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尽头是片纯白,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怀表的滴答声在空旷里回荡,像敲在冰面上的钝响。沈砚睁开眼时,迟叙的手还在他掌心,只是触感变得稀薄,像握着团将散的雾。
“这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迟叙的声音带着回声,折刀在他指间转了半圈便化作光点,“我的执念比你浅,正在被梦境消化。”他抬手想碰沈砚的脸,指尖却径直穿了过去,“共享梦的规则是‘执念深者为主导’,你的记忆正在吞噬我们的存在。”
沈砚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下隐约有齿轮在转动,左胸的印记烫得像块烙铁。怀表自动翻开,羊皮纸上的死亡人数被划掉,换成了行新的字:【分岔梦:选择即终点,留下者永眠,离开者独活】。
纯白突然裂开,露出两条路。左边的路上,修表铺的风铃正在响,沈兰坐在藤椅上擦怀表,阳光里浮着细小的尘埃,一切都和记忆里的午后一模一样。右边的路上,悬索桥的钢缆泛着冷光,迟叙站在桥中央回头,折刀在阳光下划出银线,像在说“过来”。
“这是你的‘未竟之事’。”迟叙的身影越来越透明,只剩声音还清晰,“左边是回到过去,右边是……承认我们早就走散了。”他的声音突然发颤,“在雷区那次,我其实抓住了你的手,却故意松了劲——我怕你发现,我的缝合线早就开始变冷。”
沈砚猛地看向左边的路,藤椅上的沈兰抬起头,手里的怀表盖内侧,赫然是迟叙的脸。“过来呀砚砚,”她的声音变成了守轮人的青铜质感,“只要留下,就能永远和我们在一起,不用再面对那些疼痛。”
右边的悬索桥开始摇晃,迟叙的身影在风里忽明忽暗,他身后的钢缆上,血字正一点点褪去,露出下面的刻痕——是两人在雾镇花田手牵手的轮廓。“别信完美的过去,”迟叙的声音穿透风声,“真正的共生,是知道会分离,还愿意往前走。”
怀表突然剧烈跳动,表盖内侧弹出张被血浸透的纸,是齿轮坟场里沈兰自爆前的最后记录:“所谓永恒,不是永不分离,是让对方带着自己的份,好好活下去。”纸的边缘,粘着根折刀上的红绳。
沈砚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纯白的地面上,晕开成齿轮的形状。他突然想起在浓雾镇,阿铃说过的话:“记忆会骗人,但疼痛不会。”左边路上的阳光太暖,暖得没有真实的温度;右边的风里有铁锈味,和迟叙耳后疤痕的温度一模一样。
“我选……”沈砚的声音被风吹散,他冲向悬索桥的瞬间,左边的修表铺突然爆炸,沈兰的身影在火光中化作无数齿轮,每个齿牙上都刻着“别走”。
刚踏上桥面,脚下的木板突然化作齿轮,沈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腿被齿轮咬住,鲜血溅在钢缆上,晕开成迟叙的名字。“这是你的惩罚,”守轮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明明可以留下,却偏要选会痛的那条路。”
迟叙的身影突然扑过来,用身体挡住落下的齿轮。他的后背被撕开大口子,露出里面的机械结构,那些转动的齿轮上,都刻着沈砚的名字。“你看,”他笑着咳出鲜血,“我的痛,你果然能感觉到。”
沈砚的左胸像被生生剜去一块,他抱住迟叙正在透明的身体,发现对方的缝合线真的变冷了,冷得像齿轮坟场的红光。“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哽咽,“你的缝合线……什么时候开始变冷的?”
“在你第一次敲响醒梦铃的时候,”迟叙的指尖抚过他的脸颊,像在擦眼泪,“造梦者的意识被吞噬得越深,共生者的体温就越低。我怕你停下,就一直没说。”他从怀里掏出块怀表链,正是在花田捡到的那块,“本来想修好它,再给你……”
链扣上的“砚”字还没刻完,只留下半道刻痕。沈砚突然想起在共享梦入口,迟叙的折刀抵住他手背时,那瞬间的颤抖——原来他早就知道,这是条只能一个人走到底的路。
悬索桥开始剧烈晃动,迟叙的身影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沈砚的怀表。最后消失前,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记住我的温度,别让它冷掉。”
沈砚猛地低头,发现怀表盖内侧的照片变了:修表铺的阳光下,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藤椅旁,迟叙的位置空荡荡的,只有块折刀形状的光斑。桥对面的路开始清晰,陈默正站在出口处挥手,军哨在手里转着圈,左袖完整得刺眼。
“他让我告诉你,”陈默的声音带着哭腔,“共享梦的真相,是让最深的执念替对方活下去。”他指向出口外的光,“走吧,外面还有人在等你——包括迟叙的份。”
沈砚最后看了眼悬索桥,钢缆上的血字已经彻底褪去,露出两人交握的手的刻痕,像个永远不会解开的结。他握紧怀表,表链上的半道刻痕硌着掌心,疼得真实。
走出出口的瞬间,纯白的世界开始崩塌,齿轮的碰撞声里,沈砚仿佛听见迟叙的声音在说:“别回头,往前走啊。”他没有回头,只是将怀表贴在左胸,那里的齿轮印记还在发烫,像在替两个人跳动。
怀表的滴答声终于恢复了正常节奏,表盖内侧的照片上,迟叙的位置虽然空着,但阳光里的尘埃正在拼合他的轮廓,像从未离开过。沈砚突然明白,所谓分离从不是终点——那些刻进骨血的温度,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会变成对方的影子,在往后的每一步里,轻轻叩响心门。
就像此刻,风吹过修表铺的风铃,铃音里混着折刀的轻响,像有人在说:“我在。”
【恭喜玩家达成结局:“共生铃”,共生铃响,是未竟的牵挂在叩门。分离不是终点,那些刻进骨血的温度,会化作影子,陪你走完余生】
【玩家通过高难度游戏,获得系统奖励:“共生怀表链”可短暂显化已故共生者残影,共享其记忆碎片,助解谜题,冷却72小时。】
沈砚坐在修表铺的藤椅上,指尖摩挲着怀表链上那道没刻完的“砚”字。迟叙消失的地方,阳光落下来总是空一块,像被谁硬生生剜去的补丁。
他试着给怀表上弦,齿轮转动的声音空落落的,缺了半拍——就像迟叙走后,他的呼吸总差那么一口气。陈默递来的军哨放在桌上,反光里映出自己眼下的青黑,像晕开的墨,洗不掉。
窗外的铃兰开了又谢,他数过,第七次花谢时,终于承认那道缝合线的温度,再也捂不热了。怀表盖内侧的照片被他摩挲得发毛,迟叙的轮廓越来越淡,倒像是他自己,在一点点把对方从记忆里磨掉。
“共生者。”他对着空气念出这三个字,尾音在空荡的铺子里撞碎,落满地齿轮的碎屑。原来所谓共生,是失去时连自己的半条命,都跟着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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