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存一连消失了几天，去参加一场南京的音乐会，主办发邀请她与国内一位年长的钢琴家四首连弹。
演出很顺利的结束，飞机落地京市时晚点了40分钟。她翻看着手机上柳桉传来一段白放过生日的视频，揉了揉鼻梁。
司机问她要不要回家时，她还是报了一个酒店的地址。
“咋一个人坐在这儿？”柳桉走过去拍了拍寿星的肩膀。
“桉哥，你怎么出来了？是东西不好吃吗。”白放从天幕下站起来，揉了揉眼睛，坐久了，风有点大。
“跟你桉哥还客气这个啊。”柳桉看他一脸的失落，“为了你那小女朋友，还是....为你存姐啊？”
“.....我没有女朋友了。”被人戳穿了心思，白放有些不自在，“而且我存姐也不会来的。”
“她会来的。”柳桉笃定道。
“她不会来的....”
柳桉：“她这么给你说的？”
“倒是没有，但是我发了邀请给她，她一直没回我。”
柳桉宽慰他，“她最近忙着演出呢，可能是没看到，你发的什么，拿来我看看。”
白放磨磨蹭蹭翻出手机消息给他看。
“特大喜讯！特大喜讯！By Bai的白放将于10月20日晚6点在....”
有被羞耻到，白放赶紧捂住他的嘴，“桉哥，你别念了，我知道有点搞笑。”
柳桉真的被逗笑了，“你这发的啥啊，特价甩卖大促销啊。你确定你存姐看见前面几个字，有兴趣看到最后？”
白放挠了挠头，“但她肯定知道是我发的啊。”
“所以我说她会来的啊。”柳桉把手机还给他，拉了把椅子，示意他坐下。
还别说，在这儿吹吹风是比里面闹哄哄的强多了。
柳桉：“她最在乎的就是你了。”
白放：“？”
“不信啊。”他匡了匡他的肩膀，“她差点为了你就不去学琴了。”
“真的还假的啊？”白放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嘴巴迟迟闭不上。
“肯定真的啊。”
柳桉记得，那年冬季开学不久，室外气温接近0度，宋存在露天的教室外足足等了他半个多小时。
树梢上的雪化尽后，风一吹，抖露出一连串的珠儿。
那会儿宋存刚通过测试，收到了音乐附中的录取通知书，如果顺利的话，会在夏季开学时转校，这事柳桉是知道的。
虽然舍不得，却也明白，这是她一直努力的方向，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然而宋存说的却是另一件事，郑重其事地拜托他照顾白放，如果他不答应她，她没法安心去弹琴。他听闻后的反映和现在的白放如出一辙，脱口而出一句“真的假的啊”。
那时的他，还是一个需要她照看的弱鸡。于是两个自以为成熟的小学生在寒冷的夜里，商讨了一路怎么算计另一个爱调皮的小学生。
“所以，桉哥，是因为存姐的关系，你才这么照顾我吗？”白放听完，心底泛酸，红着眼眶问。
柳桉开怀一笑，弹了弹他的脑门，“傻子，或许一开始是，但早就已经不是了，桉哥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弟弟。”
“桉哥。”白放扑了上来，“我也是。”
两个人腻腻歪歪时，白放的手机响了。
白放走后，柳桉坐在他刚刚的位置，伸手点了根烟，淡淡吐出两口，远望着此起彼伏的草坪。
两人之间的生分，宋存没告诉过他，他也没追问过，也认为没必要问。世界上的所有事几乎都在真相上面盖了一层表象，要都搞清楚，基本上也快入土了。况且，搞清楚了又能怎样，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
自以为通透是最愚蠢的高傲，佛都有千面，更何况是人。
人与人最后的相处，靠的是感觉，不是数据分析。不是他三个缺点，她五个缺点，我与他交好，不与她交好。
这样的相处太没劲儿。
他知道白放的，话都还说不全，就开始跟着邻居生活，吃穿用度上是不愁，内心的拧巴却不会少。察言观色几乎成了他的生存指南，最后也造就了他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人缘。
这不好吗？这也很好啊，让人喜欢是一件非常难的事，不管是怎么样的起点，他做到了并且乐在其中，就是最酷的。
刚刚那段话是说给白放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与其说是他照顾白放，不如说是白放改变了他。从来受欺负的人，突然被如此有分量的人委以了重任，他必须要做到。
