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后,谢久开始坐在桌前认真写书,裴晏清便没再打扰他,一直坐在一旁安静陪着他,满心欢喜地盯着他看,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谢久写得太入迷,一口气从白天写到了晚上,直到裴晏清睡醒了,他才喊着让谢久休息一会儿,出去吃东西。谢久放下笔,裴晏清过去亲了他一口后,给他揉着肩膀,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从屋内出来。
一出来,谢久瞥见草地上竟然并排坐着三个人,在看星星。
他眼睛一亮,笑了起来。
来人了!
看背影是一个姑娘和两个男孩。
谢久走过去,变出许多只沾着黑气的冷焰蝶,照亮他们周围,喊了他们一声,“你们几个。”
三个人一齐回头。
右边的姑娘约莫十**岁,中间的男孩约莫十一二岁,左边的男孩约莫十四五岁。
“诶?原来一直在门派里啊。”中间的男孩子懒懒开口,好像有些不高兴,“我中午那会儿来没见着人,就一直在草地上等着,怎么晚上才出来啊,我现在好饿。”
左边的男孩最先站起来,“您是师父吗?”
他眼里闪着光,“我是来拜师的!”
右边的姑娘紧接着站起身,看着谢久,语气说不上冷,但也没太多情绪,“我也是来拜师。”
中间的男孩子终于也懒懒起身,拖着声音讲到:“我也是来拜师的。”
谢久眼含笑意地看着面前并列站着的三个人。
这三人真是这浊世中难得的清醒者,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觉悟,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看来这世间之人也并非全都无可救药,还是有人未曾偏见于魔道。
裴晏清走过来,打量着这三个人,嘴角扬起一抹笑。
终于来人了,这下他总该高兴了。
模样长得都不错,可以当他裴晏清的师妹师弟。
谢久走到右边的姑娘面前,这姑娘穿着一袭红黑配色的长裙,腰间束着黑色腰带,半披着的头发上系着一根红丝带。
“你叫什么名字?”谢久温柔地问。
“江兰心。”
谢久点了点头,“兰心,为何入门派?”
江兰心垂下眸,微微攥紧了手,片刻后,她开口道:“为了……救人。”
谢久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赞许之色。
接着,他又走到中间的男孩面前,这男孩年纪最小,一袭水蓝色衣袍,面料上还有暗纹,一看就价值不菲,束发的玉冠也很精致。
“你叫什么名字?”谢久依旧温柔地问。
“谷雨。”
还没等谢久继续开口问,那男孩抢先说了一句,“师父,我好饿。”
谢久一怔。
谷雨懒懒地抱怨道:“我只吃了顿早饭,就来这儿了。爬石阶累死我了,我都不知道休息了多少次,又累又饿,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顶了,可是门派里也不见人,我就只能在草地上等着,饿极了也只能忍着,因为我实在不想再下山了,好累,等会儿还要再爬上来,太辛苦了。”
“所以我就一直饿到了现在。”
谢久面色复杂地看着这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么怕吃苦,怎么修行?
心魔劫不得要了他的命?
“为何入门派?”谢久问。
谷雨咬着唇,眼珠子一转,“为了……救人。”
谢久这才稍有些满意地点点头。
谢久走到最后一个男孩面前,这男孩一袭白袍,墨发高束,眨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满眼期待地看着谢久。
“你叫什么名字?”谢久又是温柔地问。
“师父,我叫步熙道!”
谢久看着面前这一看就很乖巧懂事的男孩,欣慰地笑了一个。
“熙道啊,你为何入门派?”
“正道魔道并无分别,大道只在人心。我听说师父您救了很多人,我就想来师父这里。”
“师父您放心,我心智坚定,一定会好好跟您修行救人!”
谢久笑着揉了揉步熙道的头。
接着,谢久站到三个人对面,郑重开口:“不悔门虽修魔道,做的却是救世救人的善事。”
“我创立不悔门为的就是让世人消除对魔道的偏见。修此道每月必受一次心魔劫,此劫如千刀万剐般痛苦,因此我门派不收心智不坚定者。”
“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想走还来得及,过了今晚,便正式成为我不悔门的弟子,再想走便只有被我亲自送上黄泉路了。”
此言一出,在场除了谢久,其他人都不淡定了。
裴晏清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此刻终于知道谢久为何总会自己杀自己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心魔劫!
