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对面是风声,顾清很久没有开口。
“顾清,怎么了?”楚言楠一边改作业一边问。
不知道是风声大了还是手机不行,那风声竟然听着有几分像呜咽。
“顾清?”楚言楠放下红笔、推开试卷,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问:“怎么了?”
“阿楠,我的导师跟我说,我的论文方向和主题,和预答辩上一个人雷同……”顾清抬手一抹眼睛,声音还有些哽咽:“提交材料时间明天就要截止了,我该怎么办啊阿楠……”
“你先别急,你在哪里?”楚言楠起身,穿着双人字拖就往外跑:“学校是吗?我来找你。”
楚言楠跑到校门口,发现学校门关了,保安亭没人,于是随便找了一处矮墙翻出学校,在校门口打了一辆滴滴。
论文雷同这种事,如果是本科毕业论文,在已有文献基础上组合创新,只要保证文字表述差异,查重率不超过阈值,一般没有太大问题。
但如果是和同校同届论文雷同的话,那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楚言楠想着,攥紧了手机。
窗外光怪陆离飞驰而过,最终停在京师大校门口,楚言楠一下车就见顾清站在校门口,见到他就迎了上来:“阿楠……”
只是几天没见而已,顾清就看上去憔悴了很多。
楚言楠心疼地抬手擦掉他的眼泪,声音也带上几分哽咽:“走!”
顾清不知道楚言楠要带他去哪里,就被拖着走了。
一家兰州拉面的门店里,楚言楠要了一碗牛肉面,推到顾清面前:“先吃点。”
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顾清的论文方向和主题跟人撞了,引用了几篇相同的文献,而那人参加过预答辩老师们都有印象,这种情况对于顾清来说是很不利的。
见顾清吃了半碗面,楚言楠才说:“在答辩之前发现问题是好事,总比论文送审被打回要好。”
食物缓解了腹中饥饿,顾清的心也平静了下来:“可是我今天才知道,提交材料时间明天就要截止了,我就是想改论文也来不及的。”
顾清大三开始就一直在外实习,学校分配导师以后两人都没见过两面,也就顾清今天要提交材料找导师看一眼,这才发现问题。
“没关系,我们一起改,你改论文我改PPT。”楚言楠宽慰着:“没什么大不了的,赶紧吃完饭,我们回寝室。”
有那么一刻,顾清以为自己和楚言楠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晚上吃完夜宵相约回寝室。
楚言楠被顾清带进了京师大的校门,但是校外人员不能在校内过夜,楚言楠甚至不能刷脸进校门,只能翻墙溜进来。
他被顾清带回了寝室,顾清刷脸他就猫着腰跟着进,男寝室不规矩惯了,这会儿又快毕业了,宿管阿姨干脆就不管了。
宿舍是六人寝,顾清的室友只有两个在宿舍,两个人见顾清回来都没什么反应,反而看到楚言楠的时候有了反应。
“顾清,这谁啊?”一个在床上打游戏的人摘下耳机问。
“我的……朋友。”顾清简单的介绍道:“楚言楠。”
“楚言楠?”一个原本躺在床上的人跳了起来,仔细端详了楚言楠两秒:“你就是楚言楠?”
楚言楠不明所以,笑说:“是啊,怎么了?”
“搞什么啊。”那从床上跳起来的男生又躺了回去,斜靠在床沿对楚言楠解释道:“顾清大一那段时间经常说梦话,每次说梦话都喊你的名字,阿楠阿楠的叫,我们还以为他做春梦呢。”
楚言楠转头看向顾清,眼神戏谑:“是吗?”
顾清耳朵通红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游戏的人抢了话头:“是啊,我每次大晚上起夜都能听见他喊你的名字,有时候还哭。”
“哭?”楚言楠看向顾清的目光微凝。
“才没有!”顾清羞得面红耳赤,拉着楚言楠到自己的位置上:“电脑给你,我再找人借一台电脑。”
“我的借你吧。”躺在床上的人伸出手挥了挥。
顾清应了声,道谢:“好,谢谢。”
两人商量着又定了一个选题,楚言楠坐在顾清的位置上先看了一遍PPT,顾清就坐在对床一边拿电脑查资料一边改论文,把论文大致要改的方向内容整理出来发给楚言楠,用微信视频聊天共享屏幕、共享文档。
两人实习以来做过不少PPT,改个PPT也不算难事,楚言楠找到方向,对照着顾清修改论文的步调修改PPT,不时还会问他两句,他问顾清就回答,一问一答间两人眼里除了论文什么也看不到。
“这个选题,谈教育改革是不是太假大空了?”
