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表铺的月光带着股甜腻的香,沈砚在藤椅上惊醒时,发现迟叙正趴在柜台上沉睡,呼吸均匀得像被掐断的秒针。陈默歪在门后,军帽遮住脸,指尖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嘴角挂着可疑的水渍——像极了雷区那次,他被□□呛到后的睡态。
“别碰他们。”怀表突然发烫,表盖内侧浮现出行猩红的字:【欢迎进入“梦缠副本”,规则:入睡则入循环,梦中死亡=永眠,难度SSS ,当前存活者:7/63】。
最后一个数字正在飞速递减,7变成6的瞬间,陈默的军帽滑落在地,他的眼皮剧烈颤抖,喉结上下滚动,像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爬。沈砚凑近时,听见他含糊地念着:“别摘帽……钟在敲……”——是浓雾镇的规则,可他们明明已经离开那里。
迟叙的睫毛突然颤动,额角渗出冷汗,折刀从指间滑落,刀身映出的画面让沈砚心脏骤停:迟叙正站在悬索桥上,钢缆上的血字变成了他的名字,而推他下坠的人,长着张与沈砚一模一样的脸。
“醒过来!”沈砚攥住迟叙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却像碰在冰上——迟叙的皮肤正在变冷,左胸的位置浮现出淡淡的齿轮印记,与齿轮坟场里被吞噬的意识体一模一样。
怀表的滴答声突然变调,像无数个钟表在不同步地转动。沈砚抬头看向窗外,月光不知何时变成了粘稠的灰紫色,对面的屋顶上,站着十几个影影绰绰的人,他们的姿势僵硬,却都朝着修表铺的方向弯腰,像在朝拜。
“第一晚的循环,通常从最恐惧的记忆开始。”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柜台下传来,沈砚猛地掀翻柜台布,看见个穿病号服的男人蜷缩在那里,手腕上的编号牌写着“63号”,“我是第63个进来的,现在……只剩我了。”
男人的眼睛布满血丝,指着迟叙和陈默:“他们正在经历‘锚点梦’,梦里的场景是他们最想逃避的事——那个穿军装的,总在雷区的弹坑里循环;那个拿刀的,每次都要看着你掉下去。”他突然抓住沈砚的胳膊,指甲掐进肉里,“而你,是‘造梦者’,你的记忆会变成他们的梦境陷阱。”
怀表突然弹出张羊皮纸,上面用鲜血画着张地图,标记着三个红点:雷区、悬索桥、齿轮坟场。每个红点旁都写着死亡人数,雷区那一栏的数字正在跳动,从23变成24——陈默的呼吸突然弱了下去。
“必须在他们‘梦死’前唤醒。”63号男人从怀里掏出个生锈的闹钟,“这是‘醒梦铃’,在梦境最关键的节点敲响,能强行中断循环。但每次使用,都会让造梦者的意识被梦境吞噬得更深。”他把闹钟塞进沈砚手里,“我试过了,我的记忆太浅,敲不响。”
闹钟的指针停在三点十七分,与沈砚怀表的时间分秒不差。他突然想起迟叙折刀里的画面,悬索桥的钢缆上,血字的落款时间正是三点十七分。
“怎么进入他们的梦?”沈砚的声音发紧,迟叙的体温又降了些,指尖开始发青。
63号男人指了指怀表:“造梦者的血能打开通道,但进去后,你也会陷入循环——而且你的梦,是所有人的终点。”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他们说死亡率89%,其实是骗你的,剩下的11%,都成了梦境的养料。”
沈砚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怀表上。表盖瞬间化作漩涡,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拽了进去。失重感袭来的瞬间,他听见63号男人在喊:“记住,梦境里的‘你’,都是假的!”
再次睁眼时,沈砚站在雷区的入口,陈默正背对着他拆弹,军靴旁的引线滋滋作响,而他手里的钳子,正夹向错误的红线。“错了,是蓝线!”沈砚冲过去想阻止,却发现自己的手径直穿过了陈默的肩膀——他是透明的。
“小砚?”陈默突然回头,脸上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下面的机械结构,“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安全区等吗?”他的眼睛变成了两个齿轮,“快走吧,这里……我早就死过一次了。”
引线烧到尽头的瞬间,沈砚掏出醒梦铃用力敲响。刺耳的铃声里,雷区开始扭曲,陈默的身影在爆炸的火光中回头,眼里闪过一丝清明:“别信梦里的愧疚……”
失重感再次袭来,沈砚摔在悬索桥上。迟叙正站在桥中央,对面的“沈砚”正朝他伸出手,钢缆上的血字变成了“跳下来,我接住你”。“他是假的!”沈砚嘶吼着冲过去,却被无形的墙挡住。
迟叙的折刀突然指向沈砚,眼神冰冷得像陌生人:“你怎么证明你是真的?”他一步步走向对面的“沈砚”,“上次在这里,你就是这么骗我的,说跳下去就解脱了。”
对面的“沈砚”开始笑,脸渐渐变成守轮人的青铜面具:“他说得对,你每次都信。”
沈砚突然想起迟叙耳后的疤痕,那个只有他们知道的温度:“你的缝合线是暖的!在雾镇时,我碰过的!”他掏出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上,两人交握的手正在发光,“我们是共生者,你的痛,我能感觉到!”
