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当啷。”
长枪落地的声音引起了林越山的注意,他看过去问道:“怎么了?”
杨焕按下心头的悸动,捡起长枪,回他:“没事,手滑了。”
林越山看了看时间,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先别练了,去收拾收拾,我去准备午饭,你们也一起来帮忙。”
“嗝。”站起来的瞬间,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嗝。
呃……瓜子还是吃多了。
“好。”杨焕神色如常地转身,把长枪递给曹清溪,紧紧跟在林越山的身后。
看着他的背影,脑中却不停地闪过舅舅说的那句话——
从他的八岁到如今的十六岁。
杨焕快步走到了林越山身边,侧头看去,他已经从最开始只能抱住他大腿的身高,长到了不需要仰望他的个子。
林越山顺手搂过杨焕的肩膀,少年成长的飞快,在他还没注意到的地方,已经是一个小大人的模样。
“又长高了。”他拍拍杨焕的肩,“再过几年,就要超过我了。”
“林兄似乎没什么变化。”仇木槿跟了上来,不经意道。
林越山伸手取菜的动作一顿,随即打了个哈哈道,“可能是我的脸比较显年轻吧哈哈哈……”
“是吗?”仇木槿眼神认真地看向他。
“不是吗?”
“舅舅。”杨焕突然出声,把手中的盘子塞进仇木槿手中,“舅舅帮我洗一下盘子。”
仇木槿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接过盘子,就往门外走去。
厨房外有一口小水井,夏天的时候,林越山偶尔会在井,里泡两个西瓜。
院子的大部分空地也被他种上了不同的蔬菜,他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小曹,帮我摘几个小米椒进来。”
“好的林公子!”
自从发现杨焕也爱吃辣之后,他就直接把辣椒种子带了过来。
小厨房一直被曹清溪仔细的打理着,虽然他基本上都要过一个月或者几个月再来,但是厨房始终干净整洁,不曾沾染一丝灰尘。
院子里的蔬菜也被打理得很好。
因为时差的缘故,他来住个十天半个月,再过来,往往是一个月之后,现代世界忙碌的时候,可能几个月才能过来一趟。
所以,往往他每次过来,就要先给杨焕做一顿大餐。
此时已经是初夏,暑气渐浓。
他这次来拿上了嫂子带给他的反季节西瓜,到了这,却刚好应季。
“今天就给你做个油爆河虾。”这虾是他路过一条小溪时发现的,急匆匆赶到行宫放下东西之后,就带上工具又急吼吼返回去,捞了一大盘上来。
此时正在水盆中养着,刚好吃点新鲜的时令菜。
“好。”杨焕乖巧点头。
杨焕正在成长的关键时期,林越山来之前特地上网查了查,保证几个菜都足够的营养均衡又充足。
仇木槿看着面前这一桌丰盛的饭菜,眼神复杂——
这个男人的来历实在太古怪了。这几年来,他一直暗中调查过好多次,完全查不出这个人的来历。就连他们初遇的那片山林,他也悄悄过去搜查过几次,压根找不到有人居住的痕迹。
更何况,那是皇家御林,早在百年前,太祖皇帝就命人一寸寸地毯式地搜索过整片区域,根本不可能存在什么避世不出的隐士。
来时不定去时无踪。
但是,这个人却在自家外甥最艰难的时候,提供了最需要的帮助。他曾经怀疑过,这人是带着什么目的接近他们,然而,数年过去,这人做的让他越发看不清了。
“这虾你是从哪里捞来的?”仇木槿夹了一筷子河虾,随口问道——想不通便不想了,反正目前他对自己的计划没有威胁……
“就之前救你那块地方啊。”林越山筷子不停,给杨焕夹了几个他爱吃的菜,“那片水不深,河虾倒是很多。”
就是野生的河虾不够肥,但是胜在格外的鲜。
“练了半天武,多补充点蛋白质。”林越山说道。
仇木槿又问:“这蛋白质又是何物?”
对,这人嘴里还时常冒出些奇怪的词语。
“蛋白质?”林越山被他问的一个卡壳,“蛋白质就是人体成长必须的元素,云奴刚好在青春期,每天又大量运动,得多补充补充。”
仇木槿:“……”每个字都能听懂,组合在一起,似乎又完全听不懂了。
饭后,是雷打不动的午休时间——特指林越山来之后。林越山不在的日日子,杨焕是从不午休的。
只是——
“这床还是有点小了。”共同躺在木床之上,林越山看了看贴在自己身侧的杨焕,突然说道。
“是我挤着你了吗?”杨焕瞬间把自己的身体挪出去一半,林越山急忙一手拦住——
“小心摔下去!”
