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行至半途,陆远的手机响了,是旅行社打来的,陆远心悬了起来,一般来说旅行社主动联系导游没啥好事。
“什么,要安排跟团小导游?”陆远瞥了一眼后座闭目养神的贺钟堂,压低声音:“王姐,我这39座车,加师傅和我已经38个人了,真塞不下了。您换个宽敞的车给新导游不行吗?”
“就我这个行程最合适?”他语气无奈,“旺季游客体验感本来就不佳,现在满满当当挤得难受。”
贺钟堂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看着他。陆远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
“明天有个小导游要跟团踩线。”陆远简短解释。
有点奇怪啊,一般跟团学习都会选老导游的车,既能记路线,还能学讲解技巧。
怎会有人偏要上他这个学生导游的车?
他拒绝过了,但显然没用。
第二天行程简单:上午逛古城,之后去码头解决午餐,再乘游轮一小时换车前往山茶花市。
当晚回酒店路上,贺钟堂突然问:“让你找的人,找到了没?”
陆远牙根发酸——这位爷还没忘这茬?为了挽回前女友,真是昏招频出。
“还没,联系的人我已经面试过一轮了,都过不了您的眼。”他寄希望于对方不了了之。
贺钟堂语气转冷:“上点心,这一趴我要是败了,你也没好果子吃。”
黑暗中,陆远撇撇嘴,内心OS:就您这操作,别说这一趴,全局早输干净了。
第二天清晨,天气凉爽,空气清新,正是逛古城的好时机。
贺钟堂一上车就发现自己的座位被占了,背包还被挪到前方台子上,顿时火起:“懂不懂规矩?!”
占他座位的人也有脾气,毫不退让:“这位游客,这是导游专座,为了您的安全,请您到后排就坐。”
“你跟谁俩呢?”贺钟堂直接上手拽人,气场凌厉。
陆远办完退房上车,就见两人剑拔弩张。
问清原委,他立刻将贺钟堂的背包放回自己座位,拉他坐下:“贺哥,别跟小孩计较,他不懂事,我来说他。”说完赶紧拉人下车。
“明明是他占导游座!他不懂规矩!”小年轻不忿地嚷嚷。
陆远震惊了:“你哪个学校毕业的?谁教你一上车就跟客人起冲突?规矩?你跟游客讲规矩?你没事吧?”
“你身为跟团导游,到了不先联系我,自己跑上车?”
“外面冷,我没看到戴导游证的人,就上车等了。”小严辩解。
新来的跟团导游小严刚毕业,比陆远大两岁,昨晚开始就一口一个“哥”不停地跟他发消息。
当时陆远就感觉到这个人可能跟自己不搭,结果进来一来就搞事情。
他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时间,到点该出发了。
“你去最后一排空位坐着,不许再跟我的客人起冲突!有事直接联系我。”他语气不容反驳。
“最后一排不舒服……”
“你是来工作还是享福?”陆远甩下一句,转身上车。
他向大家介绍小严:“这是我同事,实习导游小严,今天跟团辅助。”
“哎呀,滇省尽出帅哥,这小伙子真精神!”
“你们怎么都这么瘦?怎么保持的?”
贺钟堂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古城轮廓渐近,熙攘人声隐约可闻。
陆远深吸一口气,压下杂念,拿起话筒时已恢复专业笑容:“待会儿南门停车场下车!古城自由活动,十点半准时集合!”
他巧妙穿插特产信息:鲜花饼、牦牛肉干,推荐品牌,报他手机号打折,还提供代购包邮。
“牦牛肉干三斤鲜肉出一斤,价高但值!认准我说的店,报号有折!”陆远正要收尾——
“小陆导游!”贺钟堂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我朋友说你们这的雪花银好,买什么牌子?哪家靠谱?”
陆远一怔。雪花银?他没打算推这个!
但职业本能让他瞬间接话:“贺哥问得好!雪花银,纯度三个九!不是普通白银,是‘十万雪花银’那个‘雪花银’!”他右手轻拍司机椅背——暗号:绕路,加戏!
车子悄然偏离原路线。
陆远口若悬河:茶马古道马帮用银试毒,银腰带是保命符也是救命粮;本地手工银工艺精湛,非外地粗制可比。
他指着阿姨们手腕:“看,普通镯子光溜溜,咱这的雕花能讲故事!”氛围到位了。
“小陆导游,到底哪家好啊?”贺钟堂像个好学生般追问。
陆远心中狂喜:这“托”也太上道了!
