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楠毕业答辩结束，离三模只剩最后一天，于是他连夜买票回了京城。
动车站，龙欢身上穿着睡衣，提着一大袋子东西，木着脸抱怨：“大半夜的，我知道你要走就立马赶了过来，你非得买这个点的票吗？”
“没办法，后天就三模了，我答应学生在三模之前回去，明天早上的票赶不到。”楚言楠这段时间赶论文憔悴了许多，眼下泛着浓浓的青黑。
见此龙欢也不愿多说什么了，把手里一大袋子东西递给楚言楠：“给沈哥他们的礼物，那罐茶叶是给沈哥的，藕粉是给黎小姐和高律师的，莼菜和笋干是给楚阿姨的，她应该会做。”
“好，我一定送到他们手上。”楚言楠接过袋子，却见龙欢又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塞进他的口袋里，“楠楠，你为什么不问我有没有给你准备？”
楚言楠笑说：“你这不是给我准备了吗？”
龙欢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因为相信我给你准备了，所以不问，还是不在乎我有没有给你准备，所以不问。”
楚言楠歪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楠楠，”龙欢叹了口气：“下意识把期待感放到最低，不是什么好事。”
上车后楚言楠掏了一把自己的兜，掏出一把类似坚果的东西，看了很久才后知后觉这是香榧，他老家的特产之一，年轻人不喜欢吃，老一辈人却很喜欢。
楚言楠也不喜欢吃，却在这一刻忽然明白，或许香榧价格炒这么高，从来不是因为什么营养价值，而是老一辈人的情感寄托。
他拿手机敲开一颗香榧，将果仁放进嘴里，还是一样的干巴，口感不如夏威夷果，味道不如巴旦木，尾调还带着一股涩感。
一时间也分不清那股涩感，是酸涩、苦涩，还是晦涩。
楚言楠低头给龙欢发消息。
阿楠：幸好你没有买黄酒棒冰，盗版满天飞又不好吃。
考研上岸：本来想的来着，但是棒冰容易化，我没时间去整个保温袋。
因为顾清和楚宁汐都有课，所以楚言楠回到京城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
六个多小时的高铁，在车上睡了五个多小时，下车时已然是早晨天光大亮，楚言楠独自背着电脑包、提这个大袋子，打车回到了朝阳附中，放下东西就直奔教室——顾清今天上午有两节课。
顾清上课时看见他趴在窗外，连讲课的声音都顿住了，直到15班所有人齐齐朝窗口看去，他才确信他没有出现幻觉。
“阿楠！”顾清连课都不讲了，把试卷一扔就冲出门去抱住楚言楠。
“顾老师，你这样是要扣绩效的。”楚言楠声音含笑，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去休息吧，我来上课。”
楚言楠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扫去奔波一夜的风尘仆仆，走进教室时挂上了笑：“试卷讲到哪了？给我指一下。”
高笑笑举起试卷，指在试卷第二面末尾：“选择题最后一题了。”
“好的，让我看一眼题目。”楚言楠大致扫了一眼：“嗯，不错嘛，已经做到这张卷子了，这张卷子主要涉及到的知识点是三角函数……”
楚言楠撑着一口气上完了两节课，等下课后就一口气没上来挂在了顾清身上：“顾老师，我好累呀，今天试卷都你改呗。”
“好。”楚言楠都回来了，顾清能有什么不答应的呢？
“开玩笑的。”楚言楠把头埋进他怀里：“上午没课了，我回寝室再补一觉，中午记得给我送饭，顺便把要改的试卷带回来。”
“中午我给你带青椒牛柳，没什么要改的卷子了，你安心休息就行。”顾清垂眸温和地注视着他。
楚言楠回到宿舍倒头就睡，直到中午顾清来给他送饭，才浑浑噩噩爬起扒拉了半碗饭，然后躺回床上继续睡了两个小时，下午一点又爬起来干正事。
