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门是块完整的黑曜石，表面光滑得像镜面，却照不出人影，只映出流动的灰——那些灰在缓慢蠕动，像有生命的细沙，在石面上拼出模糊的钟面。沈砚的怀表链贴近石门时，链扣上的“共生”印记突然发烫，灰沙瞬间凝固，露出门把形状的凹槽，大小正好能塞进怀表。
“这不是石头，是‘时间琥珀’。”陈默的军哨在掌心转得飞快，哨口的反光里，灰沙凝固的纹路正在倒退，“像把锁，却要用时间当钥匙。”他突然指向石门角落的刻痕，那是串罗马数字：MCMXLVII，换算成公元纪年是1947年——比博物馆闭馆时间晚了四年。
怀表嵌入凹槽的瞬间，黑曜石发出低沉的嗡鸣。灰沙顺着门缝渗出，落在地上竟化作细小的齿轮，每个齿牙上都刻着不同的年份，从17世纪到21世纪，唯独缺了1943年到1947年这段。
“闭馆的四年，被人为从时间里挖掉了。”沈砚的指尖抚过齿轮，怀表链的投影突然炸开，无数碎片在空中重组，拼出迟叙的脸——他正站在地下室中央，周围悬浮着十几个玻璃罐，罐里泡着的不是展品，是团团蠕动的灰，与石门上的灰一模一样。
“它们是‘守门人’的本体。”迟叙的声音带着回音，折刀指向最左侧的玻璃罐，罐底沉着块怀表，表盖内侧刻着博物馆馆长的签名，与引路老人的笔迹分毫不差，“航海家没被困住，他是第一个‘守门人’，这些灰……是他剥离的‘时间感知’。”
陈默突然按住沈砚的肩膀，军哨指向地下室穹顶。那里没有灯，却悬浮着无数光点，凑近看才发现是细小的照片底片：有穿旗袍的女人在剧院谢幕，有护士给伤员包扎，有航海家在甲板上调整罗盘……所有底片的角落，都有个模糊的黑影，像举着相机的人。
“有个‘记录者’。”陈默的声音发紧，“这些不是收藏的记忆，是被实时拍下的——就像有人在监视展品的一生，从出生到死亡，再到成为展品。”他突然翻出母亲急救包里的信，信纸背面的水渍晕开，显露出与底片黑影相同的轮廓。
沈砚的怀表突然倒转，指针疯狂逆时针转动，撞出细碎的火花。投影里的迟叙正被灰沙缠绕，那些灰顺着他的指尖钻进皮肤，他身后的玻璃罐开始震颤，罐里的灰拼出张脸——是沈砚自己，只是眼睛是青铜色的，像执线者。
“它们在模仿共生者！”迟叙的折刀划破掌心，鲜血滴在玻璃罐上，灰沙突然沸腾，“1943年闭馆不是因为战争，是航海家发现展品在‘进化’，能通过记忆反向侵蚀人类意识。他挖掉四年时间，是为了筑起‘时间墙’。”
地下室的墙壁突然渗出液体，在砖面上晕开成字迹：【1947年3月17日，第77个共生者诞生，守门人启动最终协议】。字迹消失的地方，露出块松动的砖，里面藏着本牛皮日记，封面上的火漆印，是沈砚父亲修表铺的印章。
“是我父亲的日记。”沈砚的手指颤抖着翻开，第一页的字迹与航海家签名如出一辙，“他……他就是航海家？”日记里夹着张船票，目的地是“雾镇”，出发时间是1943年深秋，与博物馆闭馆日完全吻合。
更诡异的是，日记里记载的“收藏”，全是未来发生的事：1998年雷区的弹壳、2015年悬索桥的钢缆碎片、2023年雾镇的铃兰标本……最后一页画着张草图，是沈砚怀表的设计图，标注日期是1947年3月17日——沈砚的生日。
“他不是航海家，是时间旅行者。”迟叙的声音透过投影炸开，灰沙缠绕的速度突然加快，“博物馆根本不是收藏馆，是‘时间锚点’，展品是不同时空的‘关键事件残留物’，守门人在阻止这些事件互相碰撞，引发时间崩塌。”
陈默突然将军哨对准玻璃罐，长音刺破嗡鸣。最右侧的罐子应声碎裂，灰沙涌出后化作个穿军装的身影，左袖空荡荡的，手里举着半块怀表——是陈默的父亲。“爸？”陈默的军哨掉在地上，那身影却穿过他的身体，走向石门，灰沙组成的手掌按在1947年的刻痕上。
“它们不是在模仿，是在‘成为’我们。”沈砚突然明白，怀表倒转的方向与灰沙流动的方向完全一致，“1947年诞生的不是我，是‘共生者’这个概念。航海家，也就是我父亲，在1947年设计了怀表，用自己的时间感知当锁芯，让守门人永远守着时间墙。”
迟叙的投影突然剧烈闪烁，他身后的玻璃罐集体炸裂，灰沙在空中聚成个巨大的钟面，指针正指向1943年深秋——博物馆闭馆的那一刻。“小心！”迟叙的声音戛然而止，投影里的他被钟面吞噬，最后露出的眼神，竟与执线者的青铜瞳孔一模一样。
石门突然剧烈震动，灰沙组成的钟面开始倒转，1947年的刻痕渗出黑血，滴在地上化作怀表链的碎片。沈砚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下的齿轮印记正在发光，与灰沙的颜色逐渐融合。
日记最后一页的背面，还有行极淡的字迹，是沈兰的笔迹：“当守门人开始成为被守护者，时间墙就会变成时间环——我们所有人，都是父亲放进环里的‘展品’。”
地下室的穹顶突然裂开，露出博物馆的大厅。那些本该苏醒的展品都站在原地，蒙着白布的身影齐刷刷转向地下室入口，白布下渗出的灰，正顺着楼梯往下流，像无数条灰色的蛇。
而沈砚的怀表链上，新的投影正在形成：不是迟叙，不是父亲，是个穿修表匠围裙的婴儿，手里攥着半块怀表，另半块，在旁边的婴儿手里——那婴儿耳后，有颗与迟叙相同的痣。
投影的角落，灰沙拼出最后一行字：【1947年3月17日，双生子，共生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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