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汐在楚言楠拿出银行卡时，就上二楼收拾东西去了。
她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拿，只带走了她当初带来陈家的行李箱，行李箱里只有几件衣服，和一张存款不到一百的存折。
褪去华服，穿上最朴素的棉衣棉裤，围上有些开了线的围巾，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楚宁汐终于笑了，笑出了眼泪。
她下楼时，楚言楠等在楼梯口，远处的沙发上陈嘉栋依旧面色阴沉，陈沈不知道去了哪里，餐桌旁是阿姨在收拾残局。
陈嘉栋见楚宁汐这样下楼，目光呆滞了两秒，忽然问：“汐汐，为什么？”
“再浓烈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变淡，更何况你对我的感情不过是年少遗憾。”楚宁汐把行李箱交给楚言楠，踱步到陈嘉栋面前：“陈嘉栋，我们都不年轻了，哪还有那么多的爱可以随意挥霍。”
“不是的……”陈嘉栋抬头看着她，目露哀求：“我还爱你。”
“但是我已经忍受不了金丝雀的生活了。”楚宁汐笑：“我只是误闯上流社会的麻雀，关在笼子里是会死掉的。”
看着楚宁汐的笑，陈嘉栋忽然发觉，楚宁汐已经好久没有笑过了。
楚宁汐大步朝门口走去，路过餐桌时还和阿姨道歉：“对不起啊，走之前还要给你留下这样的烂摊子。”
阿姨摇了摇头：“再见，太太——哦，不，是楚小姐，再见。”
陈嘉栋看着他们离开，总觉得现在应该下场大雨，兴许能多留他们片刻。
可是京城的冬天，并不经常下雨。
楚言楠拖着那轻飘飘的行李箱，跟着楚宁汐离开陈家，就像他15岁刚到陈家时一样。
刚才情况太乱，楚言楠没来得及打车，刚拿出手机要打车，眼前就停下了一辆白色保时捷。
是陈沈。
陈沈说：“上车。”
楚言楠和楚宁汐坐上陈沈的后座，三人都没有说话。
陈沈知道楚言楠没有租房，除了学校教职工宿舍以外无处可去，于是没有多问就把车开到朝阳附中。
朝阳附中教职工宿舍在校内，职工家属常住也需要审批，楚言楠在车上就打好了报告发给后勤资产处。
楚言楠和楚宁汐下车的时候，陈沈才再次开口，问：“以后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不会活不下去。”楚言楠笑：“实在活不下去，就回江南投奔我哥呗。”
陈沈点了点头，现在连他也接受了，楚言楠的哥哥从来不是他。
“我哥”和“沈哥”，从来是不一样的。
楚言楠提着行李箱上楼，楚宁汐跟在他身后，陈沈看着他们走进宿舍楼。
“妈，今晚你先睡我房间，我去跟顾清给一下。”楚言楠打开门，还想说什么，却见隔壁的门开了。
“阿楠，你回来了吗？”
顾清一出门就看见楚言楠和楚宁汐，三个人面面相觑好久，顾清脑子宕机了两秒猜打招呼：“阿，阿姨。”
“嗯。”楚宁汐上下打量顾清，笑：“这就你那个小男朋友？”
楚言楠和顾清看了对方一眼，有些底气不足地异口同声：“是……”
“顾清是吧。”楚宁汐上前，看着比自己高一大截的青年，伸出手：“我是楚宁汐，楚言楠的妈妈，以后可能会经常见面。”
顾清也伸出手同她握了握：“我是顾清，阿楠的高中同桌，喜欢他好多年了。”
楚宁汐很开明很好说话还会做饭，知道顾清还没有吃饭，就给他下了碗面，甚至第二天早上还给他们煮了粥。
很普通的蛋花粥，撒了葱花，清油亮晶晶的，楚言楠和顾清一大早就被叫起来吃饭。
楚宁汐很好看，桃花眼、高鼻梁、薄嘴唇，穿着毛衣卫裤系上围裙也好看，吃完早饭把围裙一扔，她就坐在一旁刷手机。
她用的是七年前的旧手机，网卡的几乎要报废，下载了一个招聘软件后连内存都没有了。
“妈，你要找工作吗？”楚言楠端着碗蹲在她身边，顾清端着碗蹲在楚言楠身后：“为什么要找工作啊？”
“我和陈嘉栋——就是阿楠的继父——准备离婚了，现在又没有经济来源，总要找个工作吧。”楚宁汐刷着招聘信息。
“妈，你不是会弹吉他吗？要不然就去教小朋友弹吉他，刚好你当初就是学师范的。”说到这，楚言楠转头对顾清说：“我妈也是京师大的，和你还是校友哦。”
“什么校友啊。”楚宁汐眸色晦暗：“当初连毕业证都没拿到，就被迫离开了京城，现在根本进不去母校的门。”
顾清看着她失落的神色，想也不想立马道：“阿姨，我今天刚好没事，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逛逛学校吧。”
“可以吗？”楚宁汐抬头，眼神明显亮了。
“当然可以。”顾清把碗放到桌上，掏出手机，“我现在就填访客申请。”
见状楚言楠立马去卧室，帮楚宁汐拿衣服围巾，一边给她套上一边说：“你先跟顾清出去逛逛消消食，工作什么的我来搞定。”
如今正值寒假，非必要不留校，除了有科研任务和备战考试的老师学生以外，基本上没什么人留在学校。
保安大爷抽着旱烟，见有人来便多看了一眼，前头小伙子过了人脸识别，却让后头的女人犯了难。
“哎，咋的。”保安大爷问。
顾清一边跟他解释，一边拿出手机：“这是我妈，跟我来学校看看，这是我的访客申请。”
“哦，介啊。”保安大爷仔细看了一眼访客申请，这才放行。