要不是他动作快,这小子就要掉到地上了。
“哥说太挤了。”他垂下眼睫抿了抿唇。
“哎。”林越山轻叹了口气,“这不是热么。”已经是初夏,他为了显得合群点,加上他穿来的衣服确实有点热,就换上了杨焕给他准备的衣服——
据说这些衣服都是杨焕母后还在世时,提前为他准备的,从襁褓准备到了及冠。
“那我给哥扇会扇子吧。”说着,他就越过林越山,从他的枕头下,拿出了……一张印着某个偶像的应援扇。
这还是他之前在工作的地方,被路边宣传的粉丝塞进手里的,那时候刚好是大夏天,他也没拒绝。
甚至在他收拾行李回老家时,都不小心带了回去。
然后一路辗转,又到了杨焕手中。
别的不说,这扇子扇风确实好用。
杨焕手动了动,徐徐清风便送了过来。林越山略有些不好意思,有虐待童工的嫌疑啊……
一边这样想着,他却忍不住睡熟了过去——
直到林越山彻底睡死过去,杨焕才放下扇子,凝视了会他的睡颜,轻轻挨过去,阖上了眼。
……
“云奴,云奴?”
有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他睁开眼,入目是母后温柔的笑脸。
“母后?”杨焕的话刚说出口就愣住了,过于稚嫩的嗓音,他不可置信地伸出双手,又白又胖的小手昭示着现在的不同寻常。
是梦吗?
“怎么还发呆呢?”柳君玉温暖的手掌掐住了他的脸颊,“起床了,起床了,一会你父皇就要来了。”
父皇……
柳君玉的话刚说完,门口就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云奴今天又赖床了?”男人的身影在背光里,让杨焕看不清他的面容。随着他的逐渐走近,是一张不怒自威的脸,背着手,矮下身来就想揉杨焕的脑袋。
却在下一瞬,被他躲开。
“这是怎么了?”男人看向自己落空的手,面带不解的问他:“怪父皇没有喊你起床吗?可是云奴早上睡得昏天暗地,父皇怎么叫都不肯醒呢?”
说着,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德丰帝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
柳君玉并没有起身行礼,只是略带嗔怪地斜睨男人一眼,说道:“现在轮到你哄儿子起床了。”
“好,好。都听娘子的。”德丰帝看向皇后的眼神中,满是缱绻深情,看得柳君玉脸一红,连忙让出床边的位置。
德丰帝走上前去,就要抱起杨焕。他小手一挥——
下一瞬间,眼前的场景倏地褪去明亮温暖的颜色。
“云,云奴……我的孩儿……”
是清冷灰暗的未央宫。
形容枯槁的柳君玉躺在凤塌之上,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杨焕的手。
“母后!”
“活下去!一定,一定要活着!”勉力说出最后一句话,柳君玉像是再也支撑不住,手一松,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杨焕此时已经顾不得自己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猛地扑到柳君玉面前,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下。
似是被泪水砸痛,柳君玉迷迷糊糊又睁开了眼,颤抖着手抚上杨焕稚嫩的小脸,为他拭去眼泪。
“别哭,吾儿一定要长命百岁……”
“不……不……”
眼前的场景再一次迅速退去——
巨大的窒息感传来,杨焕的呼吸一声急过一声,耳边传来了地狱恶鬼般的呢喃——
“四殿下,你别怪奴婢,你早点下黄泉路,说不定还能找到你那皇后娘了!”他用力睁开双眼,只能看到一张狰狞的面孔,那双平日里给他轻柔穿衣的双手,此刻正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要怪你就怪你的外公,怪柳家军,下了地狱之后,再向他们告状吧!”
他拼命的挣扎着,氧气即将耗尽之际,意识模糊中不知手中抓到了什么,只用力的朝那小太监刺去,一下又一下……
他的手放开了,可是窒息感却依旧如影随形……
“呼——”
杨焕猛地睁开了双眼,薄汗已经湿透全身,他往自己胸口看去,只见睡得四仰八叉的林越山,把手脚都压在了他身上……
*
另一侧厢房内,仇木槿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佩剑。
十年了,整整十年。每多活一日,他心中的仇恨就更深一分。
午夜梦回,父亲的脸,弟弟的脸,还有无数枉死的士兵的脸,一张张从他眼前划过,呼唤着他的名字声声泣血。
漫天的血色,齐齐朝他压来,风中都带着腥味,无数的手都要把他拉进深渊……
手指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仇木槿看向自己流血的伤口,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张创口贴,用布巾似乎清理完伤口后,仔细贴了上去——
“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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