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心电监护仪急促的“嘀嗒”声，如同擂鼓般敲击在季知遥的心上，也敲击在陆屹川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季知遥僵在原地，手腕被陆屹川滚烫的手掌死死箍着，那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绝望的执着，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像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所有的思绪、愤怒、防备都被炸得粉碎，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
陆屹川嘶哑而沉重的告白，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尖上。
“爱到发疯……爱到害怕失去你……爱到只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把你绑在身边……” 这些疯狂、偏执、甚至病态的话语，此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真实感，穿透了她所有的伪装和防备。
她看着他，看着他苍白脸上滚落的泪水，那泪水混着高烧的潮红，显得格外脆弱又格外灼热。
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毫不掩饰的深情、恐慌、祈求，那眼神像最深的漩涡，要将她吞噬。
看着他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剧烈起伏的胸口，以及死死抓住她手腕、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
他爱我，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如果是演戏，他何必在病得如此虚弱的时候，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她？何必剖开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将那份带着疯狂占有欲的爱意**裸地呈现在她面前？何必……在她已经愤怒离开时，还要用这样卑微的姿态祈求她留下？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战栗，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冲击力席卷了她，愤怒的冰层在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震惊、茫然、恐惧……还有一丝隐秘悸动的复杂情绪。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你……放开我……”她试图再次挣扎，但手腕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松动。
“不放！”陆屹川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老婆……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死也不会放手！”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的疯狂和执着几乎要溢出来，“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我卑鄙！我无耻！我……我该死！但是……我爱你！季知遥！我爱你！这份心……是真的！比真金还真！比我的命……还重！”
他因为激动，呼吸更加急促，脸色由苍白转为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再次渗出细密的冷汗，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骤然尖锐起来，他的体温在飙升。
“陆屹川！你冷静点！”季知遥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也顾不上挣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你还在发烧！快躺好！”
“我不！”陆屹川固执地摇头，眼神执拗地看着她，“老婆……你答应我……答应我别走……答应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眼神里充满了破碎的期待，“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再也不装失忆了……我会改……我真的会改！只要你……别离开我……”
他的身体因为高烧和激动而剧烈颤抖，抓着她的手却像铁钳一样牢固，他仿佛在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只为抓住眼前这个人。
看着他那副濒临崩溃却又执拗无比的样子，看着他眼中那不顾一切的深情和恐慌，季知遥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又酸又疼，所有的愤怒、委屈、被欺骗的屈辱感，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强大的、名为“心疼”的情绪淹没了。
她想起他失忆后笨拙的关心，想起他毫无保留的依赖，想起他因为她和别人接触而吃醋委屈的样子，想起他淋雨发烧昏迷不醒的惨状……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隐藏在“伪装”下的真实情感，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也许他装失忆的手段卑劣不堪，也许他的爱带着病态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但那份爱本身……那份害怕失去她、愿意用尽一切手段将她留在身边的执念……是真的。
我……该怎么办？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越来越尖锐！护士听到动静冲了进来：“陆先生！快躺好！您不能再激动了！血压和体温都太高了！”
“老婆……”陆屹川却置若罔闻，只是死死地盯着季知遥，眼神里的光芒开始涣散，但那份执着却丝毫未减，“答应我……别走……求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抓着她的手却依然不肯松开。
看着他那副随时可能再次昏迷过去的样子，季知遥的心彻底乱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妥协：“好……好……我不走……你先躺好！听话！”
听到她的话，陆屹川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光芒，那光芒亮得惊人，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脆弱，他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抓着她的手也微微松了些力道，但依旧没有放开。
“真……真的？”他声音微弱，带着小心翼翼的求证。
“真的！”季知遥看着他，眼神复杂，但语气肯定，“你先躺好！让护士给你处理！你要是再出事……我……”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就真的走了。”
这句带着威胁的话，却像一颗定心丸，陆屹川立刻乖乖地躺了回去，虽然依旧抓着她的手，但力道温和了许多，他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近乎虚脱的弧度。
护士连忙上前，给他量体温、测血压、调整输液，季知遥站在床边，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看着他因为放松而再次陷入昏睡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愤怒吗？还有。委屈吗？也有，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归属感？
陆屹川……你这个疯子……
一周后，枫林苑：
陆屹川的身体恢复了大半，虽然还有些虚弱，但精神好了很多，他不再提“失忆”的事，眼神里多了几分沉稳和内敛，但看向季知遥时，那份专注和依赖却丝毫未减，甚至……更加**和坦然。
晚餐后，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陆屹川削着一个苹果，动作有些笨拙，但很认真，他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到季知遥面前。
“老婆，吃苹果。”他声音温和，眼神清澈地看着她。
季知遥看着他，没有立刻接，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平静：“陆屹川，我们谈谈。”
陆屹川的手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将果盘放在茶几上，坐直身体，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学生：“好，老婆你说。”
“你……真的爱我？”季知遥直视着他的眼睛，问得直接而尖锐。
陆屹川没有丝毫犹豫，眼神坦然而坚定：“爱。很爱。爱到……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也可以为你放弃任何事。”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包括……放弃那些卑劣的手段。”
“车祸失忆……是假的。”季知遥陈述道。
“是。”陆屹川坦然承认，“是我设计的，从在医院醒来，看到你坐在我床边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不能放你走。哪怕用最不堪的手段，也要把你留在身边。”
“为什么？”季知遥追问，“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陆屹川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带着一丝苦涩和自嘲：“因为……我害怕，老婆，你不知道，你以前有多讨厌我。我们针锋相对，形同陌路。我……我害怕一旦‘恢复’成那个让你讨厌的陆屹川，你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我。所以我只能装傻，装失忆，装成一个依赖你、离不开你的‘傻子’……这样，你才会心软，才会……留在我身边。”
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一丝卑微的祈求：“我知道这很卑鄙，很无耻，季知遥，你可以恨我，可以惩罚我，但是……别再说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季知遥看着他痛苦而坦诚的眼神，听着他卑微的祈求，心里最后那点芥蒂，也悄然消散了，她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释然：
“陆屹川……你真的很混蛋。”
陆屹川的心猛地一沉，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但是……”季知遥话锋一转，拿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目光看向窗外庭院里在夕阳下微微颤动的花苞，“看在你……病得快死了还抓着我不放的份上……看在你……这次还算老实的份上……”
她转过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一丝嗔怪，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我暂时……先不走了。”
陆屹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落入了万千星辰，巨大的狂喜席卷了他，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还踉跄了一下，但他不管不顾，一把将季知遥紧紧抱进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老婆！老婆！”他声音哽咽，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谢谢你！谢谢你！老婆！我爱你！我爱你！”他一遍遍地重复着，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的颈窝。
季知遥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有推开他，她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感受着他颤抖的身体和滚烫的泪水，心里那块冰冷的角落，终于被彻底融化，算了……跟这个疯子……就这样吧。
她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地环住了他微微颤抖的脊背。
窗外，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庭院里。那丛被陆屹川笨手笨脚移栽的“朱丽叶”月季，在晚风中轻轻摇曳，那个小小的、粉嫩的花苞，在夕阳的暖光里，悄然绽放了第一片花瓣。
正文完！还有一些番外，是个小甜饼故事，也是第一次写这种直白的感情拉扯？所以没有多长，希望大家喜欢[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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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Ch.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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