点掉了第一截烟灰，心绪平稳了很多。
其实他知道，以宋存的情况，她可以委托比他强太多的人，看在家里的面子上，这些人会鞠躬尽瘁。可是她相信他，没有犹豫的相信他，不管周遭环境如何，她是真觉得他可以做到。
那天晚上他回去整整想了一夜，决定暂时抛开所有负面的想法，他要做一个有力量的人，这个想法也一直延续到中考结束，他立志成为一名律师。
接下来的那个暑假，他开始健身打球，努力学习，拓展自己的交际圈，不再唯唯诺诺任人摆布。世界就是这样，你若盛开，春风自来，他在不知不觉间，重新夺回了生活的主动权。
两年后等白放考入他所在的初中时，他已经完全可以罩着他了。
宋存没给任何人打电话，按照路牌的指引，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的宴会厅布置着很多玩偶性的NPC供打卡，一看就是白棠姐的手笔。灯光从高高的天花板上倾泻而下，整个空间温馨而浪漫。
她觉得他应该要纠正一下柳桉的用词，这哪是什么随便过过的小生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白放的百日宴呢。
“宋存。”
“你好，雯姐。”
她刚上楼，就被上次见过面的雯姐截住了。
“这是我老公，林鹏，上次出差去了，还没机会和你介绍，这是宋存，你女儿的榜样。”
“你好，林先生。”
“你好，宋小姐，久仰大名。”
两人刚寒暄完，又有几个人围了上来。
她余光瞄到其中一个人的鞋跟笨拙地踩到了自己的裙子，不假思索地捞了她一把，还好对方个子小人也轻巧，她勉强拉得住。
“小心点啊，李家宜。”宋存见她站稳了才放手。
李家宜怔怔看着她，一时忘了自己是来打照面的，“谢谢啊，你还记得我啊。”
“记得的。”宋存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溅上酒液的手背。
她对李佳宜很有印象，长得跟个洋娃娃一样，说话也软萌软萌的。
这么多人站着也不是办法，大家索性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嘿嘿，你居然记得我啊，你比以前更好看了。”李家宜自来熟地坐到她身旁，又招呼服务员给她倒果汁。
不远处的梁辰以为李家宜摔了，赶紧走过来看看，“怎么家宜，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和宋存请教弹琴啊。”
李家宜脸红：“哥，别瞎说了，我听得懂吗我？登月碰瓷啊。”
因为她娇俏的语调和不带恶意的恭维，大家都笑了，宋存也笑了。她本来想谦虚一下，想想又算了，某种程度上李家宜说的是对的，一般爱好者她很难指导。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边上站着的两三个人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看向了闻帛笑的方向，有人已经登月碰瓷过了。
“你说是什么原因啊。”一个女孩用杯子遮着唇形，“除了言列，没见闻帛笑对谁这么上心过啊？难不成那两个人还有什么？”
另一位附和：“不应该吧，没听说宋存和言列有啥交集啊。”
女孩轻声一笑：“那可能好胜心作祟吧，毕竟这两个人王不见王啊，不知道今天见上了有没有好戏看。”
“那可不见得，弹琴弹得再好，无非就是被夸一句琴弹得好，还能怎么着？要薪火相传，还得学闻帛笑这样，玩资本的游戏。”说完看了眼闻帛笑脖子上拍卖级别的钻石项链，“她俩的行头不是一个档次的吧。”说完又打量了宋存的穿着，牛仔裤 衬衫，全靠身材在撑。
“你懂什么？人家这才是真正的松弛感。牌面够大，穿什么都行。”
两个人细细碎碎的，直到天台上进来一拨人，声音才更小了一点。
宋存也在列。
邵厅：“宋存就是宋存啊，不管穿什么，全场她最漂亮。”
周柯睨他一眼，这烟瘾大的嘴就是脏啊，这话也敢说，有人这些年性格还是太温和了。
还好那个人没听见，直直在往前走。确定他的去向后，周柯在心里叫了句卧槽！这是要明着来了吗？
本来就已经聚焦的目光更聚焦了。
宋存紧张地握住了手中的那杯果汁，只可惜没有吸管，她感觉自己的肢体有点无处安放。
他走的路线，是直接的、毫不拐弯抹角的，对着她的.....
