么样?
——你真的希望这样吗。
他想到她落水前平静的目光,她甚至还笑了,大概觉得他在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胡话。但她终于放弃了挣扎,使尽全力推着他,叫他离开。
这个笨蛋。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难道她,是不舍得他死吗?不舍得让他陪她死掉吧!
哪怕是我致你于死地的?
一些可怕是记忆击中危为谙。牵动甚至迷惑他。
危为谙忽然有些遗憾,并发现自己不想就此失去她。
他在她的注目中发疯般拉扯安全带卡扣,但不奏效。自差点被杀害起,他终于又涌起了对死的畏惧。
他拿出随身带的美工刀,而后割断安全带,拽着孔妙玲一起出了车子,向上巡游。他带刀绝不是要用来救她,毋宁说是为了以防万一,临时补刀。
然而,他竟还是留下了她。鬼使神差,出于意外。
叠加态是在无知情况下的一种平行宇宙,是一种假设的可能性,而结果的有知只是瞬间的。
爱只在瞬间显性,我们谁也不知道原因。
巧妙且有计划的死去。让所有人如愿且不引起怀疑。
由于身份和际遇,也将永远失去所爱之人。
不因为死亡,更不因为疾病。甚至与钱无关。在归还他的全部施舍后,我的爱将变得高贵且绝无仅有。
孔妙玲知道,只要还是蒋氏继女身份,只要作为一个符号里的人,便只配得到某种形式上的关照与爱护。
和周沉木的利益诉求相比,她如此微不足道。她绝不能让自己陷入一种备用工具人的状态,她尚且有自己的生活想争取,获得某人的爱和青睐只是其中占比不多的一部分。她不会再将自己视作钱可买断一切的人,她有血有肉,敢爱敢恨,在一切还没有定格以及太晚前,要勇敢抽身。
找到自己,赎回应有的身份。
周沉木,我对你而言的唯一价值就是做你借力的垫脚石。在此基础上,我的助益或许让我在你眼中珍贵且美好。
然而,我没有那么大的依凭,蒋仁勉唯一的女儿从不涉足泥潭,陪你赴汤蹈火的我,只是用完即丢的棋子。
真正失火的时候,你们谁也不会在意我的死活。
唯有消失,不复存在的消失。我才找回真身。
你做了选择。和猎人做交易,狼也成了猎人。狼本就是天生捕猎者。
所以别说你爱我了,更不用找寻或者纠缠我,你的餐盘里,没有我的果。
作为重获自由的报偿,我来为你制造一个巨大的惊喜吧!我保证,你会得到一切你所想要的,包括失去我!
死亡于是简单且有价值。
孔妙玲以豪赌的方式让危为谙杀她的企图不攻自破。
她知道车子有问题,也知道他对她不怀好意。因为肖烛南监测到危为谙买了二手教练车,却一直没有使用,他提醒她这辆车恐怕有问题。让她小心提防,最好不要去应约见面。
孔妙玲思考过后决定让肖烛南做万全准备,为防止她真遭不测,跟着她。
这也是她能在被危为谙拉出水后,第一时间有人接应的直接原因。
她没有余暇和危为谙解释,为什么肖烛南会如此精准的等在他们坠车的坝区边,仿佛提前知晓一样。
她只是平静又坚决地朝极度震惊的危为谙阐述了自己的宏大计划。
她说她想要制造自己意外死亡的事故以逃脱所有人的掌控与盘蚀,她知道他是严戎的人,她也非常清楚他们意图清理她。但她决定正面应对他。她还说,事成她将会真的满足他许多心愿。
你最后果然没有丢下我啊,小危老师!
她的脸色煞白,嘴唇因为长久的闭气而发紫。她浑身湿透,有着落败颓唐的形容,却展露微笑。
笑的有些感激,以及一些劫后重生的振奋。
让危为谙觉得他们都脱胎换骨,具备一种浴火新生的绝密联结,有如共赴过生死的友人、爱人或亲人。他为她的未卜先知与缜静平和而惊颤敬畏。他再度想起她画的那张稍纵即逝的脸,显出他似曾相识的样貌,他知道那只是他自己的想象。但他觉得满足与心安。
那场大火之后,他再也没有这样平和安详过。
他要杀的人宽恕了他的罪行。并朝他允诺。
这个计划,除了你,没人能帮我完成。没有别的人,会站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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