“是有点,我引用一下案例……案例发给你了。”
某个从论文里脱离出来的间隙,两人似乎都有些恍惚,恍惚以为当初他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如今一起组队参加毕业答辩。
明明就应该这样的。
晚上十点,顾清的其他几个室友也回寝室了,写论文的,有打游戏的,有跟女朋友打电话的也有,唯一一个睡觉的人还打起了呼噜,愣是没有被吵醒。
晚上十一点,宿舍楼熄灯,整栋宿舍楼的灯都灭了,顾清的室友陆续上了床,楼下只余下两个人写论文和一个人打游戏。
凌晨一点,打游戏的室友终于困了,摘下耳机关掉电脑上床休息,沾床就睡鼾声震天响。
凌晨两点,另外两个写论文的室友也陆续上了床,床下只余楚言楠和顾清。
凌晨三点,楚言楠改完的PPT,顾清也大致改好了论文,两人对视一眼立马交换电脑和手机。
楚言楠过了一篇论文,顾清过了一遍PPT,然后凑到一起改论文和PPT。
“顾清,你导师什么职称啊?”楚言楠一边小声问着,一边按照论文和PPT写答辩提纲。
“副教授。”顾清简单修改着PPT:“问这个干嘛?”
“看看他能不能帮你兜底啊。”楚言楠一口气半松不松,说:“毕业答辩不仅是学生论文的集大成之作,也是导师在学院里的地位比拼,我怕他兜不住你。”
“那怎么办?”顾清笑问。
“凉拌。”楚言楠无奈。
凌晨四点,论文和PPT都改完之后,楚言楠问顾清都伸了个懒腰,然后打开查重软件查重,查重率百分之三十一点几,还是高了点。
两人一合计,又开始改论文,“数据分析”改成“量化指标建模”,“通过问卷调查”改成“问卷数据显示”,“研究者发现规律”改成“规律被实验数据所揭示”……
从措辞到句式,改来改去又忙活了一个小时,再查重时终于保持在25%左右。
凌晨五点,两人都熬了一夜没睡,眼下都是淡淡的青紫色,楚言楠转头对顾清说:“顾清,下去刷门禁,我该回附中了。”
“好。”顾清送楚言楠下楼,路过食堂给他买了两个牛肉饼,楚言楠自己买了两杯咖啡,递给顾清一杯:“你回去以后先别睡,继续查漏补缺一下,等导师醒了再发给他看一遍,没问题就提交送审。”
楚言楠昨天进来就没有刷脸,今天也是翻墙出的校门,在校门口十米远打车回的附中。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六点,回寝室刷牙洗漱一番,就抱着两叠试卷和教案去了教室。
“出了点事,昨天的试卷没改完,今天先不讲试卷。”楚言楠拿出一份新的试卷:“我们考试。”
15班哀嚎声一片:“不要啊!”
但是他们只是叫叫,该做的试卷一样做。
15班在讲台下做试卷,楚言楠就在讲台上改试卷,声音刷刷刷的,干净利落。
考了两节课的试,把试卷收上来,楚言楠的卷子也改好了,发下去又讲了两节课的卷子,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中午,楚言楠连饭都没吃,回寝室倒头就睡,跟高三下课十分钟就昏死过去一样。
他定了个闹钟,睡了一个小时就醒了,起来又是改试卷。
楚言楠这段时间不止要负责高一高二的15班,还要负责高三13、14、15班的数学课,除了高一要上新课以外,高二开始的第一轮复习,高三的课要么是考试讲卷子,要么就是跟其他任课老师换了,他们考试的卷子也是给楚言楠改——调课申请教务处还差点没批。
洗了把脸强打起精神改试卷,楚言楠就听见门外有人叫他:“楚老师?楚老师!”
楚言楠出门一看,是李老师在隔壁敲门——隔壁是他的房间。
“怎么了李老师?”楚言楠脸上挂起一个疲惫的笑。
“呃……”李老师一手抱着卷子,一手提着外卖袋,把外卖袋放到地上,卷子递给楚言楠:“这是13班和14班的卷子,还有顾清给你点的外卖。”
看着那两摞卷子,楚言楠其实是有些崩溃的,但还是强撑着精神说:“好的,谢谢。”
顾清给他点的外卖是香煎牛排饭,加了一块牛排和两个煎蛋,炒饭里混了鸡蛋、洋葱和葱花,浇上一层酱汁,再撒上椒盐,油香四溢。
楚言楠一边吃饭,一边改试卷,还给顾清打了个电话,一接通电话,就是顾清欣喜的声音:“阿楠!”
“论文怎么样?你导师那边过了没?”楚言楠问。
“过了,他让我细节的地方改了一下,然后去打印查重报告,就能提交送审了。”顾清絮絮叨叨:“你一个人在学校上课改试卷太辛苦了,记得要好好吃饭。”
楚言楠一边吃饭一边改试卷:“好。”
直到顾清挂了电话,他的室友才露头问:“诶顾清,我说你剩100块钱,给他买一份90多的牛排饭,自己在寝室吃10块钱的葱油面是弄嘛呢。”
顾清一边嗦葱油面,一边说:“你不也省钱给你女朋友买生日礼物吗?”
“我那是女朋友跟你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他们不知道楚言楠和他的关系,女朋友和朋友,好像的确不一样。
但是顾清心里清楚,楚言楠和他在一起,是受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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