迟叙的动作顿住了,折刀“当啷”落地。对面的“沈砚”发出刺耳的尖叫,化作无数齿轮。沈砚趁机敲响醒梦铃,迟叙在坠落的瞬间抓住他的手腕,瞳孔里的迷茫渐渐散去:“别去齿轮坟场……那里有沈兰……”
第三次坠落,沈砚直接摔进齿轮坟场。沈兰的机械臂插在中央的齿轮堆里,血肉模糊的手正朝他伸来:“砚砚,妈错了,来帮我把它拔出来……”她的脸在红光中扭曲,露出执线者的尖牙,“就像小时候,你帮我拔手上的刺一样。”
沈砚的心脏抽痛起来,七岁那年,母亲修表时被齿轮扎进手指,是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拔出来的,那天母亲给他买了块麦芽糖,甜得发腻。“那时候的你,不会骗我。”他握紧醒梦铃,却迟迟没有敲响。
“当然不会。”沈兰的脸突然变得温柔,机械臂上的血渍褪去,露出干净的刻字“沈兰”,“你看,妈没骗你,快过来……”
怀表突然发烫,表盖内侧的照片自动翻到最后一页:齿轮坟场的红光里,沈兰的意识体自爆时,眼神里没有温柔,只有决绝。“你不是她。”沈砚的声音发颤,“真正的她,会让我走。”
沈兰的身影发出暴怒的嘶吼,化作无数齿轮朝他扑来。沈砚敲响醒梦铃的瞬间,看见齿轮堆里躺着块熟悉的怀表碎片——是母亲当年缝进他左胸的那块。
猛地睁开眼,沈砚发现自己还坐在藤椅上,迟叙和陈默的呼吸已经平稳,脸色渐渐恢复血色。63号男人瘫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手腕上的编号牌正在淡化,变成“62号”。
“你成功了。”他虚弱地笑了,“但循环还没结束,锚点梦只是开始。接下来,你们会进入共享梦,那里的死亡,是真的死亡。”
怀表上的羊皮纸突然更新,死亡人数停在24,存活者变成了3——只有他、迟叙、陈默。窗外的灰紫色月光里,那些影影绰绰的人正在靠近,他们的脸渐渐清晰,都是之前在副本里遇到的人:林小满、001、老头、阿铃……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没有瞳孔,只有旋转的齿轮。
迟叙突然握住沈砚的手,折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共享梦的规则,通常藏在第一个循环里。”他看向陈默,“你在雷区看到了什么?”
陈默揉了揉眉心,军哨在指间摩挲:“弹坑里有封信,是我没寄出去的家书,说我找到你父亲的线索了。”他看向沈砚,“但信的结尾,有个齿轮印记,和你怀表内侧的一样。”
“悬索桥上的血字,落款时间和闹钟一致。”迟叙的指尖划过沈砚的手背,“而齿轮坟场里,你母亲的机械臂上,有个很小的‘77’——是你的编号。”
沈砚突然明白了什么,翻开怀表的第三层夹层,里面除了玉佩,还有张被忽略的纸条,是沈兰的字迹:“梦境的循环,由执念驱动,找到每个人的‘未竟之事’,就能停摆钟摆。”
63号男人的呼吸突然变得微弱,他指着窗外:“他们来了……共享梦的入口,就是你们最想完成的事。”他的身影渐渐透明,“我终于可以睡了……我女儿的钢琴比赛,我总在梦里迟到……”
窗外的人影已经走到门口,林小满举着铃铛手链笑:“沈砚哥哥,铃铛修好了哦。”陈默的父亲穿着军装,站在街角朝他挥手;迟叙的母亲牵着个小男孩,正在修表铺门口等他;而沈兰,正坐在藤椅上,朝他递来块麦芽糖,甜香漫了满室。
“别碰麦芽糖。”迟叙的折刀抵住沈砚的手背,“你小时候蛀牙,沈兰阿姨从不让你多吃。”
陈默同时吹响军哨,尖锐的声音刺破甜香:“我父亲牺牲时,左袖是空的,梦里的他,左袖是完整的。”
沈砚看着藤椅上的沈兰,她递来的麦芽糖上,沾着根黑色的长发——是红裙女人的头发。“你们不是他们。”他握紧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正在燃烧,“真正的未竟之事,不是弥补遗憾,是接受遗憾。”
人影们的笑容突然凝固,化作无数齿轮。修表铺的地板开始震动,中央裂开个黑洞,里面传来无数人的呓语,像在喊着“别走”“回来”“再陪我一会儿”。
“共享梦开始了。”迟叙的手与沈砚交握,折刀与怀表的光芒交织,“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要相信彼此的判断——这是我们唯一的锚点。”
陈默将军哨含在嘴里,左脚踏进黑洞:“我先去探路,哨声长音是安全,短音是危险。”他的身影消失前,回头笑了笑,“别让我在梦里等太久。”
沈砚和迟叙对视一眼,同时纵身跃入黑洞。坠落的瞬间,沈砚听见怀表发出清晰的“嘀嗒”声,像在倒计时,又像在说:别怕,我在。
黑暗中,迟叙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成了这片混沌里,唯一确定的存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