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楚言楠九点多起床,顾清抱着他,所以他醒了,顾清也醒了。
两个人起床挤在卫生间里刷牙,楚言楠刷牙刷到一半犯瞌睡,顾清就握着他的手帮他刷,泡沫粘在嘴边也是顾清给他擦的。
两人洗漱完穿上衣服,第一次这么早一起出门吃早餐,是顾清常买的那家牛肉汤面,捞面的叔叔看见顾清时还问:“小洋人又来啦!”
楚言楠看看店里的小洋人AD钙奶,再看看被叫做小洋人的顾清,不厚道地笑了。
顾清木着脸捏了捏他的手,对那叔叔道:“嗯,两碗牛肉汤面在这吃。”
“两碗在这吃,你带人来啦?”那叔叔伸长了脖子往他后头瞧,只看见楚言楠,疑惑问:“诶,你老婆呢?”
楚言楠一愣,忍住笑,手肘字背后杵了杵顾清:“问你话呢顾老师,你老婆呢?”
顾清无奈对那叔叔介绍楚言楠:“这是我男朋友。”
捞面的叔叔呆滞两秒,“嗐”了一声:“现在年轻人真是……”
楚言楠和顾清坐到店内,不一会儿牛肉汤面就上来了,老板娘还送了他们一碟小菜,说:“我家那口子不会说话,你们别介意。”
“谢谢姐。”楚言楠笑了笑,和顾清一起分了小菜,付账的时候还是把小菜算进去了。
吃完早饭,楚言楠和顾清去超市买榨菜,顾清问买榨菜做什么,楚言楠说是给他妈买的,顾清一听,立马表示今天他买单。
两人买完榨菜,在超市门口依依不舍抱了好几分钟才分道扬镳。
楚言楠打车去陈家,没有通知任何人,按下门铃后不久,门铃上的音响传来阿姨的声音:“你好,哪位?”
“妈,是我。”楚言楠说。
不一会儿门开了,楚宁汐站在门口向他伸出手:“榨菜。”
“这里。”楚言楠把装着榨菜的塑料袋放到她手上。
楚言楠一进门,就见客厅里放着电影,地毯上还有散落的薯片包装,楚宁汐去厨房拿榨菜拌了碗饭,端着饭出来一边吃一边看电影,楚言楠就坐在她旁边思考该如何出柜。
这其实不是难事,毕竟楚宁汐并不是那种保守派的家长,就是他高二那年说自己喜欢白晚风,楚宁汐都能平静地反驳他。
窗帘被拉上,客厅很昏暗,楚言楠在电影的特效光中想着想着,有些昏昏欲睡。
电影是一部很经典的喜剧,哪怕楚言楠的注意不在电影里,也能知道剧情很幽默、逗人发笑,但楚宁汐却无动于衷。
楚宁汐吃完榨菜拌饭,电影也同时结束,她抽了张纸巾把嘴一抹,突然道:“我最近学了中阮,你想听吗?”
原本打瞌睡的楚言楠一个机灵,说:“想。”
楚宁汐把楚言楠带到琴房,一路上房子里都静悄悄的,连佣人阿姨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好像幽灵一般。
琴房里比之当初多了许多乐器,琵琶中阮之类的弹拨乐器,楚宁汐取下挂在墙上的中阮,拿起拨片,问:“你想听什么?”
“与我恋爱吧。”楚言楠说。
楚宁汐嘴角抽了抽,好像有些牙疼似的说:“我告诉你一件事怎么样?”
楚言楠疑惑抬头:“嗯?”
“这首歌其实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楚宁汐抬手试了一下音,随口道:“禁果。”
“……”楚言楠沉默片刻后问:“你当初怎么没有告诉我,这名字不比‘与我恋爱吧’要好?”
“这首曲子是当初我追陈嘉栋的时候写的,原本没有名字,他问我叫什么的时候,我就顺口调戏了一下他。”楚宁汐有些怅然:“当初我可真傻逼呀,学着那群男生追女生一样,在宿舍楼底下摆蜡烛、弹吉他。”
“当初我谱曲的时候、调戏他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以后。”
“谁成想那段恋爱,终成禁果。”
让人无法言说。
楚言楠听着,没有说话。
楚宁汐抱起中阮,手里拿着拨片,轻拢慢捻抹复挑,中阮悠扬柔美的独特音色缓缓展现出来。
原本用吉他演奏的英伦乡村音乐,变成了江南水乡的小调,带着烟雨般的柔美……
一曲毕,楚宁汐问:“怎么样?”
