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宽阔的青石板御街，被来往的车马行人磨平了棱角，形成了玉润般的表面。
两侧的商铺大门洞开，各色幌子迎风招展，伙计的招揽声不绝于耳，行人客商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林越山一路看来简直眼花缭乱。
“好饿。”林越山摸了摸自己正在唱空城计的肚子，抬头问坐在自己脖子上的杨焕，“你知道这里哪家的食物好吃吗？”
杨焕此时正两只手紧张地抓住他的帽，脸上是不易察觉的不自在，闻言沉默了一瞬，才道：“不知道。”
他也是第一次逛这个国家最大的城市。
林越山一听，浑不在意道：“那就一家一家吃过去好了！”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和王三哥在城门口分别之后，林越山带着杨焕，顺着最人流最多的方向而去。
人最多的地方，肯定有热闹看，一路就走到了京城最繁华的街上。杨焕小小的个子被汹涌的人群挤来挤去，林越山看到身边有父亲把自家小孩扛在肩头的，有样学样，也把杨焕直接架在了脖子上。
杨焕显然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局促不安地坐着，但是不一会，就被居高临下的视野带来的独特感受给征服了。
看到周围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一个个欢呼雀跃的模样，他的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一丝浅笑。
然而刚刚放松下来没多久，杨焕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个后仰，差点跌落，还好他及时抓紧了手下的帽子——
林越山被一阵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香味吸引，耸了耸鼻子，顺着方向加快了脚步。
现在正是饭点，等林越山的脚步停下时，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家占地颇大的建筑，进出的人络绎不绝。
门口有几个长相清秀的小厮，正笑容满面的招揽前来的顾客。
“小店今日新上了一道翠竹清风，乃是用蜀中快马加鞭运来的新鲜冬笋烹制，色美而味鲜……”
“半个时辰后，凤凰楼将请来碧落坊的当家仙子，为今日来的各位客官献舞一曲！”
……
林越山站在门口，有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
听着小厮的高声介绍，不由有些心动，他摸了摸怀中的银锭，是他们出门时，杨焕特地拿给他的。
不知道这点钱够不够在这里吃上一顿饭的，他暗中腹诽，这家店一看就是高端酒店，放在他的世界，估计一顿饭得上万了。
有小厮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踯躅的林越山二人，立马带着笑意迎上前来——
“这位客官看这眼神，可是第一次来我们凤凰楼？”
林越山尴尬的点点头。
小厮笑意更甚，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把二人往楼里请：“小子给客官介绍下我们凤凰楼最受欢迎的几道美食，准保阁下不虚此行。我们请的大厨都是各地最有名的师傅，一手地方菜绝对做得是最地道的……”
小厮在耳边巴拉巴拉，等林越山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二楼一间包厢坐好了。
包厢不大，一张小圆桌大概能坐下四五人，是小厮看他们人少，特别带来的。屋内布置的很风雅，门口是锦绣的屏风，几个小盆栽点缀了环境，又有丝丝缕缕的熏香飘来——
“看着就很贵的样子。”林越山把杨焕放下，低声和杨焕道，“他是觉得我们能消费得起这里？”
不怪小厮看错眼，他们今天穿的这一身已经尽可能往普通人打扮了，但是林越山头上戴着的貂绒帽子，是富贵人家才能戴得起的。
谁让行宫内并没有合适的帽子，可以遮掩住他的短发呢？
既来之则安之。
林越山拿起桌上的菜单，递给杨焕，“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杨焕也是第一次来这个酒楼，之前只在舅舅他们的口中听说过，此时自然也好奇地看向菜单——
大周的皇子，未满十岁之前，是禁止离开皇宫的。
菜单是造型精致的折子模样，铺展开来，每样菜品不止写了菜名、用料、特色、还有用毛笔画的简易图形，让人一眼就知道这菜长得什么模样，倒是和现代的菜单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林越山看着这些图案，想着两人的食量，点了三菜一汤。
把菜单递给守在门口的小厮，林越山又问了句，“你们这，有什么适合小孩子吃的食物吗？”
小厮立刻非常上道的说：“有的客官，桂花糖蒸栗粉糕、吉祥果、七巧点心……”