他每走一步，她的心就跳快一倍。
屏息凝神地也不止是她。
“列哥！”
......
宋存在确认他停下后，低头抿了第一口果汁。
在音乐里，他们管这种停顿叫落拍。
不知道是落了一拍还是半拍，反正落拍以后肯定要影响乐章的连贯性。
旁边看戏的人，拍着胸脯声音大了一些，“我去，我以为....他俩真有什么呢？吓我一跳。”
宋存瞄过去一样，又喝了一口果汁。
也是，她都吓了一跳，更何况其他人。
白放拉住言列，“你坐这儿吧。”然后自己挤到了宋存和李家宜中间。
后跟上的周柯坐到了扶手上，想笑又不敢笑，对男人来说，装逼失败总是最好笑的。
近乡情怯的白放，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你吃饭没啊？”
宋存木讷地点点头，还没回过神来，“吃了。”
白放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才刚来呢，没惹吧.....
“high，宋存，好久不见啊。”一头红卷发的泰迪小哥热情地挥着手。
宋存看了好几眼也没认出来。
“我是夏昭啊，夏昭，才28天没见，你就不记得了吗？”
宋存：“.......”这一刻她真正感受到了发型对一个男人颜值的影响，以前他在她这儿，好歹算个路人的。
“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帅....”夏昭戳了戳自己的卷毛。
“帅吗？”旁边的男生附和道，“你要不要问问宋存，我帅还是你帅？”
宋存：“......”
其余人还没说话，周柯先跳了出来，“就别为难人宋存了行不行，五十步和五十一步有什么好比的，这样，我出个主意，夏昭和言列谁更帅？”
吃瓜群众：“.......”
言列：“......”
刚刚还自信的夏昭，突然变了脸，“周柯，你咋不拿我和吴彦祖比。”
周柯闷笑：“说真的，吴彦祖你都不一定输。”又看了一眼宋存：“又没赌注，你说说看呗。”
宋存：“......”谁说没赌注的，这不得赌上她的审美吗？视线在两人身上过了一遍，算了，不存在的，赌的是别的。
好多人都在看着她，她也有点昏头了，“他好一点。”谁让她不会撒谎呢。
夏昭：“切~”犹豫那么久，他差点以为她有不同的答案呢。
场面在一阵哄笑中，恢复了秩序，除了个别的。
“诶。”周柯低头，“转钱啊，刚刚那问题起码值500。”
言列嘴角还没缓过来，“你幼儿园毕业了？就敢学人家讹钱。”
“哦哟，最好是我幼稚，你去检查检查多动症吧，小动作那么多。”
言列：“.....”
没过一会儿，有人就把手机扔给了他。
他疑惑着解锁。【转账1000】
“啥意思？我只说要500啊，手抖了吗？”
言列：“再来一题。”
周柯：“......”卧槽，上瘾了是吧，给你俩写本书得了。
紧接着收款的声音传来。
待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宋存也该走了，她晚上还有一些工作，得提早回去准备。刚走到一楼就被岑宁拦住了。
刚刚看见她在宾客间穿梭，也只是草草打了个招呼。
岑宁递给她两个纸袋：“宋存姐，你晚上有工作是不是？我给你做了咖啡，还有这个，不是很甜的提拉米苏，你饿了可以吃一点。”
“谢谢你啊。”她接过后，岑宁又去忙了。
等车的地方，两道身影意外地闯入了视线。距离隔得有些远，什么也看不清，光影疏落下，灯光太亮，月亮次之，他最暗。
宋存握着手机在等司机。
那两个人反而走了过来。准确地说，一个人走了过来，另一个人跟了过来。
闻帛笑：“宋存，你也要走了吗？”
宋存点头，看着两人：“嗯，拜拜！”
言列：“帛昇哥先走了，所以就让我顺便带一程。”
......
这一解释，另外两个人都有点不自然了。还好这时，他们的车先到了。
言列绕去了车后座，让闻帛笑先坐了进去，两个人好像又说了两句话。宋存往后退了几步，故意撇开了视线。
车开走了，他却留了下来。
宋存：“还不走吗？”
言列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你送我，好不好？”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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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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