“好听!”楚言楠激动地鼓掌。
楚宁汐露出一个笑:“我还会弹琵琶,想听吗?”
楚言楠拖长了语调,像小孩子一样回答:“想——”
楚宁汐将中阮挂回去,又取下琵琶,找到假指甲。
“妈,你怎么突然开始学这些了?”问这话的时候,楚言楠目光扫过琴房里多出来的各种乐器。
“无聊,想学就学了。”楚宁汐低头缠假指甲。
楚言楠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问:“无聊吗?”
楚宁汐一顿,抬头看他,问:“不无聊吗?”
楚言楠垂眸,笑:“有点。”
楚宁汐垂眸弹起了琵琶,心神却不在琵琶上。
这几年她实在是太无聊了,因为身份敏感不能出门,只能呆在陈家像被圈养的金丝雀,偶尔出门遇到陈嘉栋圈子里的朋友,还免不了被挤兑一番。
头两年还好,看看电影电视剧也不错,后来能看的电影电视剧看完了,无所事事在看一遍也不是不行,但是一部再好看的电影,看上十几二十次也会腻掉。
就像今天早上那部的喜剧一样,从第二十遍开始,再好笑的剧情都平淡了,变成披着喜剧外壳的悲剧。
这样没有社交、没有爱好的日子,楚宁汐过了七年,根本过不下去,于是她开始找各种老师,学习各种知识、技能,学会了不下五种乐器。
但是这样依旧很无聊,她知道自己需要社交,前段时间龙欢住在陈家的时候,她很喜欢龙欢陪她说话,但是打完官司、潘家倒台,龙欢就回江南了……
江南,她的故乡,她还能回去吗?
铮——
楚宁汐低头一看,琵琶的琴弦,断了。
楚言楠看着楚宁汐愣神的模样,鼻尖一酸,忽然问:“妈,你愿意跟我走吗?”
闻言,楚宁汐苦笑:“我还能走吗?”
楚言楠握住她的手:“能的,你相信我,我能带你走。”
看来今天不止要对他妈出柜了。楚言楠想着,起身去了趟厕所。
楚言楠将厕所门锁上,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聊天界面,发了一条消息。
阿楠:哥,在吗?
手机那头的人秒回——
风:说。
阿楠:[小螃蟹缺钳.jpg]
小螃蟹缺钳表情包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那头的人二话不说甩来一个红包,楚言楠点开红包,微信到账5万元。
阿楠:[独臂小螃蟹.jpg]
只有一只蟹钳的小螃蟹出现在聊天页面没多久,手机那头的人二话不说又甩来一个红包,楚言楠点开红包,微信再次到账5万元。
阿楠:哥,还是不够。
阿楠:[可怜巴巴.jpg]
风:……
风:你欠债了?
阿楠:算是吧。
风:还差多少?
阿楠:一千三百四十二万八千。
风:高利贷?钱不用还了,我今晚的飞机去找你。
阿楠:不是,今晚我要带走我妈,欠陈家的钱也是要还的。
风:……我才是欠债的那个吧。
阿楠:什么?
风:兄弟债。
楚言楠抱着手机,贴墙蹲在厕所角落,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水珠,抬起食指点了点脸颊,食指和大拇指揉搓,是濡湿的——他哭了,那是泪。
为什么要哭呢?应该庆幸才对,起码他还有他哥可以兜底。
可是明明这么多年,他无数次隐瞒、无数次自欺欺人,他告诉所有人,也告诉自己,他过得很好,好像只要这样,他就不会后悔。
可为什么总有人会发现他过得不好?
白晚风是这样,顾清也是这样,他们好像轻易就能看出看他笑容下的悲苦。
楚言楠将头埋进双膝,泪水濡湿布料,晕染开,又消失不见。
砰砰砰——
有人在敲门。
“阿楠。”楚宁汐在门外喊:“陈嘉栋和陈沈回来了。”
“哦。”楚言楠擦干净眼泪站起身,声音又开始含笑:“我知道了!”
冬天昼短夜长,天黑得很快,陈家早早亮起了灯。
陈嘉栋今天高兴极了,特地开了瓶好酒:“来来来,咱们爷仨今天好好喝一回。”
阿姨醒酒时还特地问了一句:“二少爷这几日要不要在家里住下?”
楚言楠还没说话,陈嘉栋就大手一挥:“住下,当然住下,大过年的不回家干嘛?”
