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返回,自是人去楼空。
靖久只得先行返回复命。
“属下办事不利,主子责罚。”
“起来吧。”
李渝抬眼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的靖久,将手中的书扔了出去。
书恰好落在靖久手边。
“拿起来看看。”
靖久听命拾起,打眼一看,他便知这是靖问最宝贝的速记本。
“这可是我吃饭的东西。”
上面是靖问豪放飘飞的字体,墨色的字体,载录着她从别处听来的、看到的事情。
靖久跪着,一页一页翻去。
靖问“心肝书”有载:近日多地学堂学子手中传有一书,上载地府有一阎王,其手下判官心怀不轨欲争其位置祖宗之礼于不顾云云……是以多数人自以为在其中发现了骇世之秘闻,争相传阅,言其暗讽当朝圣上有端王之争(?)(注:这是啥,这有什么能争的?一群闲不住的人……)
靖问在这后面用朱笔打了个大大的问号,附上一句自己的感想。
靖问总结批注:主子,属下私以为,此为胡扯。
批注前几个子工工整整,后面忽然潦草起来,靖久眯着眼细细辨认着……
还有还有,主子,他们传说,这个判官是女子,当下便有人胡乱猜测言这是在映射主子你。那个最初提出的人小的没抓到……
字潦草了,言语也“潦草”了……后面还画了一个哭丧脸的小人。
靖问的画工净用在些无用之处……
靖久眨眨眼忽视那个哭得丑丑的小人继续看下去。
他跑了,跟兔子一样,还好属下厉害,抓到了他身旁之人,一番拷问,这才寻到那人。寻到之时,那人正拿着一包银子赌上了,那人一问三不知,只知道说是别人塞给他一包碎银后要他说的,他想着只是传句话就能拿到这些银钱便做了。可气可气……
后面靖久没再看下去,左不过又是些废话,单凭着上面的内容,他已经能猜到全貌了。
只是确有一处不解,为何专要提及“女”判官……
靖久这一刻不知想通了什么,像打通了任督二脉,福至心灵。
他抬头看向主位之人,而李渝却是一副等待许久的样子,就是在等他发现这点……
“靖久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
不必再多言,靖久便知需要做什么。
“既然已经传了出去,想来他不会白白浪费这般经营,接下来再有风吹草动,立时上报。”
“是。”
李渝没再追究靖久跟踪不利一事,命其将功补过。
靖久跨出书房,同风风火火跑来的靖问擦肩而过。
“久,出任务啊?”
靖久点头,一个闪身跃上房顶,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身影。
“主子,你方才是不是扔我书了?”
靖问擦着书角的灰,举着书一点一点顺着光细致地检查着自己的书,在抚平翘起的一角后,靖问终于忍不住顶着李渝低沉的威压问出口。
李渝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她轻咳一声,继续板着脸,硬邦邦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靖问被她赶走了,书房终于安静下来,就像这几日的时局……
靖问的速记本是早些时候送来,李渝一早就翻看过,只是靖问废话多这一点,时至今日都未改正,还常常拿朱笔做批,一页墨色的字无几,反倒是朱笔字占满空白……
靖问美其名曰:这是娘娘教的。
拿此做“免死金牌”,只是苦了李渝要在一堆废话之中找到重点。
距那时已有些时日,却未见到其他风声,李渝深知事实绝无表面这般简单,有她看不见的阴谋在暗地里发酵,只待时候……到……
便可揭开……
遮挡其上的“面纱”……
无风无雨的午后,李渝陪着江之禾朝王府鱼池扔着鱼食。
靖问同靖久,这时竟一同赶来,皆是神色匆匆。靖久眼中还带有懊悔之意。
“主子,方维中进宫了。”
“主子,出事了。”
两人同时开口。
李渝将鱼食递给身后侯着的靖琳,看向他们。
“一个一个讲。”
“我先。”
靖问接过话,抢先开口。
今早她同往日一样出门搜罗小道消息,一直到正午都没再搜寻到同那传言之事有关之处。回府复命的路上,却见人人皆在谈论……
亲王实为女子之身一言。
像是一瞬间爆发,打得人措手不及,不知埋了多久,提出来瞬时能要人命。
而靖久所提及的方维中进宫之事,靖久不说,李渝也明白,与此事必然脱不开干系。
没再犹豫,李渝安抚看一眼皱着眉听着的江之禾,转身带上靖久大跨步迈出。
“走,进宫。”
江之禾这几日并未去医馆,她有要事需请教贺长延,便少去了几日。
谁知正是这几日,让她没能从街坊邻居间及时获知此事。
若她在便好了,多多少少能察觉端倪,也不至于此时一无所知陷入被动。
如今街上腥风血雨,她自不好再出门探问,只怕她医馆门还没迈进去,就要被人缠上问东问西了……
她只能留在府上,等着李渝的消息……
可她的心却一刻也静不下来,虽说这事上面的人都是清楚的,但万一,万一那人会借着这次的由头于李渝不利……
毕竟,那人从很早就开始忌惮李渝……
想着想着,江之禾心越发不安,她甚至开始阴谋论到觉得这事是李渝的兄长所为。
正所谓关心则乱,江之禾在房内一时坐下又猛地站起再坐下。
与她不同的,李渝倒是十分淡然,带着靖久进宫求见圣上。
于是,在大殿外,李渝看到了方维中,衰老的身体直直跪在地上,一头黑夹白的头发压在官帽下,风吹不动丝毫。
“殿下。”
付公公像是在等李渝般立在门外,看到她,连忙迈着小碎步上前。
“付公公,方大人这是?”