楚言楠给陈沈打电话：“喂，沈哥，你下午有空吗？”
陈沈看了一眼日程表：“有空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龙欢让我给你们带点东西，等会儿你给我一个地址，我给你送过去。”
“好，地址我微信发你。”陈沈顿了顿，又问：“对了，她最近怎么样？”
“谁？”楚言楠问完才反应过来：“哦，龙欢啊，她最近挺好的，据说毕业答辩打遍教授无敌手。”
陈沈自言自语喃喃道：“那就好。”
“沈哥，我顺便把黎小姐的藕粉也带上，你帮我送给她可以吗？”
“可以啊。”
两人又聊了几句才挂电话，楚言楠又照例给黎婧训和高叙华打了电话。
“黎小姐，龙欢让我给你带了点藕粉，我最近没什么时间，就先放在陈沈哪里了，晚点让他给你送过去啊。”
“高妈妈，龙欢让我给你带了点藕粉，感谢你当初为她辩护，我星期五让高笑笑给你带回去啊。”
一边挂掉电话，一边打车到陈家的公司，楚言楠提着一罐茶叶和一盒藕粉到前台：“你好小姐姐。”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前台小姐姐年轻俏皮，笑意盈盈。
“我来送点东西。”楚言楠把袋子提到台上，笑：“可以先放你这，等他下班以后来拿吗？”
“当然可以。”前台笑着接过。
送完东西，楚言楠打算跟陈沈说一声就走，却在转身时听见有人在喊他。
“阿楠？”陈嘉栋看着许久不见的小儿子，一时间愣了神。
楚言楠有些尴尬地后退了一步，笑：“陈先生。”
“是出了什么事吗？”陈嘉栋上前，看着他放在前台的东西，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来求助：“我们只是吵架了，又不是死了，有问题不知道回家吗？”
楚言楠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讪讪笑了笑，说：“不是，我只是替龙欢来给沈哥送东西的，送完就走了。”
“……”陈嘉栋默了默，立马找补道：“这样吗，陈沈，陈沈他挺想你的，要不你给他送上去吧。”
楚言楠想要拒绝，却见陈嘉栋已经提起了茶叶和藕粉，走到员工电梯刷卡，扭头示意他跟上。
楚言楠：“……”
好吧，送上去就送上去吧。
电梯里空气都是凝滞的，楚言楠和陈嘉栋都没有说话，安静得令人窒息。
终于到了陈沈部门所在的楼层，楚言楠松了一口气出门，陈嘉栋在他出门时忽然说：“阿楠，如果你遇到麻烦了，真的可以来找我。”
楚言楠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嗯”，直到电梯的门关上，他才想起他不知道陈沈的办公室在哪。
无法，楚言楠只能找个人问路。
“你找小陈总？”一个女白领指了指走完尽头会议室的门：“小陈总正在开会呢，你——”
旁边拿着文件焦急等待的男人，烦躁地皱眉道：“你跟他说什么，看着也不像来谈生意的正经人，让他等着就是了。”
女白领对楚言楠笑了笑，踩了一脚男人的皮鞋，拉着人就往会议室走，隔着一段距离才说：“你要不要有点礼貌，真当公司是你家的啦？”
“我说错了吗？拿着一提东西，看着不像文件，不是来送礼的，就是来打秋风的。”
“不管是来干什么的，都不关你的事吧。”
两人走进会议室。
楼道里的人来来往往，楚言楠抱着茶叶和藕粉，坐在外头的沙发上，目光淡淡。
遭人白眼的时候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遭，就盼着陈沈赶紧开完会，替他刷电梯下楼。
这会不知道开了多久，陈沈骂骂咧咧带着一群人出来，出会议室一抬头就看见楚言楠百无聊赖坐在沙发上。
“阿楠？你怎么坐这里？”陈沈抛下众人三两步上前：“怎么不去我办公室？”
楚言楠露出一个笑：“沈哥。”
“等了很久吧，突然有个会要开，忘了通知你——先去我办公室吧，喝杯茶。”
“不用不用，我送完东西就走，你帮我刷个电梯可以吗？”