楚言楠只是笑笑,没有应答。
楚宁汐自顾自就是榨菜吃第二碗饭。
陈沈察觉气氛古怪,桌子下的腿轻轻踢了踢楚言楠,楚言楠抬头看向陈沈,脸上是得体的笑,却让陈沈莫名不安。
楚言楠:“嗯?”
陈沈:“没事……”
叮叮咚——
楚言楠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锁屏上赫然是两条消息:
【尊敬的客户,您尾号2199的账户收到一笔转账,金额为13,428,000元……】
【风:大额转账申请通过了。】
下一秒,屏幕一跳,是新消息:
【风:去吧。】
楚言楠将卡上原本的散钱提现到微信,又从微信里提了10万、卡里提了18万,转到另一张卡上,做完这一切后深吸一口气,呼——
楚宁汐看了他一眼,敏锐地发觉什么,加快了扒饭的速度,三两口解决了底。
在她吃完饭后,楚言楠突然对她说:“妈,我有事告诉你。”
楚宁汐放下碗,推远:“说。”
楚言楠笑:“我交男朋友了。”
餐桌上安静片刻后,忽然响起劈劈啪啪碗筷掉落的声音。
陈嘉栋和陈沈看着他目瞪口呆,碗筷劈劈啪啪掉了一桌一地,一旁候着的阿姨甚至没有立马上来收拾。
“阿,阿楠……”陈沈毕竟年轻,接受能力强,很快就缓过劲来,试探性问道:“你开玩笑的吧?”
“没有,”楚言楠平静解释:“我交男朋友了,已经交往有一段时间了。”
“分手。”陈嘉栋面色黑沉如水,这是他第一次在楚言楠和楚宁汐面前甩脸子。
楚言楠看着陈嘉栋,声音坚定:“我不。”
陈嘉栋一拍桌子,把面前的餐盘扫到地上:“我不同意!你要是执意跟他在一起!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陈嘉栋不是不接受同性恋,只是不接受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
“干嘛要你同意?”楚宁汐平静地看着他:“他是我儿子,我同意就好了。”
“他也是我儿子!”陈嘉栋撑着桌子站起身,额角青筋暴起:“是我们的儿子!”
“我不是!”楚言楠也站了起来:“我姓楚,叫楚言楠,我只是我妈的儿子。”
“混账!”陈嘉栋真的被气到了,对着楚言楠高高扬起了手——
就在楚言楠以为今晚一切不得善终的时候,楚宁汐抓起眼前的醋碟往地上一摔,陶瓷醋碟劈里啪啦碎了一地,声音近乎嘶吼:“够了!”
陈嘉栋的巴掌停滞在半空中,面色阴沉看起来还想说什么,楚宁汐却轻声开口道:“陈嘉栋,你的遗嘱,我看见了。”
这话其他人听不清,陈嘉栋却听得真切,瞬间便不知为何倾刻哑然,继而不复刚才的盛气凌人,变得慌乱:“不是!汐汐!你听我解释!”
陈嘉栋敏锐察觉哪里不对——
为了楚宁汐在陈家衣食无忧,而一直谨言纳行的楚言楠,为什么突然自曝是同性恋,又为什么在餐桌上公然违抗他。
但是在他参透之前,楚宁汐拒绝给他思考时间。
“不用解释。”楚宁汐站起身,语气很淡:“我们今晚就走。”
陈嘉栋想越过长桌上前拉她的手,被楚言楠拦住了:“老陈,这么多年,谢谢你对我们的照顾。”
陈嘉栋忽然发觉楚言楠对他的称呼从来只有“老陈”。
“这七年你总共给了我840万的生活费,我用了28万,10万生活费,18万给学生赎身。”楚言楠挡在陈嘉栋面前:“从初三开始到现在的学费是204万,房租按照京城房价算是110.8万,你帮我找学校的人情往来、对朝阳附中的捐楼捐物,折合人民币大概1000万。”
陈嘉栋几乎要窒息,眼睁睁看着楚言楠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那是他当年给楚言楠的银行卡。
“这里是840万,我刚刚把那28万补上了。”楚言楠把那张卡放在桌上,就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卡,叠放在那张卡上:“这张卡里有1324.8万,密码是我妈生日。”
陈嘉栋恍惚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陈沈看着桌上那两张卡,有那么一瞬间既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楚言楠这么多年,可能一直在等那么一天,等楚宁汐终于愿意和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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