“停停。”眼见着小厮又要表演上一场报菜名，林越山立刻抬手阻止，“你就挑最受欢迎的甜点，给我们上两样。”
“好的客官！”
……
从二楼包厢的窗户往外看去，能把半个大街的风景尽收眼底。
林越山倚着窗，满眼赞叹。这样的景色，在他的世界是很难看到了，大部分的古镇都是浓郁的商业气息。
“那边，是皇宫。”杨焕突然开口，指着一个方向。
林越山依言看去，只能远远看到一片气势磅礴的建筑群侧影，“看起来好大。”
好吧，原谅他词语匮乏。
想了想，林越山把杨焕抱了起来，让他能更清晰地看清楚皇宫，“你想回去吗？”
杨焕深深凝视着皇宫的方向：“我定是要回去的。”
看着怀中小孩儿深沉的神情，林越山默然。
菜品很快上齐，浓郁的香味在包厢里蔓延，林越山迫不及待地准备动筷。
动筷子前，先夹了筷杨焕的最爱到他碗中。
杨焕眼睛微微一亮：“谢谢。”
“快吃吧。”
一路进城，用了半天时间，两个人都饿得不行。林越山不讲究什么吃相，一阵风卷残云。杨焕倒是保持着皇子的体面，动作优雅，只是下筷子的速度也没有慢半分。
“还剩最后一个丸子了。”林越山筷子上夹着的是色泽红润油亮的肉丸。
杨焕眼神略带渴望地看着他，却又矜持地放下了筷子，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吃饱了，哥哥吃吧。”
林越山失笑了，他就是打算逗逗这小孩，“我可不跟小孩子抢东西吃，这丸……”
“碰！”
一声巨响突然从隔壁传来。
木头房子隔音不好。片刻后，隔壁又传来了刀剑相交的声音。
林越山正在动作的手一顿——不会这么倒霉吧？出来吃个饭，又遇上了刺客暗杀？
他筷子一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杨焕就往门口跑去——
“咚！”
隔壁的木墙塌了，一个穿着华服的男人狼狈地摔在了他眼前。
而在洞开的墙后，是两个神情狠厉的男人真正在交手。
显然，这个华服男人是被其中一个踢过来的，因为此时，其中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正试图突破另一个男人的攻击，朝林越山这边而来。
“兄台，咳咳，救救我！”
地上的华服男人艰难地朝林越山伸手——他被一脚踹飞过来，一时间连起身都困难。
谁知，林越山被男人的声音一惊，立马反应过来，抱着杨焕动作更加迅速的打算离开案发现场。
他把杨焕整个头压进自己的怀里，脚下不停，往楼下跑去。
在隔壁发生打斗的瞬间，已经有怕事的客人开始逃跑。酒楼的伙计也很快发现了这里的状况，带着几个壮汉手拿着武器就冲了上来。
准备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凤凰楼找事。
林越山趁着混乱之际，浑水摸鱼顺着逃往的人群往门外跑去——
眼看着离大门只有几步的距离，那门，“砰”一声关上了。
林越山大惊。
“开门！”
“开门呐，你们想干什么？！”
“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不满的情绪。
林越山抱着小孩儿往人少的地方走去，万一发生踩踏事故就糟糕了。
“各位客官，请稍安勿躁，楼上的事情，我们一会就可以解决。”有小厮站在中央，开始安抚众人的情绪。
“你说得轻松！楼上那可是武德司的人，他们抓人可是从来不管我们百姓的死活！”
“就是说！”
“快开门！”
“各位请冷静！”小厮还想说什么，群情激奋的众人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一个个开始撞门——
“哐哐”声不绝于耳。
不一会，大门应声而倒，众人倾巢而出。
林越山低着头，护着怀里的杨焕，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你说，这武德司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些百姓这么怕？”林越山一边疾步离开，一边低声问怀里的杨焕。
“武德司是皇帝的鹰犬，被抓进武德司的人，基本不可能全须全尾的出来。”杨焕继续埋着脸，声音嗡嗡的。
“这么恐怖呢？”林越山脸上一惊，“那刚刚那个是武德司的人你知道吗？”
“那个黑衣服的人，他身上穿着的是武德司的制服。”
难怪他一眼看去，就感觉黑衣服那个格外的凶，“那另外两个呢？”
“摔进我们脚下的是东方家的人，另外的人是他的护卫。”
林越山点了点头，不由好奇，“那东方家的人是犯了什么罪，这么大阵仗来抓他？”
杨焕脑中翻出那个人的印象，这人他也只在前几年的宫宴中见过几面，不过从舅舅那听说过的，关于此人的消息倒是不少。
“此人欺男霸女恶行无数，怕是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被状告到了武德司。”
武德司还有个功能，就是监察百官，有官宦世家之人行为不端犯了不该犯的罪，他们也会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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