“不行，来都来了。”陈沈拉着楚言楠就走。
“诶，那小伙子谁呀，模样长得还挺俊俏的。”
“我知道，他是跟董事长一起上楼的，我记得董事长家有个继子……”
“什么继子，我可听说了，那是董事长的私生子。”
“不会吧，小陈总和他关系不错的样子。”
听着人群中的闲言碎语，楚言楠面色不变往前走，只在看到之前见过的女白领和男人时露出一个笑，女白领点了点头，男人面色惨白。
“认识？”陈沈问。
“没有，只是问过路。”楚言楠说。
陈沈带着楚言楠到自己办公室，问：“想喝什么茶？”
“绿茶吧。”楚言楠拿出袋子里的茶叶：“龙欢让我给你带的西湖龙井。”
陈沈看了那罐龙井两秒，接过放在书架上，转手拿了一罐开封过的茶叶出来：“新的拆了容易潮，我这里有开封过的，之前合伙人送来的特级茶叶，尝尝吧。”
“好。”楚言楠其实不喜欢喝茶，看着陈沈烧水泡茶便觉无聊。
“阿楠，龙欢以后还会考研来京城吗？”陈沈一边泡茶一边问。
“应该不会了吧，她现在更倾向于考本校研究生。”楚言楠笑。
“哦，这样啊……”陈沈垂眸：“楚阿姨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老陈一直不同意离婚，她有些烦。”
“你们……你们一定要走吗？”
楚言楠抬眸看了陈沈片刻，随意找了个理由：“那能怎么办，老陈又不接受我男朋友，你一定要我回去跟他吵架吗？”
陈沈眸色一暗，声音很轻：“果然是因为他吗……”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
尴尬地喝完茶，楚言楠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藕粉你记得给黎小姐。”
龙欢准备的礼物虽说不太贵重，但是一看就是用了心的，陈沈会喝茶就送西湖龙井，黎婧训和高叙华是女生就送藕粉美容养颜，给楚宁汐送的莼菜和笋干是两种不同的口感，总有一个能押中楚宁汐喜欢的。
楚言楠不用猜就知道楚宁汐更喜欢笋干，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就吃到了楚宁汐做的笋干焖肉。
笋干焖肉上桌时，顾清还在好奇莼菜外包裹着的透明物质是什么，好奇的样子让楚言楠以为他是想吃，于是便朝楚宁汐道：“妈！我想吃莼菜！”
“不早说，现在再起火来不及了，凉拌可以吗？”楚宁汐问。
楚言楠：“可以！”
莼菜本身其实是没什么味道的，只有一股类似于茶叶的清香，吃它也只是吃它那种顺滑的口感。
楚宁汐往碗里加了两勺生抽、一勺香醋、半勺花椒油和白糖，问顾清：“小顾，吃蒜和小米辣吗？”
顾清说：“吃的。”
于是她又往里加了蒜末和小米辣增香。
那天晚上的凉拌莼菜全是被顾清吃掉的，他似乎很喜欢莼菜滑溜溜的口感，楚宁汐见他喜欢，便说明天再做莼菜羹。
于是第二天的早餐便是火腿莼菜羹。
楚言楠和顾清飞快吃完早饭到教室，提醒学生注意事项。
15班这次比以往所有考试都要紧张，高笑笑甚至在预备铃响起时哭了出来，元谅更是一副哮喘发作的表情。
楚言楠和顾清，一个安慰高笑笑，一个安慰元谅，两人手里都拿着药。
“一次考试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楚言楠给高笑笑递了瓶矿泉水：“来，咱先把药吃了，身体最重要。”
“不要太焦虑了，焦虑也会诱发哮喘的。”顾清手里拿着特布他林：“你那个雾化器我也不会用，真哮喘了我们只能叫救护车。”
在楚言楠和顾清的劝说中，高笑笑和元谅如同上战场一般，和15班所有人一起，奔赴各自的考场。
“不要害怕！”楚言楠和顾清站在他们身后：“努力就好！”
他们走出教室，随意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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