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台洒进客房,谢久缓缓睁开眼后,又看见了裴晏清近在咫尺的脸。
他瞬间清醒后又皱起了眉头。
他又翻身了?
他只能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赶紧起来吧。
他轻轻推开裴晏清后,起床洗漱,裴晏清刚被推开又醒了,两人洗漱完后,裴晏清又换了一套新衣、一个新发冠,又是金色。
后来谢久才知道,裴晏清爱美,他每天都会换装、照镜子,边照着那小铜镜边发自肺腑地夸自己多么绝色。
不过有一点他挺欣赏,裴晏清每天除了雷打不动地换装打扮外,还会雷打不动地练剑。
出了客栈后,他与裴晏清先去练剑,而后裴晏清又要带他去吃饭,这次裴晏清没再直接拉他去,而是对他撒起了娇,谢久答应了,他跟着裴晏清去了一家气派的酒楼。这次他特意让裴晏清点菜,裴晏清这次只点了四盘菜,两荤两素。
点完后,裴晏清对着他乖巧地笑了一个,满脸的求夸样。
“吃完带我去看那座山。”谢久说。
裴晏清眼中含笑看着他,点了个头,“好嘞师父。”
谢久吃饱后,放下了筷子,桌上还剩了一些菜,但也不多,可裴晏清却还在吃,直到最后所有菜都吃干净了,他才放下了筷子。
裴晏清抬眸笑眯眯地看着他,“师父,没有浪费一点。”
谢久见他不再铺张浪费,心里颇为满意。
“不错,以后不能浪费食物。”
裴晏清乖巧地点了个头。
此后,裴晏清真就不管在哪里吃饭,都不愿再铺张浪费。尤其是和谢久吃的时候,他不会点太多,还都吃得干干净净,反正他可以用灵力消食,不会撑肚子,还可以让谢久高兴,他很乐意。
吃完后,裴晏清带谢久御风去了城外三十里的那座山。
山虽然高,却并不陡峭,谢久挺满意。
开条石阶路以后,世人也可找来门派求救。
看完山后,两人在回城的路上缓缓走着。
“师父,前日你为何会自己杀自己啊?”裴晏清问。
谢久没告诉他心魔劫的事,只是说:“心情不好。”
裴晏清不信,“可你一直说‘别说了’,当时也没有人在说话啊。”
谢久没说话,片刻后,他看向身旁人,不悦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裴晏清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片刻后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师父别生气,不问就是了。”
谢久没看他,忽然,他看见不远处一户人家院子里,一个男子正在狠狠踹地上的女子,女子蜷缩在地,旁边一名约莫五六岁的孩童在打那个男子,结果却被那男子一推,摔倒在地。
谢久皱眉,裴晏清立刻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瞬移过去,抬脚用力踹在那男人身上。
那凡人受不住两个修士的猛踹,被踹飞出去几丈远后,口吐鲜血而亡。
谢久一愣,看向身旁的裴晏清,“我没料到你也踹。”
裴晏清看着那被踹死的人,也愣住了,转头看向谢久,“师父,我也没想到你会踹。”
“算了。”谢久也不管了,“他也是该死,我最讨厌打女人的男人。”
“娘……”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
谢久回头,见那女子依旧侧躺着,埋头趴在地上哭,那个五六岁大的孩童,跪坐在那女子身旁哭着。
“娘,起来……”那男孩哭着说,“他死了……”
还没等谢久行动,裴晏清已经先去了那女子身旁,蹲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柔道:“姑娘,以后没人再欺负你。”
那女子依旧埋头哭着,片刻后才渐渐止了哭声,不停抽泣着。
“姑娘,起来好吗?”裴晏清温柔说。
那女子手撑着地,缓缓坐起身,只是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裴晏清。裴晏清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那女子起来后,也一直低着头。
裴晏清不知她为何一直不敢抬头,便又唤了一声,“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觉得自己一直低着头着实不太礼貌,攥紧了手,终于缓缓抬起头。
这姑娘约莫二十三四岁,长得很好看,可却被毁了容,额头、双颊、下巴都有一道长疤。
裴晏清一看到那遍布疤痕的脸,瞳孔骤缩,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就连一旁的谢久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姑娘看出裴晏清的害怕,连忙又低下头,哽咽道:“对不起……”
“不是。”裴晏清连忙解释,“姑娘,没有,没有啊……”
裴晏清无措又后悔,不知该怎么办。
那男孩连忙为他娘说话:“我娘原本很好看,都怪那个人把我娘脸划伤了!”