如千刀万剐般痛苦……所以谢久这些年月月受此劫难?
裴晏清攥紧了拳头,盯着谢久的背影,眸中染上怒色。
为何不跟我说?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为何不告诉我?
还总骗我是心情不好。
他真的很生谢久的气,可他更气自己,是个蠢货。
裴晏清心疼地看着谢久。
他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到谢久呢?
像是想到了什么,裴晏清眼睛一亮。
对了,剑魂可以镇压魔气。
若是他能修出剑魂,再将剑魂剥给谢久,就可以让谢久不再受心魔劫之苦!
可剑修中能修出剑魂者少之又少,不仅需要参悟剑道的天赋,还通常需要闭关苦修数十年。
不过……也有例外,沈前辈便只闭关一年就修出了无双剑魂。
裴晏清自信地想着,既然沈前辈能做到,他也定可以尽快修出剑魂。
只是他恐怕要离开谢久一段时间了……
谢久继续看着面前三个人,“有要走的吗?”
步熙道最先坚定地开口:“师父,我不走!”
江兰心垂着眼眸。
她无处可去了……就留在这里吧。
片刻后,她抬眸,“我也不走。”
谢久将目光落在谷雨身上。
谷雨低着头,攥紧了手,脸色难看极了。
一共就三个人,两个人都不走,他再想走,不是废物吗?
他才不是废物。
可心魔劫听起来好可怕,千刀万剐,他一定会死吧。
怎么办……
要不现在走?反正他也是跟家里赌气才跑出来的。
可是回家又会被骂是废物,他才不是废物……
片刻后,谷雨攥着手,抬起头,红着眼眶,哽咽道,“我也不走……”
谢久一愣,不走就不走,哭什么?
突然,谷雨肚子叫起来。
谢久无奈一笑,“我们去包饺子吃。”
说完他像是又想起什么,转头对裴晏清说:“你去买肉。”
裴晏清笑着答应:“好嘞。”
下一刻,他对着谷雨开口,“小师弟,你跟我一起去。”
“啊?”谷雨一脸不愿,他不要再累着自己啊。
哪知裴晏清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一把揽过他的腰,将他御风带走了。
谷雨刚开始不情愿,可看到自己飞起来了,又开始乐呵起来。
谢久看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带着步熙道和江兰心进灶房,动手和面。
到了芙原城街市上,裴晏清将谷雨稳稳放在地。
谷雨边走边看着身旁这个一身金色的人,开口问:“干嘛带我一起来啊?”
裴晏清看着他,“不小心让你饿肚子了,带你先来吃点东西,怕你饿扁了啊。”
“你是大师兄吗?”谷雨看着他额间的金印,“怎么和师父不一样?”
裴晏清脚步没停,侧头看他,“当然是啊。”
“我是外门弟子嘛,所以和他不一样;你们是亲传弟子,就会和他一样啦。”
“那你的金印是怎么来的?”谷雨纳闷。
闻言裴晏清从袖中掏出太曦宫令牌,举到他面前晃了晃。
谷雨微微睁大眼睛,“你……你到底是哪个门派的?”
裴晏清看出他的震惊,扯唇一笑,“两个都是啊。”
“这也可以吗?”谷雨从没听过这种事,“真是随心所欲啊。”
裴晏清笑着,“你大师兄我就是随心所欲啊。”
“太曦宫知道这件事吗?”谷雨震惊。
“知道啊。”
“那他们没把你逐出去吗?”
裴晏清看着他,故作委屈道:“人家从不伤天害理,那么一心向善的一个好孩子,为什么要把人家逐出去?”
谷雨被这话噎住,面色复杂的地看着面前这个“大师兄”,片刻后懒懒开口:“大师兄,你年纪比我大,对着一个比你小的人,你也能撒娇啊?”