楚宁汐跟着顾清进门，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一路上只走走停停看看风景，但是现在毕竟寒冬料峭，路边的玉兰树都光秃秃的，也没有什么景可看。
两人绕了一圈，走到广场西侧，楚宁汐站在建校百年纪念碑下：“木铎金声。”
“这座纪念碑，是我看着建成的。”楚宁汐目露怀念：“每次早八我和室友路过这里的时候，都能看到很多鸟，大部分是乌鸦。”
“乌鸦很聪明，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喜欢盯着我的吉他琴弦看。”楚宁汐望着眼前12米高的紫铜巨兽，和上面站着的小嘴乌鸦，摘下手里的戒指放在手心，对着它们伸了过去。
那是一枚2.1克拉的钻戒，净度很高，颜色很正，市场价30万往上。
乌鸦们看着那闪着火彩的钻石，歪着脑袋观察了他们一会儿，纷纷小跳着上前，好半晌才有一只大胆的扑腾过来抢走了那枚戒指，紧接这边是那一群乌鸦开始争夺那枚戒指。
楚宁汐看着它们扑腾来扑腾去，转身对顾清说：“走吧。”
两人走后没多久，戒指在乌鸦的争夺中掉了下来，叮咚一声落到地上，在被乌鸦在此叼回去之前，草丛里突然窜出个人影，扑上前将戒指揣进怀里。
“阿姨，这……”顾清站在主楼二楼看着广场上，陈嘉栋和一群乌鸦抢戒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用管。”楚宁汐闭了闭眼：“本来就是他的。”
乌鸦扑腾着翅膀高飞，是在太阳下折射出彩色的光辉，越过高楼林立，落在咖啡店窗前。
吴诗涵搅拌着杯子里的摩卡，寒假刚剪的一刀切短发落在羊绒围巾上，身上是短款羽绒服外套和亚麻短裙。
“诗涵。”楚言楠走进咖啡店，坐到吴诗涵对面：“你剪头发啦，短头发也很漂亮。”
“不喜欢就别骚。”吴诗涵心里微酸，抱臂道：“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想求你帮我个忙。”楚言楠垂眸：“就是我妈准备找工作，但毕竟年纪大了不太好找……”
“可以，准备准备，我送她上浪姐。”吴诗涵玩笑道。
“不是。”楚言楠无奈地笑了笑：“我妈会点乐器，吉它、琵琶、中阮之类的，我去那些机构啊少年宫啊看了一下，都有这方面的老师空缺，但是需要学历证明和考级证书。”
吴诗涵明白了，难怪求到她身上来。
正经培训机构和辅导班的老师，都需要出示学历证明和考级证书，但偏偏楚言楠他妈拿不出来。
而她，吴诗涵，星光娱乐老总和韩国top级爱豆的女儿，家里除了开娱乐公司以外，还有一些涉及音乐舞蹈的培训机构和辅导班，其中不乏有针对学龄前儿童器乐入门的。
“你们这对奸夫淫夫真是的，当初顾清借钱借到我头上，如今你求人求到我头上，我真是欠了你们的。”吴诗涵不满地哼了一声。
楚言楠尴尬地别过眼。
男人找兄弟借钱和找女人借钱性质是不一样的，求兄弟办事和求女人办事性质也是不一样的，更何况是被自己拒绝过的女人，饶是楚言楠脸皮再厚也有点架不住。
“如果你是想让我帮她走后门，按照规章流程来说，我不能够。”吴诗涵果断拒绝掉，看着楚言楠尴尬又失落的神色，忽而又说：“但规矩是我定的。”
“刚好我明年辞职后就要回归家族产业，去底下一个机构当主理人，到时候把她塞进学前班，但是工资你就别指望多了。”吴诗涵指尖点点嘴唇，说了一个自认为少的数：“最多一节课200。”
“你要辞职了？”楚言楠震惊问。
“对啊，我本来就不喜欢当老师，没有那种教书育人的**。”吴诗涵看向窗外喝了口摩卡：“唉，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想的，脑子一热就考了教资当了老师。”
仅仅是因为当时听说楚言楠考了教资，所以她也去考了教资，哪怕后来选择到朝阳附中任教，也是因为陈家和朝阳附中有联系，只是……
“阿楠，”吴诗涵放下咖啡杯，目光依旧望向窗外：“你来附中，是因为顾清吗？”
“啊？”楚言楠愣了两秒后，笑着解释道：“不不不不不，这真的是巧合，当初我和顾清根本没有联系，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喜欢他，更不知道他在附中任教——但我考教资的确是因为答应过他。”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可能这就是缘分天定。
吴诗涵将手边的摩卡一饮而尽，高傲地将下巴一台：“你买单。”
“当然。”楚言楠买单。
北京师范大学木铎金声纪念碑，是2002年建的，当时楚宁汐差不多在读大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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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钻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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