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季眼底说不清是轻蔑还是悲悯,她静静看着身前那人一点点崩溃,良久,才悠悠呼出口气。
李渝和江之禾站在她身后,两人神色复杂。
“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剩下的,你自己想想吧,我累了,走了。”
后半句是朝李渝说的,李渝压下心底的复杂,勉强勾起嘴角。
“好。”
雨已经停了,但黑云还飘在上空,闷闷地,压着人的情绪。
杳季抬头看着远处,李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是一片空白之地。
“娘亲在看什么?”
“看,远方。”
李渝:“……”
杳季收起故作玄虚的摸样,拍拍李渝的肩膀,满眼清明看着李渝道:“该小心了……”
说完,没等李渝回什么,她移开目光看向江之禾。
很显然,江之禾对目前的事情,还是一头雾水。
“乖乖,连累你了……”
连累了什么,她没明说,满眼怜爱之情,江之禾朝她乖顺一笑。
“没有……”
杳季脚步匆匆又离开了,留下李渝和江之禾看着满院波光粼粼……
李渝深深吸口气,缓缓吐出,直着的身子忽地弯下,展开双臂将江之禾揽入怀中,下巴搭在江之禾肩头,赌气似的,道:“我不想再问了,直接杀了就好了……”
可她又不能不问,靖莫知道的明显比李渝猜的多,她必须问清楚,事关重大,不可小觑。
讲如此些,更像是在逃避。
江之禾没劝她,她知道李渝此刻最不缺的就是道理,李渝当然明白其中利害。
她只是想要不带任何心思,脱开这个身份,单纯地抱怨……
“那便杀了。”
江之禾顺着她的话头讲下去。
李渝定然不会直接杀了的,江之禾深知。
李渝埋头在江之禾颈窝,呼出的热气打在身上,江之禾此时只觉一支羽毛扫着颈窝。
良久,李渝终于起身,神色恢复平常。
“我去审他。”
江之禾点点头,意料之中,毫无意外之色道:“我便不去了。”
这是她们之间该解决的事情,她同靖莫不熟,有些事情,该给她们时间解决。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靖久死死盯着地上满身血痕的人,拼命压着鼻头涌上来的酸涩。
被质问的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靖久看着他这幅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靖久跨步上前,飞快伸手拽住靖莫的领子,几乎要将靖莫整个从地上拉起。
“靖莫!你看着我,看着!多少兄弟姐妹死在一场场刺杀交战中,你现在告诉我里面还有你的‘功劳’……”靖久讽刺一笑,“我对你掏心掏肺,那么多人看着你长大,陪着你长大,他们都死了,都死了,死在了你手里!多讽刺啊靖莫,他们爱护的人杀了他们。你告诉我,当年平阳一事,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靖莫黑色的眼沉寂如死水,对靖久的话,不回答也不反驳。
靖久怒火中烧,举起拳头就要砸向靖莫的脸。
“靖久。”一道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渝慢慢走进牢内,“松开他。”
靖久的拳头停在半空,僵持着。
“松开。”
李渝又一次道。
“是。”
靖久红着眼睛,恶狠狠瞪了靖莫一眼,将靖莫甩回去。
“可以交代了吗?”
李渝坐在杳季坐过的椅子上,声音没什么情绪道。
方才一言不发的靖久终于有了动静。
“我要他离开。”
他口中说着,眼睛却看着靖久。
“你!”
靖久怒而上前,却被李渝伸手拦下。
“你没有同本王谈条件的资格,不说,本王自有办法让你开口。”
李渝淡然开口。
靖莫看看她,又看向靖久,眼中的深意靖久看不懂,他也不想看懂。
靖莫嘴唇噏动。
靖久看出来了……
对不起?
他配吗。
“本王的耐心不多。”
李渝刷一声打开手中扇,挡住靖莫看向靖久的目光,冷声道。
“主子想让自己的秘密天下人皆知吗?”
时至此刻,靖莫还在打哑谜,李渝一点也不想同他再兜圈子了。
暗卫营有一秘技,传音入耳,靖莫此时用上了。
靖久不知他同主子讲了何事,李渝忽然挥手让他同靖琳出了地牢。
待李渝身后人都退下,靖莫才缓缓开口。
他从头开始,将当年的事情一一道出。
李渝面无表情听完一切,心中却已掀起轩然大波。
“是方维中,他也知道您女儿身的身份了……”
说完这句,靖莫像是被抽走了全部力气,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李渝一个用力,手中的纸扇柄断了。
良久,才开口,声音干涩。
“靖莫,你以后不要再叫这个名字了。”
说完,李渝像是再也待不下去了,猛地起身,转身后却又停下,扔下一个小瓶子。
瓶子咕咕噜噜滚到靖莫脚边。
“主子。”
靖莫挣着起身,李渝身影停下,靖莫看着她的背影顿了一下。
他说,
此前种种,皆是我错。
对不起。
“狗屁。”
江之禾拍桌而起,吓李渝一跳。
实木桌子裂了一角。
李渝不做声色挥去其上的粉屑。
这桌子不结实啊……
“一句对不起便可抵消他之前的错事吗?”
