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第三个更夫打着锣走过去，街道上已经空荡荡的了，树叶被冷风吹得哗哗响。
醉花楼顶，两个奸白脸探出头来，那死人般的硬白上有奸凶的黑色纹路，在黑夜里显得恐怖至极。
关寄云看向她一瞬就立马闭上眼把头扭了回去，直接吐槽道：“你这傩面也太丑了些吧！一会儿直接把那孙子吓死过去了！”
“你以为你很好看啊。”
想到自己也带的这幅样子尬的要死，他突然眼睛向下一撇“别说了别说了，曾华出来了。”
曲盈路顺着看下去，曾华从对面的酒楼里醉醺醺地出来差点被那台阶绊倒，旁边有两三个侍从连忙搀扶上。
看着他们走进了不少，两人双双跳下来，挡住他们的路。
“你你你……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一个声音很哑的侍从俨然被这突然出现的俩黑衣白脸吓得够呛。
她粗着嗓子回，中气十足：“不干什么，只借你家主子一用。”
“笑话，我们主子可是宁本候府的少爷，敢伤我们主子，是不想活了吗?！赶快滚蛋！”这人搀扶着烂醉如泥的曾华，脾气很暴躁。
另外一个明显不敢惹事，哆嗦着找出所剩无几的碎银说：“二位兄台，若是要银子给你们就是了。”
“老子说了，要你家主子！”她再吼了一遍。这次对面几个大眼瞪小眼，不知该如何。曾华还趴在那人肩上带着酒气嘟囔：“接着喝！喝个……痛快！”
他们持剑过去，她一脚踹开那人，掐住曾华的脖子，迅速将人绑住。看过去关寄云那边的二人也早已撒溜子跑了。
两个鬼脸把曾华带到醉花楼里的一间屋里，窗棂发出吱呀的响声，只有点银光泻进来。
“喂！喂！你给老子醒醒听见没有！”关寄云揪着他的领口狠狠甩。但那人跟喝死了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低骂一声“妈的，你他妈以为我让你来这睡觉来了！给老子醒醒！”
曲盈路一桶水泼下去，曾华瞬间被冰醒了，随即被呛得大咳，狼狈不堪。
二人冷不丁地盯着他看，曾华甩了甩晕到爆炸的头抬眼望去，瞳孔霎时缩小：“啊啊啊啊啊啊！”
他想往后躲，身体不断扭动，却发现四肢被绑得死死的，慌得一批：“你们是人是鬼?！还是与我有仇?！还是别人派来的?！本少爷我有的是钱，要多少我爹都能给你们送来！”
关寄云见他这副反应，不禁心道这傩面丑也有丑的用处。嗤笑一声：“我们也不缺钱，就想找你聊聊。”
曾华突然想起好像听说前些天有人在花阳街遇害，恐惧涌上心头，咽了口唾沫：“聊……聊什么?！”
他没再说废话，掏出那封信怼到曾华眼前：“说，这东西是何人写的?”
曾华还未反应过来，怔怔地瞪了会儿，那确是他的笔迹，欲裂的头痛让他根本无法把那仅仅一行多的字连起来，只能一字一字地看，拼命回想自己何时写过。
关寄云等的不耐烦了，把剑刃抵到他脖子上：“你说不说！”
“我说我说我说！”曾华崩溃大喊，慌乱中突然瞥到边角那两字：“是沈沈……沈胜泽的！”
二人一听这名面面相觑，确实竟没怀疑过这沈胜泽。
曲盈路缓缓走过去，冷声道：“那为何署名是你自己写的?！”
“那天沈胜泽请我去沈府吃酒……”
——“你这纨绔怎竟写上字了？！”他往嘴里扔了两个鲜果儿，一脸见鬼地看向沈胜泽。
“呵，我母亲这几日非叫我习书，这字也是不练不可了！”沈胜泽语气无奈道尽乏味，“哎，曾兄，你的字可比我要好，不如写两个?”
沈胜泽仗着家世显赫从不把与他们混在一起的公子哥们放在眼里，向来出口便是鄙夷不屑。竟突然夸他那泥点般的字好，他震惊不少……
他没多想也不怕丢人，便随手拿了张纸写了写，还被沈胜泽那家伙大夸特夸了一顿。
曲盈路和关寄云霎时明了了，原来这另一位‘主子’就是沈胜泽。
“这信里写的何事?！”他已酒醒了大半，意识到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你们到底是何人?！你们抓我过来就为这个?！那沈胜泽写了什么?！”话还没问完，他颈后一疼，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待他醒来已在醉花楼这间屋子里的木榻上，陈设全然不像昨夜般可怖，艳阳高照，似做了场梦般。
“沈之枢！”
沈之枢扭头看去，她带着春光快步走下几个台阶，晃得人睁不开眼，温声回：“郡君有何事?”
她站在比他高一截的台阶上双手抱臂，略带玩味地说：“你可是还欠我一顿饭呢。”
他露出一个无声的笑，“郡君今日想吃何食，沈某定不余遗力。”
“这天下的美食都自己往我曲府跑，若真论美食实在没劲，不如……”她用手背蹭蹭沈之枢的脸，心道真是个男妖精，“带我去你沈府转转?”
