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街喧嚣的人声仿佛瞬间远去,季知遥握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露天咖啡座旁,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手机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她刚才那点自以为是的得意。
荒谬!愤怒!还有一丝被彻底算计的冰冷无力感,她怎么也没想到,陆屹川会玩这一手,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跑去跟她父母哭诉,颠倒黑白,说她“不接电话”、“不理他”、“想抛弃他”?!还引得她妈勃然大怒,直接下达了最后通牒,抛弃他?!陆屹川!你演得可真像!
一股巨大的怒火在胸腔里翻腾,几乎要将她烧穿,她恨不得立刻冲回枫林苑,把那个装模作样的男人揪出来,撕下他虚伪的面具,但理智告诉她,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驱散混乱的思绪。
妈的态度……根本不容商量。要么回去……要么……接他过来?
回去?意味着向陆屹川低头,意味着这场精心策划的反击彻底失败!她不甘心!而且,公司这边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她不能半途而废!
接他过来? 让那个满腹心机、演技精湛的陆屹川,来到她的地盘,在她眼皮子底下继续演戏?这无异于将战场拱手相让,让他有更多机会操控局面、扰乱她的计划,不行!绝对不行!
她拿出手机,想再给母亲打个电话,试图解释。但手指悬在屏幕上,却迟迟按不下去。她知道母亲的性格,一旦认定她“欺负”了“失忆无助”的陆屹川,根本不会听她任何解释,只会觉得她在狡辩,该死!
就在她进退维谷、焦躁万分时,手机再次响起。屏幕上闪烁着“妈妈”两个字,像催命符一样刺眼。
她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妥协:“妈……”
“遥遥!考虑得怎么样了?”叶淑仪的声音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我让张伯去问屹川了,他……他听说能去找你,开心得像个孩子!一直念叨着‘老婆没不要我’!可怜见的……你赶紧把酒店地址发过来!我让张伯安排人送他去机场!”
季知遥的心沉到了谷底。母亲的态度没有丝毫松动,甚至已经替她做了决定,她甚至能想象到陆屹川在电话那头,是如何用那副“脆弱无助”、“失而复得”的嘴脸哄骗她母亲的。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再次席卷了她,她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精心编织的蛛网,越是挣扎,就被缠得越紧。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厉。既然躲不掉,那就正面迎战,在邻市,在她的“地盘”,她倒要看看,陆屹川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好。”季知遥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地址我发给你。妈,你让他……路上小心。”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其缓慢,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挂断电话,季知遥立刻将酒店地址发给了母亲,然后,她拨通了私人助理的电话,声音冷静而锐利:“立刻查一下,陆屹川最快一班飞邻市的航班信息。另外,帮我订一间……君悦酒店,标准间。对,最普通的标准间。不要套房。”
枫林苑,陆屹川拿着那部崭新的老年机,慢条斯理地翻看着,屏幕上,林特助刚刚发来的加密信息:“季总已同意,并发送酒店地址。季夫人已安排车辆,半小时后送您去机场。最快航班已为您预留座位。”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得逞的、冰冷的笑意,他放下手机,走到衣帽间,开始挑选衣服。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
他没有选择那些过于正式或精英的西装,而是挑了一套质地柔软、剪裁休闲的浅灰色羊绒衫和深色长裤。镜子里的人,褪去了商场的冷峻,多了几分温和无害的气质,眼神清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依赖感?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城市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季知遥站在酒店大堂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眼神冰冷。
她刚刚接到前台电话,陆屹川乘坐的航班已经落地,正在来酒店的路上,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转身走向电梯,她没有去门口迎接,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顶层套房。她需要一点时间,调整状态,迎接这场硬仗。
半小时后,门铃被轻轻按响。
季知遥走到门后,透过猫眼看去,门外站着陆屹川,他穿着那身浅灰色的羊绒衫,身形挺拔,手里拎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然而,与季知遥预想中不同,他并非精神奕奕,反而显得有些……狼狈?
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几缕发丝还在往下滴水,浅灰色的羊绒衫颜色明显深了一块,肩头和胸口的位置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略显单薄的轮廓。
他的脸色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微微抿着。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疲惫,但眼神却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和……一丝小心翼翼的紧张?他微微抿着唇,像个等待主人开门、却淋湿了毛发的大型犬。
淋雨了?怎么搞的?林特助没跟着?还是又是你的苦情戏?她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随即被冰冷的防备压下,面无表情地打开门。
“老婆!”门一开,陆屹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绽开一个巨大无比、纯粹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他几乎是立刻就想扑过来抱她,带着一身湿冷的潮气。
季知遥却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声音平静无波:“来了?路上辛苦了。”她的目光扫过他湿透的衣衫和苍白的脸色,没有流露出丝毫关切。
陆屹川扑了个空,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眼神里迅速闪过一丝受伤和委屈,他讪讪地收回手,低下头,小声说:“老婆……我……我想你了……”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依赖,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似乎是被冷的。
“嗯。”季知遥淡淡应了一声,侧身让他进来,“你的房间在楼下,1608号房。这是房卡。”她将一张标准间的房卡递给他,语气公事公办,仿佛没看到他湿透的衣服。
陆屹川看着那张房卡,愣住了,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巨大的失落。
“老婆……我……我不能和你住一起吗?”他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身体似乎也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我……我一个人住……害怕……真的害怕……而且……我淋湿了……好冷……”他眼眶瞬间红了,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混合着发梢滴落的水珠。
“这里是酒店,不是家里。”季知遥语气冷淡,没有丝毫动摇,“你需要独立空间休息,也需要换掉湿衣服。楼下有24小时热水和空调。”她刻意忽略了他“害怕”和“冷”的诉求,目光扫过他湿透的羊绒衫,“林特助呢?没给你准备伞?”