“消消气,消消气,你看我都没生气。”
李渝伸出手搭在江之禾后背,顺着她。
“你不生气?生气起来。”
李渝:“……”
无理取闹吗……
“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江之禾看着李渝,长出一口气,背过手抓住李渝的手,移到身前。
“接下来如何做?”
江之禾看着蠢蠢欲动,满眼没有对后续事情的惧怕,而是隐隐期待。
李渝眨巴眨巴眼睛。
这不对吧……
这边江之禾还在发表着豪言壮语。
她曲起手臂,手掌握成拳,上下挥动。
“敢欺负我的人,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渝笑着握上她的手,“那我可全靠阿禾你了。”
地牢中的靖莫乖乖喝下了李渝留下的东西,路羽恰巧在此时赶来,李渝便将其交给她带了出去。
从此,端王府不再有靖莫此人。
这几日,靖久都有些恍惚,看着靖莫了无生息的身体被路羽带着隐堂的人搬走,他终究还是忍住了上前探看一番的想法。
可是后面一连几日,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他明知不该如此,作为暗卫中资历最长的人,最不能犯这般的错误。
……
又一次神游后,靖久拍打着额头,掐着手心想让自己不再出神,紧紧盯着亭下之人。
前几日,李渝将探查方维中的任务交给了他。
她说,靖莫做的事情,全是此人撺掇,靖久震惊,靖久不解,他实在想不通,靖莫那般聪明之人,怎会信了那无凭无据之言……
“无凭无据?”
李渝听到此话,似笑非笑放下手中毛笔。
“你怎知无凭无据?”
靖久立在一旁久久不言。
“行了,把事情办好,不容差错。”
靖久领命替了先前靖问的任务,而靖问则被派去联络各地暗线之人。
靖久盯了方维中一天,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卯时上朝,散朝后处理公务,午时用膳,当值,下值,以及眼下接待门客和远方表亲。
如果这人真有问题,那他隐藏的可谓不错。
等等……
远方表亲?
不同于前几日,方维中身旁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之人,自称是他的表亲,而方维中也是认下。
靖久眯着眼睛看着两人一来一往,接待远方表亲为何不在家中,偏寻了这偏僻的园子,还左右张望……
方维中太过警惕,好几次靖久都以为他看到自己了,不得已,靖久离他们远些,一时没能听到交谈的内容。
只见方维中交给那人一个布包,随后拍拍他的肩膀,笑得虚伪,被拍打之人却在微微发抖。
有问题……
靖久看着方维中和那人分道扬镳,犹豫片刻,转头追着那人前去。
靖久跟着那人七拐八拐走过一个又一个小巷,那人终于在一个茶楼前停下,那人抱着布包左右张望,在茶楼前犹豫几刻,一咬牙,转身朝着茶楼后面走去。
靖久看不懂那人要做什么,跟在那人身后,待那人行至无人之地,拿出布包中一个纸条时,靖久扒着房檐看到了“端王”几字。
他等不了了,若不阻止,怕是会被那人交给不该得此之人。
靖久不是傻子,在靖莫同主子说秘密之后,主子让他盯着方维中,他便猜到了其中的一些关联。
方维中手中握着主子的秘密。
而眼下,这一系列事情,更像是方维中失去了靖莫这个棋子,不得已,要放出主子的秘密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靖久跳下房顶,趁那人不备,一脚踹翻那人拦了下来。
靖久本以为会费一番功夫,可谁知那人却哆哆嗦嗦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向靖久哭诉。
“别杀我别杀我,都是那人让我做的,别杀我……”
看着那人的样子,靖久心叫不好。
这人完全不像是拿着秘密之人……
靖久连忙翻着那人的布包。
里面除了一锭银子,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端王不喜欢吃鱼。”
糟了。
靖久心下叫糟,将那纸条团成一团。
而跪在地上之人,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
“那人说我只要来这就行,我只要演一出戏,他就给我一锭银子……我,我,鬼迷了心窍,我要是知是王爷的事,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做啊!”
那人声音凄厉,显然是在方才看到纸条后才发觉不对之处。
他们两个都被方维中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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