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季知遥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双手紧紧交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盯着亮着红灯的“抢救中”指示牌。
林特助匆匆赶来，脸色凝重：“季总！陆总他……”
“高烧，40度2。肺部有轻微感染。”季知遥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磨过，“医生在给他降温，输液。”
林特助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这么严重？下午还好好的……”
季知遥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向林特助：“他下午淋雨了？为什么不撑伞？为什么不叫车？”
林特助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解释：“季总，我……我不知道啊！陆总他……他下午是自己打车去机场的。到了邻市……他也没联系我……我以为……以为他直接去找您了……”
季知遥的心猛地一沉！陆屹川……他失忆后，对周围环境极其依赖，出门必定有人接送，他怎么会自己打车？还淋了雨？难不成他真的着急了所以才不顾一切来找自己？可是为什么呢?
脑海里的念头杂乱堪，一边想着陆屹川不就是想耍自己吗？看自己为了他打转，但那滚烫的温度，那苍白的脸色，那昏迷不醒的样子，都让她觉得陆屹川对自己不可能单单只有那么简单。
她想起自己下午冰冷的态度，想起他离开时落寞的背影……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头。
“季总！陆屹川家属！”护士推门出来。
季知遥立刻站起身：“我是！”
“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了，体温降下来一些，但还在昏睡，可以转到病房观察了，他淋雨受了凉，加上可能情绪波动太大，身体底子还没完全恢复，所以反应比较剧烈，需要好好休息。”护士交代道。
季知遥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茫然。
季知遥轻轻走到床边坐下，看着他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下午那个在电话里告状、在门口装委屈的男人，此刻安静得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替他掖了掖被角，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的手背，她的心也跟着微微一颤。
她看着病床上依旧昏睡的陆屹川，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单调的“嘀嗒”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陆屹川……你快点醒过来……
她的目光落在他干裂的嘴唇上，犹豫了一下，拿起旁边的棉签，蘸了点温水，小心翼翼地替他润湿唇瓣。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就在这时，陆屹川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眉头微微蹙起，似乎被唇上的湿润感惊扰。
他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眼神起初是迷蒙的，没有焦距，带着高烧初退的虚弱和茫然，他微微转动眼珠，视线有些涣散地扫过天花板，最后，落在了床边那个模糊的身影上。
“老婆……”他的声音极其沙哑微弱，几乎只是气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依赖，本能地呼唤着。
季知遥的心猛地一跳！她立刻放下棉签，凑近了些：“陆屹川？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关切？
陆屹川的视线渐渐聚焦，终于看清了床边的人，是季知遥。她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神里充满了……担忧？还有……愧疚？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发疼，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季知遥立刻会意，连忙拿起旁边的水杯，插上吸管，小心地递到他唇边：“慢点喝。”
陆屹川就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水，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舒缓，他一边喝水，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季知遥，她的动作很轻柔，眼神很专注，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一股暖流夹杂着巨大的酸涩感涌上心头，他喝完水，季知遥替他擦了擦嘴角，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碰到他的皮肤，让他微微一颤。
“老婆……”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清晰了一些，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我……我好难受……好冷……”
季知遥看着他湿漉漉的、写满全然的信任和依赖的眼睛，看着他苍白脆弱的脸，心里那道冰冷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被子外、依旧有些冰凉的手。
“别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温柔，“我在这里。不冷了，烧已经退了。”
陆屹川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热，看着她眼中真切的担忧和愧疚，心里某个角落柔软得一塌糊涂，他反手，轻轻回握住了她的手，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依恋。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和两人轻浅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却也流淌着一丝奇异的、劫后余生的温情。
然而，这份温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陆屹川看着季知遥眼中逐渐加深的愧疚和……某种决断，心里忽然一沉，他太了解她了，这份愧疚，或许会让她心软一时，但绝不会让她放下所有的防备，她一定还在怀疑他……怀疑这场病是不是他的苦肉计……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迅速成型，与其让她继续猜疑，不如……釜底抽薪！
他眼神微微一变，不再是那种纯粹的依赖和脆弱，而是多了一丝清明？和挣扎？
“老婆……”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我……我好像……想起来了……”
季知遥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他的手也瞬间收紧，她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什么？”
陆屹川看着她眼中的震惊和一丝了然？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愧疚？
“车祸……失忆……还有……还有这段时间……”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艰涩，“我……我都想起来了……对不起……老婆……我……我骗了你……”
他……想起来了？！承认了？！
季知遥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没有，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挣扎、愧疚和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那绝不是演出来的。
他真的想起来了？不演了？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欺骗的愤怒瞬间席卷了她，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刚才所有的愧疚、心软、温情，在这一刻被冰冷的愤怒取代。
“陆屹川！”她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你……你终于不装了？！”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装失忆？装可怜？装依赖？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看着我为你担心愧疚？看着我……看着我心软？！很好玩是吗？很有成就感是吗？！”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胸口剧烈起伏。
陆屹川看着她愤怒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痛楚，但他没有辩解，只是低低地说：“对不起……老婆……我……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不想失去我？”季知遥冷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嘲讽，“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欺骗？玩弄？！陆屹川，你让我觉得恶心！”她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她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不想再看到这张虚伪的脸，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一只滚烫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无法挣脱。
“老婆！”陆屹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恐慌，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因为虚弱而重重地跌回床上，发出一声闷哼，但他抓着她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
“放手！”季知遥用力挣扎，声音冰冷。
“不放！”陆屹川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不再是愧疚和挣扎，而是翻涌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深情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老婆！你听我说！”他喘着粗气，因为激动和虚弱，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是！我骗了你！我该死！我混蛋！你怎么骂我打我都可以！但是……但是……”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地说道： “我爱你！季知遥！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爱你！爱到发疯！爱到害怕失去你！爱到……只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把你绑在身边！”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车祸是真的！失忆……是假的！但我对你的依赖……是真的！我离不开你……是真的！看到你和别人笑……我会嫉妒得发疯！是真的！看到你对我冷漠……我会害怕得发抖！是真的！刚才……刚才你握住我的手……我的心跳……是真的！”
他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腕，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眼神灼热而执着地锁着她： “老婆……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但我爱你……也是真的！比我的命还重要！你可以恨我，可以打我骂我，但是……求你别走……别离开我……”
他的声音到最后，带上了一丝哽咽和卑微的祈求，眼神里充满了破碎的深情和无尽的恐慌。
季知遥僵在原地，手腕被他滚烫的手掌紧紧箍着，她看着他苍白脸上滚落的泪水，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绝望的深情告白，听着他嘶哑却无比清晰的“我爱你”……所有的愤怒、冰冷、防备，在这一刻，被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冲击力撞得粉碎你，他……爱我？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以为在演戏、在欺骗、在玩弄她的男人，此刻却用最狼狈、最卑微、却也最真实的方式，剖开了自己的心，将那份滚烫的、带着病态占有欲却也无比赤诚的爱意，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面前。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心电监护仪骤然加快的“嘀嗒”声交织在一起。
季知遥看着陆屹川那双写满爱意、恐慌和祈求的眼睛，感受着手腕上那滚烫而执着的力道，第一次……彻底迷失了方向。
[吃瓜]终于告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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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Ch.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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