“刚才死的那个吗?”谢久问。
“就是他!”那孩子好像很痛恨那个人。
“他是谁?你……爹吗?”谢久问。
“他才不是我爹!他是该死的大坏人!他总是打我娘!”那孩子吼着。
裴晏清很是内疚,对面前低着头的女子诚恳地道歉,“姑娘,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真的……”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红着眼眶对裴晏清笑了一个,“没关系,仙师不必道歉。”
“姑娘,他为何要毁你脸?”裴晏清觉得甚是可惜。
那女子看着不远处那男子的尸身,眼底麻木,毫无情绪。
这女子名叫蓉儿,曾是芙原城教坊里最出众的舞姬,她的名字曾随着琵琶声传遍了勾栏瓦舍。她跳舞时水袖翻飞、眼眸含情,纤纤玉足踏在红毡上,总能惊艳满座看客。
那年上元节,她在芙原城勾栏跳舞,把台下的书生柳文看痴了。散场后,柳文捧着为她写的诗集在教坊外等了三日,诗里写满了“月不如卿”“风为卿停”的痴语。
柳文是个落魄书生,却对蓉儿有股执拗的热烈。
他会省下银子给她买时新花钿;怕她跳完舞会饿,便总提着食盒守在后门;寒夜里,也会揣着暖炉来给她暖手……见惯了勾栏虚情的蓉儿,偏偏被这份笨拙的执着打动,不顾姐妹“书生薄情”的劝诫,赎身嫁进了柳文的农家。
刚成婚时,柳文对她满眼爱意。什么粗活儿都不让她干,会攒钱给她买胭脂,会在灯下为她描眉,会给她念自己写的情诗……
柳文说要一辈子护着她这份“不染尘埃的美”。
后来,蓉儿生下一个男孩,做了娘后,蓉儿依旧爱美,每日都会认真打扮自己。
可日子久了,柳文那爱意渐渐变了味,他见不得邻居大叔笑着跟她打招呼,会骂她“眉眼带骚”;见不得她去市集买胭脂时被货郎多看两眼,回来便摔碎她的妆奁。
蓉儿曾解释说自己早已不做舞姬,如今只想与他和孩子三个人安稳度日。可柳文的猜忌却像野草疯长,他总说:“你这样的女人,天生就会勾人,教坊司出来的,哪有安分的?”
会骂她:“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给谁看?是不是想去勾搭别人?和别人过?”
起初是推搡,后来是巴掌,再后来,他便会拽着她的头发,骂她“贱人”“狐狸精”,说她不安分,说她想和别人过,说她心里还念着勾栏的繁华。
拳脚开始落在身上,蓉儿身上总是青紫旧伤叠新伤,可她却还抱着一丝幻想。一次柳文生辰时,她想拿银子去街市上想给他买支好笔,盼着他能念起昔日的情分。
柳文看她要出门,还不让自己陪着去,不放心,便悄悄跟在她身后。见她进了一家文房店,与里面一个文雅俊俏的男子聊着什么,那男子一直目光温柔地看着蓉儿,笑着与蓉儿说话。柳文恼怒,当即闯进店,扯过蓉儿,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那男子见柳文进店后不分青红皂白便打人,怒火中烧,将柳文踹翻在地后,按在地上狠狠教训了一顿。
蓉儿连忙劝阻,拉着那打人的俊俏男子,告诉他:“公子别打了,这是我相公。”
那男子听后,震惊地大脑一片空白,停下了手,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貌美的姑娘,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而后又看着地上那鼻青脸肿之人,眼中满是不屑与鄙夷,“无能之辈,才会对枕边人动粗。”
柳文看那男子穿着华贵,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不敢去招惹,挨了打也只能忍着。回家后,却将怒火全撒在蓉儿身上,狠狠揍了她一顿。
打完人后,他带着满肚子窝囊气出去喝酒,晚上醉醺醺带着壶酒回来时,撞见蓉儿正对着铜镜给脸上抹药。镜里的人虽然面容憔悴,可眉眼间的风华仍未褪尽。
柳文恼怒,将手里的那壶酒摔碎在地,猛地扑过去,将铜镜摔在地上。
“还在臭美!还想勾引谁!”他顶着一张狰狞的脸嘶吼着,将蓉儿揪着头发摔在地上,用脚狠狠踹着,“今日打我那人是你外面的姘头吧?我看他挺有钱啊!”