“郡君为何又对沈府感兴趣了？”沈之枢垂眼看向他脸上那只咸猪手，长长的睫毛落下阴影。
当然是去查查沈胜泽那狗东西有何贼心，还有你的背景了……
曲盈路张口就是浑话：“不过是想了解一番美人儿在府邸里的生活罢了。”
两人乘的马车在尚书府前停下，她看着沈之枢欲扶她的手一顿，随即接了过去。
这府内之境倒如如园林般曼妙，与曲府威严显贵的气势全然不同“都说尚书府是仙中府邸，今日一看果然如仙境。”
他却没多大感悟似的，语气冰冷：“这府中之物能被郡君喜欢便有所用。”
“呦，曲大小姐怎的今日竟光临寒舍了。”沈胜泽吊儿郎地挡在月门前。
曲盈路定睛看了会儿他，心道：这沈傅监坑曲家的钱，沈胜泽欲偷符印，沈之枢身份不明，这沈家还真是没几个好东西。
“本郡君受你沈家二公子的邀来尚书府做客，沈大少爷不会不允吧？”
沈胜泽不免对“沈家二公子”这称号嗤之以鼻，他沈之枢凭什么配叫?！
但曾华今日在育法堂逼问他那封信之事，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那蠢蛋把他供出去了，银果儿那家伙还一点用处都没帮上，此时对曲府的人定得毕恭毕敬。
“郡君来我尚书府是给我尚书府面子，岂能不允?本少爷还得备好酒菜恭迎郡君呢。”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也没客气地说：“你知道便好。”
沈之枢走到沈胜泽跟前冷冷地说：“让开。”随即便带曲盈路略过此人走了。
沈胜泽没想自己不过有礼一次竟遭人如此轻蔑，脸阴沉至极。心道：曲盈路……你给我等着！
“郡君不必理会方才之事，不过是大哥瞧我不爽罢了，别因此败了兴致。”
到了无园，她心想这院子还真跟沈之枢相符，清冷又空旷……让人难以接近。
她的耐心到了极致，揪着他的衣领，盯直接问道：“沈之枢我问你，那天夜里你的马车为何会从王府出来?！”
沈之枢把她头上落下的一片竹叶拿下，没想隐瞒：“贵成王于我有恩，邀我一叙罢了。”
“是吗?若真只为一叙何至于深更半夜。”她凑近他耳边轻声又疏离：“你是要替他做事吧？！”
“世间万事，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罢了，谈不上替谁做事。”
曲盈路很不喜欢他说话拐弯抹角，你直接告诉我是或不是不就行了？！
把他逼到墙角警告他：“你最好只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若敢做与我曲家不利之事，本郡君把你与方灼武一同丢火葬场去。”
本转身就要走，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对了，顺便告诉那方灼武，我曲家不与他同伍，他若真那么想要虎符，做做白日梦罢了！”说完扬长而去。
他看着她走的背影，丝毫不惧又张扬，衣角带着些光影。
————
“大人，督察院御史之女与中书令之子求见。”
方与穹正玩弄古玩的手一顿，“他们来找本殿作甚?让他们进来吧。”
“在下白迟珩。”
“在下璃肖寓。”
“见过荣亲王。”
他叫人给二人赐座，下巴抬高：“二位不在自个儿府上做好少爷千金，今日来访本殿，所为何事啊?”
璃肖寓道：“亲王殿下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中书府逃走了个丫鬟，据听花阳街口的百姓所言，看见这丫鬟跑进了荣亲王府。”
方与穹放下手里的东西，戏谑地看着他：“不过一个丫鬟罢了，何至于你们二位亲自跑一趟?璃少这理由未免有些站不住脚了。”
“若真只是个普通丫鬟自然不至于，只是这丫鬟出逃前偷走了我璃家一传家真迹，世上仅此一幅，家父甚是感伤，所以在下需找那鬟问个明白，请亲王殿下通融，将那丫鬟交出。”
“璃少一片孝心甚是令本王感动，可本王府上向来警备森严，并无什么出逃的丫鬟。”
白迟珩开口道：“殿下，您既已知道我们此行所为何事，又何必再装傻?”
他身子靠到后面，：“早便听说白家小姐与曲大小姐是这越城贵女中尤其洒脱不羁之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接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这人，我若执意不交，你们又能耐本王何?这天底下除了皇上，还无人敢在王府作威作福！！”
“亲王殿下这话便说错了！”一道烟嗓从院内穿来，接着它的主人进到大殿，一身深蓝官服，后面跟着一群人。
白迟珩心里松了口气，这人果然还是来了。
“今日我这府上可真是热闹啊，吴仕公带着这么多人来我这闲散王爷府上是何用意啊？！”方与穹脸色沉下来。
“同璃少与白千金用意相同，不过……这丫鬟前夜可是在花阳街杀了人，为护各王府安危，圣上亲自下旨，要臣尽快查出此人归案。”
他拿出皇帝诏书，“任何妨碍下官查案之人，格杀勿论！”
方与穹看三人这架势，竟连皇帝都下旨了，一通权衡利弊后开口：“吴仕公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本王给你便是了。”皱眉向旁边的侍从道：“九铭，去把人给他们。”
“主子，这……”九铭犹豫一下，看见主子的警告乖乖儿去了。
“三位今日闯入我府只为要个人，还真是沆瀣一气，让本王都不得不佩服。你们在我这里把她带走，别查错人了！”
吴藩辰抱拳行礼：“亲王殿下放心，若此人与本案无关，本官自当还荣亲王府颜面。”
方与穹听见他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很快那人便被两人架了上来，那女人还穿着那晚的衣服没换过，头发乱糟地盖在脸前，身上有许多鞭子抽打的伤痕。
吴藩辰前去拨开那女人的头发，苍白的脸映入眼帘，那双眼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他给俩人使了个眼色，询问是否是此人。
璃肖寓点点头，“亲王殿下，今日叨扰了，在下告辞。”
殿内重归于静，突然一拳打在门框上，甚至出现些许裂痕，
方与穹死盯着一行人出府的背影，咬牙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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