裴晏清被这话逗笑。
两人路过一个糕点铺子时,谷雨忙拉住裴晏清,指着那糕点铺,“大师兄,我想吃这个。”
“买。”裴晏清直接道。
进店后,裴晏清让谷雨自己选,谷雨也不客气,选了五六种糕点,从老板那里接过打包好的糕点盒子后,先拿了一块出来,然后将盒子提在手里。裴晏清付了一锭银子,老板说要找零,他说不用,带着谷雨出了铺子,谷雨边走边笑眯眯吃着手里的板栗酥。
“谷雨,你现在想走吗?”
谷雨一愣,转头看着他。
裴晏清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对面吃糕点的人,由衷劝告,“心魔劫很痛苦,每个月都有一次,你要是害怕现在可以走。”
继而他又补充道:“放心,我就告诉他们,你在路上遇到家人,你家人不同意,被强行带回去了。”
闻言,谷雨咽下嘴里的糕点,垂下手,低着头。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眼眸,看了眼对面的人,又垂下视线,撇了撇嘴,“那我走了。”
裴晏清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人活着不就是来享福的吗,非得那么累干什么。”谷雨自顾自地说,“我回家顶多是被骂骂废物,他们又不会真的不要我,我还是不吃这个苦了。”
裴晏清无奈笑了一个,“好,那我送你回家。”
说完,揽住谷雨的腰,将他御风带到半空,“你给我指路啊。”
谷雨在半空给他指着路,可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很高兴,两人在谷府外落地。
裴晏清揉了揉他的头,“进去吧。”
说完,他转身刚想走,衣角却被人拽住。
他回头看过去,只见谷雨攥着他的衣角,低着头,没说话。
片刻后,他听见谷雨哽咽的声音:“我是不是真的很废物?”
裴晏清心好像被人攥了一下,微微攥紧了手。
片刻后,他轻轻开口:“你今日爬那竹林石阶的时候哭了吗?”
谷雨抬头,红着眼眶望着他,“没有。”
裴晏清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那你比我强啊。”
“你大师兄我第一次爬那石阶的时候都爬哭了。”
“我想飞上去,可师父不准,于是师父在前面闲庭信步走着,我就跟在后面哭。”
“可我哭不是因为我做不到,只是因为我心里压根不愿这么做。”
“我小时候在裴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从来没自己走过,每天都有无数侍从围着我,从来没吃过苦。我爹娘想把我送去太曦宫,我那时就不愿,想着人活着不就是来享福的吗,我现在活得如此有滋有味,我可不想去太曦宫修行吃苦,去学什么剑。”
“可是,后来我听到了沈前辈用剑击退天劫,保护这世间的故事。”
“从那一天起,我就天天念叨着要去太曦宫学剑了。”
“因为我看到了学剑的意义,我也想成为沈前辈那样的人。”
“后来我入了太曦宫,为了练剑吃了不少苦头,也偷偷哭了很多次,可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我每日都练剑,一日不废。”
“所以,我现在是太曦宫最厉害的剑修。”
继而,他又认真看着面前这红着眼眶的少年。
“谷雨,你不是废物,只是没找到自己打心眼儿里想去做的事。也没有找到让你即使看见前方千难万阻,困难重重,也能直面压力,超越恐惧,去做自己认为正确或重要的事的一股力量。”
“大师兄……”谷雨红着眼眶望着裴晏清,嘴唇发颤,下一刻也不管手上提着糕点盒,直接抱住他,埋头哭了起来,“我爹娘都说我是废物,你没有把我当废物。”
裴晏清笑起来,“俗话说相由心生嘛,你看我长得如此英俊潇洒,便可知我内心多么温柔善良了。”
谷雨破涕为笑,“大师兄,你好自恋。”
谷雨松开他,满眼崇拜和喜欢地望着裴晏清,“大师兄,我跟你回去。”
裴晏清意外挑眉,“又能吃苦了?”
谷雨点头,“我要向大师兄学习。”
裴晏清一笑,“行,那咱俩得快些,他们还等着咱们买肉回去包饺子呢,耽搁太久,等会儿师父会生气。”
谷雨笑着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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