“你这个贱人!我让你再勾人!”他气疯了,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酒瓶碎瓷片。
他要毁了那张脸。
蓉儿尖叫着躲闪,却被他死死按在地上。柳文捏着瓷片粗暴地划过她的额头,再到双颊,最后是下巴,鲜红的血流了满脸。
蓉儿不停哭着,带着心死,带着绝望。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何他们俩人会到如今这一步。
但她知道,那个顾盼生辉的自己再也没有了,如今的她,丑陋无比。
她受不了毁容后的自己,不敢出去见人,柳文这下终于安心了。柳文不会再因为她美而对她满心猜忌、恶语相向、拳打脚踢;可却逐渐因为她丑而对她满心嫌弃,于是又开始对她恶语相向、拳打脚踢。
她想离开柳文,可她如今面目丑陋,难以在外谋生,更何况她还有个孩子。于是她只能绝望麻木地一直待在家中干活、带孩子,日日受着柳文的嫌弃、打骂。她时常在柳文衣裳上看见其他女子的长发丝,可她也不在乎了。
她觉得自己,早就死了。
蓉儿垂眸缓缓道,“他……是孩子的爹。”
“我十七岁遇见他,那时我是一名舞姬,他是一个书生。他看我跳了一支舞,便喜欢上了我;我看他待我好,便嫁给了他。”蓉儿说到这里,停了很久,眼底闪过一丝落寞,苦涩地浅笑了一个,“可是成婚后,他总觉得我不安分,便拿瓷片划花了我的脸。”
“这心性也太扭曲了!”裴晏清不可置信,怒道,“怎能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毁掉姑娘的光彩,还是人吗!”
谢久冷冷瞥了一眼那男子的尸身。
该死的东西,两脚还踹少了。
谢久看着那姑娘说:“姑娘,我有办法恢复你原本的容貌。”
蓉儿闻言,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额间一道魔印的人,“真……真的吗?”
谢久对她温柔地笑了一个,“真的。”
蓉儿眼眶泛红,嘴唇发颤。
“仙师,你真的能让我娘变回原来的样子吗?”那男孩满眼希冀。
谢久看着他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那男孩笑着蹦起来,继而又抱着他娘亲,“娘,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笑你了!我娘亲是最漂亮的!”
谢久内心动容。
裴晏清意外,凑近了问,“师父,什么办法啊?”
谢久故意卖关子,“你等会儿不就知道了。”
“姑娘,那我开始了。”谢久说。
蓉儿期盼又紧张地点了个头,“嗯。”
下一刻,谢久给蓉儿与那孩子施了安魂咒,倒下时,两人被黑气稳稳拖住,轻轻放在地上。
谢久将那死了的柳文尸身拉到面前,扒开衣服,选着他最嫩的皮肤。
他看这柳文腹部的皮肤挺白嫩,与蓉儿脸上的皮肤相配。
他蹲坐在地,将蓉儿拉过来,就地结阵,施展“移花接木”之术。
蓉儿脸上那几处长疤的皮肤与柳文腹部的皮肤交换。
蓉儿脸上的疤痕不再,恢复了原本的好看模样。
谢久施好秘术后,缓缓站起来,化去了柳文的尸身。
裴晏清看到蓉儿恢复了原本的容颜,笑了起来,“这下我知道了,这是师祖教你的‘移花接木’术吧。”
“是啊,那畜生毁了她的脸,该是拿他来换。”谢久看着地上的蓉儿,“只是若让这姑娘知道,我给她换下的皮肉是那畜生身上的,我怕她会犯恶心。”
“就不让他们知道了。”
谢久解开了母子两人的安魂咒,蓉儿缓缓睁开眼,只觉得脸上疤痕的地方有些痛,她坐起身,用手摸了摸,凸起来的疤痕没有了,皮肤很是光滑。
她红着眼眶,站了起来。
裴晏清立即从袖中取出小铜镜,举到蓉儿面前,笑着说,“姑娘真好看。”
蓉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上当真没有了那些可怖的疤痕。
那男孩醒了后立马起身,跑到娘亲面前,看着她如今这张脸,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激动极了,“娘,真的……真的没有了!”
蓉儿不可置信地深深盯着镜中的自己,眼中蓄满了泪,视线逐渐模糊。
她落下一滴泪,当即朝着谢久下跪,深深行了一个跪拜礼。
“蓉儿,多谢仙师。”
谢久上前将她扶起来,“姑娘不必多礼,起来吧。”
“那个人,我看他躺在那着实碍眼,便把他化去了。”
闻言,蓉儿和那小男孩往柳文尸身那处看去,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那小男孩不甚在意,重新看向谢久,笑着开口,“没关系仙师,你还帮我们省了不少麻烦呢。”
谢久一笑,总感觉这小男孩和他有些像。
都一样盼爹死?
他忍不住揉了揉这小男孩的头。
“二位仙师的恩情蓉儿无以为报,家里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蓉儿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舞了,若是二位仙师不嫌弃,请容许蓉儿,为二位仙师献舞一支。”蓉儿说。
裴晏清一听闻美人要跳舞,顿时来了兴致,“好啊,我也想欣赏蓉儿姑娘的舞姿呢。”
蓉儿对他笑了一个,而后又看向谢久。
谢久当然也想看了,“好。”
蓉儿让孩子从屋内搬来两张木凳给两人坐,然后自己进屋换装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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