“我……我自己来的……”陆屹川小声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没……没带伞……老婆……我……”他似乎想解释什么,但被季知遥冰冷的眼神打断。
“陆屹川,”季知遥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里是1608的房卡。要么你现在下去洗澡换衣服休息,要么……我现在就让司机送你回枫林苑。”她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你自己选。”
陆屹川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看着季知遥冰冷而坚定的眼神,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他脸上的委屈和泪水瞬间凝固,眼里闪过一丝伤心,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委屈覆盖,他缓缓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抑的啜泣声。
他伸出手,颤抖着接过了那张冰冷的房卡,声音破碎不堪:“……好……老婆……我……我听话……我下去……”他拖着湿漉漉的行李箱,转身,脚步踉跄地走向电梯,湿透的羊绒衫紧贴着他的后背,显得格外单薄和落寞,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又淋湿了的孩子。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那个“伤心欲绝”、瑟瑟发抖的背影。
季知遥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电梯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知道,陆屹川的眼泪和委屈,不过是又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淋雨?独自前来?都是苦肉计的一部分!她不在乎!她就是要划清界限!就是要让他知道,来了邻市,就得按她的规矩来。
她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第一回合,她赢了,成功将他挡在了门外。
然而,她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她走到窗边,看着雨幕中模糊的城市灯火,心头那丝因陆屹川湿透身影而泛起的不安,被她强行压下,他那么会演,肯定没事。
1608号标准间:
陆屹川刷开房门,拖着湿漉漉的行李箱走进冰冷的房间,他脸上的泪水早已消失,只剩下冰冷的阴鸷和……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湿透的羊绒衫像一块冰冷的铁皮贴在身上,寒意刺骨,他感觉头越来越重,视线也有些模糊。
他踉跄着走到床边,甚至顾不上脱掉湿透的衣服,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他掀开被子,蜷缩着躺了进去。冰冷的被褥让他更加难受,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
寒意仿佛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而体内却像有一团火在烧。他拉高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牙齿都在打颤,知遥……
他闭上眼睛,意识迅速模糊,沉入了黑暗的深渊。
深夜,顶层套房:
季知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雨声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她纷乱的心绪,陆屹川湿透的、微微发抖的背影,和他离开时踉跄的脚步,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眼前,他……不会真的冻病了吧?
这个念头让她烦躁,各种念头纠结在脑海里,不可能!他身体没那么差!肯定是装的,想骗我下去看他!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然而,到了凌晨一点多,雨势丝毫没有减弱。
季知遥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太安静了……1608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正常,以陆屹川的性格,就算被赶下去,也应该会打电话来哭诉、装病、求安慰才对。
难道……真出事了?她猛地坐起身,不行!得去看看!不是为了关心他!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又在搞什么鬼!她内芯安抚着自己,穿上外套,拿起房卡,快步走出套房。
季知遥乘电梯下楼,来到1608房门口,走廊里空无一人,她站在门外,侧耳倾听,里面……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
睡着了?她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陆屹川?”
没有回应。
她又加重力道敲了敲:“陆屹川?你在吗?”
依旧一片死寂,怎么回事?难道是被她气的不想演了?
但是心头的不安感却瞬间放大,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陆屹川的老年机号码,铃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清晰可闻,但……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铃声一直响到自动挂断。
电话在房间!人不在?!她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立刻转身跑向前台,语气急促:“1608的陆屹川,他不在房间,电话也没人接,他可能出事了!快开门看看!”
前台也被她的紧张感染,立刻叫来保安和值班经理,拿着备用房卡打开了1608的房门。
门一开,一股闷热又带着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里一片漆黑,季知遥第一个冲进去,按亮了灯。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陆屹川蜷缩在床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但依然在剧烈地发抖,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发紫,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痛苦的昏迷中。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而微弱,最刺眼的是,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湿透的浅灰色羊绒衫,湿冷的布料紧贴着他的皮肤,他……他没换衣服?!
“陆先生!”值班经理惊呼一声,立刻上前探了探他的额头,“天哪!好烫!快!叫救护车!”
季知遥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烧得人事不省、连湿衣服都没力气换掉的陆屹川,所有的怀疑、算计、防备,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她想起他淋着雨、孤零零拖着行李箱走进酒店的背影……想起他离开时那落寞踉跄的脚步和湿透的衣衫……想起他反常的安静……一股巨大的恐慌和自责瞬间淹没了她。
是我……是我把他赶下去的……是我让他淋雨的……是我……没管他……
她踉跄着扑到床边,颤抖着手去摸他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灼痛了她的指尖,她触碰到他湿冷黏腻的羊绒衫,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陆屹川!陆屹川!”她声音颤抖地呼唤他,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你醒醒!你醒醒啊!”
陆屹川毫无反应,只有滚烫的呼吸和冰冷的湿衣证明他还活着。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季知遥紧紧握着陆屹川滚烫的手,看着他苍白脆弱的脸和身上那件刺眼的湿衣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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