明知故问。
李渝从跨进皇宫看到宣称见不到皇帝就一跪不起的方维中时,便知此事尚有回旋之地。
话是对付公公说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地上的老人。
方维中不理人,拍拍衣角不存在的灰,身子挺得更直了,没分给李渝一点眼神。
李渝毫不在乎耸耸肩。
付公公见情况不对,弯着腰再次劝说方维中:“方大人,皇上说了,流言便是流言,作不得真。再说,是真是假,陛下自有定夺,您老还是回吧,这么大太阳,您这身子骨……”
“陛下,您若不见老臣,臣便长跪不起!”
方维中同样没理付公公,反是朝着殿门的方向,高喊着来时的言语。
“……”
付公公一脸没辙看着李渝,无奈将李渝迎进殿内。
“殿下,请。”
李渝看了眼方维中腿弯处明显厚了些的衣物,撇撇嘴,也没戳穿他,跟在付公公身后进了门。
一进门,一个折子迎面砸来,李渝眼疾手快抓住,而身旁的付公公比她更快一步作势行礼躲开来。
“打开看看。”
主位上的人声音沉稳,全然不像震怒的样子。
李渝信手打开,是方维中的折子,上面“之乎者也”、引经据典看得李渝头疼。
外不过于:
女子封爵,有违祖宗之法,不合阴阳之意……
如是种种……
言之凿凿……
但,世人眼下多将其做市井流言看,方维中却这般笃定,这让李渝更加确定,没查错人。
方维中这时跳出来,给李渝一种沉不住气的感觉,可能谋划这些年,怎会如此草率……
李渝想着他会推出来一个替死鬼,怎料这人竟……
“看完了?”
“当然。”
李渝合上折子,将其交给付公公,付公公双手拿着折子放回主位上之人的手边。
“若你不能处理好这事,朕不介意替你管管,朕总得给方大人一个交待。”‘
“是臣之过,不劳陛下费心。”
李渝自是想好了应对之策,本就是流言,不理过几日就散了,只是此时方维中跳出来要搅浑水,便复杂起来。
再者……
李渝看着桌案上靖问搜罗来的传言传信,一阵头疼。
方维中门生不少,遍布各地,如今有他有意无意的授意,流言越传越玄乎,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更有甚者,竟要纠集各地文人上书陈情。
……
一纸荒唐。
他们才不管真不真……
什么?!他们敬仰已久之人竟是女子!
岂敢岂敢!
这真是荒唐之事,简直,简直,让他们觉得没脸,他们竟然在敬仰一个本该困于深闺的妇人,奇耻大辱!
恼羞成怒。
为了遮掩那所谓的“错误”,他们自然要将其拉下那神坛之位,那本来就不是她的位子,他们如是想,也做了。
女子本就不如男,可曾见千百年来,朝堂上指点江山之人都为男子,哪里有她一介妇人之地!
什么赫赫战功,莫不是凭着皇族的外架子抢来的,怎会是她一人造就的。
……
如是种种。
还有更不堪入耳的,靖问此时却老实了,不再将自己的想法录载书上,删去些难听之言才敢摆上李渝桌案。
但这之中尚有理智之人,有人也提出不管其身份如何,至少做的事是真的,对天下是有利的,这便够了。
可这声音压不过想要浑水摸鱼之言。
他们当然知道,那又怎样,浑水摸鱼之人,要的便是大乱。
“这可是欺君罔上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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