“满街银铺鱼龙混杂,只有一个本地民族品牌保真!沿主路走就能看到,分店多,好认!”话音落,车子精准滑入南门停车场。
陆远最后强调集合事项。车门一开,人流涌入古城。贺钟堂朝他随意摆摆手,没入人潮。
跟团导游小严以熟悉线路为由也跟了进去。
陆远转身回到停车场找司机和师。
和师一脸促狭:“小陆,你车上坐了个托?省城派下来的?演技可以啊。”
陆远也摸不着头脑:“不至于吧……那边没跟我通气。估计就随口一问,可能他有朋友来过。”他打了个哈欠,“下午下团我再问问,现在起误会就不好了。”
困意袭来,他从小行李箱抽出一条毛毯,走到最后一排躺下。定了个闹钟,将所有提示音开到最大,这才安心闭眼。
世界陷入昏暗。
古城街道宽敞洁净,人流如织。
贺钟堂慢悠悠晃着,喧嚣与内心奇异地达成宁静平衡。
路过陆远说的银器店,他想起母亲的指令:“买个银镯子!现在流行戴银健康!我麻友女儿买的,打麻将袖子撸老高显摆!要不交代,你这棒槌能想起来?”
他自嘲一笑。他确实是个“棒槌”,直得不通人情世故。
以前孙多福不开口,他绝想不到送礼物;母亲聪明,想要什么直接说。
行吧,买!
走进银店,琳琅满目。爱好拍照刘姨叫住他:“小贺,帮阿姨挑挑镯子?”贺钟堂不好拒绝,陪着选。
刘姨精挑细选十几分钟,定了两只。
贺钟堂懒得费神,随手点了几只顺眼的:“包起来。”又问柜员:“男的送什么?”
柜员热情推荐银壶银杯套装,还有独立银胆保温杯。
贺钟堂眼皮不眨:“六个银杯,两套银壶,八只手镯。”——孙多福的爸妈也各算一份。
他下意识也包括了他们,尽管分手后二老一个电话也没来过。
刷卡,签单。看着堆成小山的盒子,他挠头:“能发快递吗?”
“能!包邮!”柜员忙不迭应下。
留地址时,刘姨提醒:“报小陆手机号能打折!”
柜员确认后一脸歉意:“先生,能打八折!但您已刷卡,退款麻烦…要不折算成等价银元宝?”
贺钟堂本想拒绝——他知道折扣会削减少陆远的提成,这点钱他乐意让辛苦几天的陆远赚全。但看柜员为难,便点头:“行,省事。”
正打包,其他团友逛到门口。
看贺钟堂这“搬店”架势,有人心动。一位大叔凑近低声问:“小贺,跟叔说实话,这银子…真不真?”
贺钟堂坦然:“说实话,我不懂。但有证书,应该真。价格嘛,”他拿起一只镯子,“我妈说老家一克十二三,这十八块九,工艺好的二十一。你看这雕工,”他指给大叔看,“值这价。再打八折,跟老家差不多。”
他声音自然,却带着无形说服力:“花钱买爸妈开心,值。小陆也辛苦,你们没见他中午吃的…酸菜炒土豆丝!我这算给他创造点业绩。”
大叔醍醐灌顶!立马决定买个银镯哄老婆,家庭和睦!
贺钟堂没管后续,摩挲着赠送的小银元宝走出银店。
一股诱人香味飘来,他循香找到“老杨米线”,要了碗招牌杂酱。慢悠悠嘬完粉,离集合还有一小时。
信步向前,巍峨的五华城楼矗立眼前。
绕楼一圈找不到入口,进旁边小店询问。店员笑指对面两家店:“香水店和翡翠店,进去就能看到楼梯!”
“不买东西…能进?”
店长打趣:“别人可能不行,你这么帅,刷脸准行!不让上你找我!”
贺钟堂道谢过去。果然无人阻拦,只是满屋香水味呛得他连打喷嚏。
楼梯回旋向上,平台豁然开朗,可俯瞰古城全貌。阳光炽烈,树荫下却凉风习习,游人罕至。
他凭栏远眺:团友穿梭店铺;拍婚纱的新人;当地人从水道舀水泼街;临街二楼茶客听流浪歌手吟唱;电瓶游览车与外卖电动车并行;更深处藏着手机店、瓦罐铺…这座古城,鲜活地呼吸着。
手机震动,陆远发来消息问位置。
贺钟堂秒回:“五华楼下来,正往回走。”
陆远回复:“不急,城门口等。”
贺钟堂收起手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个小银元宝。
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漫过心头,又被古城的暖风吹散。他抬步,汇入归途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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