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烽今天穿了常服，身姿挺拔，但谢卿环敏锐地察觉到他表情不太对劲——唇角绷得有些紧，眼神比平时更深沉。
他微微挑眉，看了眼身边的学生们，刚想开口，就被兴奋的呼喊打断了。
“秦教官！”
“是秦少将！”
“天啊，今天什么日子，居然能见到秦教官！”
学生们瞬间把谢卿环抛在脑后，纷纷围向秦烽，秦烽是军校传奇，他在学校有实战选修课，他的课要看他时间安排临时通知，一学期只上几节课也很正常。
课程打分很严格，但依然有数不清的学生挤破头的报，为的就是能让他指点一二。
秦烽对学生们点了点头，视线落在谢卿环身上：“走吧。”
两人好不容易摆脱热情的学生，坐进车里，谢卿环系安全带时，才想起刚才要说的事：“你刚才……”
“这几天在学校怎么样？”秦烽打断他。
谢卿环没有追问，顺着他的问题回答：“还不错，学生们都很认真。”
他顿了顿，难得地多说了几句，“尤其是沈墨，悟性很高，教他的东西一点就通，我不懂的，他说起来也通俗易懂，若是在从前，我或许会收他为弟子……嗯，他很适合做大师兄。”
他说得随意，秦烽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是吗？”秦烽忽视了自己的情绪，只是下意识的闲聊，“看来你很喜欢他。”
“确实是个可造之材，”谢卿环认真评价，“性子沉稳，悟性也好，比某些毛毛躁躁的强多了。”
他显然意有所指。
他说的就是安德烈，相处下来，这孩子确实没什么坏心眼，但实在是有几分吵闹。
秦烽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车子驶入市区，在一家餐厅前停下，直到点完菜，秦烽才状似随意地问：“除了沈墨，还有谁经常找你？”
谢卿环想了想：“安德烈来得最勤，虽然性子急了些，但很执着，还有几个Omega学生……”
“Omega？”秦烽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嗯，他们总说要给我送东西，不过我都没收。”
秦烽想起校门口那些学生看谢卿环的眼神，想起那些Omega红着脸的模样，更想起谢卿环夸沈墨时那认真的表情。
这一刻，他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谢卿环太耀眼了，不管在哪里都会吸引无数目光。
也包括他的。
秦烽之前就隐约察觉到了，他对谢卿环的过度关注有些反常，回到住处吃完晚饭，他本想独自回房想想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谢卿环却叫住了他。
“修炼不可懈怠，你既已引气入体，还是持之以恒的好。”
秦烽压下心头的纷乱，不再想私事。
这些天的修炼让他初步感受到了那种玄妙的力量在体内流转，他每天如今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晚睡也不觉得疲惫。
谢卿环看着他进入状态，才缓缓开口：“你如今算是炼气一层，若能练至炼气九层，也就是炼气大圆满，寿元便可轻松比常人多出四十年。”
秦烽闻言睁开眼：“四十年？如今得益于医疗技术和基因优化，平均寿命已接近百岁，男性活到九十多岁也很常见，那岂不是要活到……”
“修炼所得，是超越凡俗界限的生命本源力量，与依靠外物延寿不同。”
谢卿环解释道，“而且，引气入体只是第一步，将力量引入身体，不代表能够运用，你体内如今留存的力量十不存一，如同沙地蓄水，边注边漏，至少要修炼到三层以上，方能在丹田稳固气旋，届时才能勉强驱动最低阶的灵器或绘制基础符咒。”
秦烽若有所思，随即想到一个问题，看向谢卿环年轻俊美的面容：“修炼能让人返老还童？所以你看起来才……”
“非是返老还童，”谢卿环摇头，“我容貌定格于此，是因我在这个年岁时，便已结丹成功，金丹一成，容颜便基本固定。”
秦烽对“金丹”没有具体概念，但能想象其艰难：“像你这样，很常见吗？”
谢卿环沉吟片刻：“在我那个时代，我结丹之时，未有年龄小于我者。”
“所以，你是你们那个时候的天才？”
谢卿环却没有接这个话头，反而将话题转回秦烽身上：“你如今只需专注自身修炼，夯实基础，不必与他人比较。”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下意识的引导，不愿多谈过往。
秦烽却顺着刚才的思路，问出了一个他们之间从未触及的问题：“那你如今能活多少年？”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我能活多久，取决于我想活多久。”
秦烽愣住了。
就在谢卿环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秦烽仿佛看到眼前人的身影模糊了一瞬，变得极其遥远而虚幻，仿佛独立于时间长河之外，超脱了生死的束缚，与他所处的这个真实世界格格不入。
他猛地回过神，压下心头的悸动，不再追问，重新闭上眼，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引导着体内那缕微弱的气流继续运转。
他需要力量，需要更深刻地理解谢卿环所处的那个世界。
谢卿环看着很快进入状态的秦烽，目光复杂。
他方才没有回答秦烽关于天才的感叹。
他何止是天才？他是那个时代千年不遇的奇才，横空出世，光芒万丈。
但正因为站得太高，他比谁都清楚，离天才太近，对寻常人而言，未必是幸事。
他想起当年，因他天资过于耀眼，原本被师尊寄予厚望、心高气傲的大师兄，道心受挫，滋生心魔，最终一念之差堕入魔道，掀起无数腥风血雨。
那场师徒反目、同门相残的悲剧，最终以他亲手将剑刺入大师兄心口，斩碎他的魔丹而告终，往日情谊与鲜血交织的画面，至今仍历历在目。
越是寻常人，便越需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攀比之心、急切之念，皆是修行大忌，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他看着秦烽，这个失去了前世记忆、在此界重生的灵魂，如今只是一个起步稍晚的“凡人”，他希望他能稳扎稳打。
至于那些过往的辉煌与阴影，暂时不必让他过多知晓。
若非如此，他才是那个更想倾诉的人，从见他的第一面，他就想生气，想抱怨，想质问，想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把他丢下。
就算是如今的每一日，他也经常要忍住脱口而出的往事。
只是他想，如今的秦烽是不会想听那些的。
在秦烽忙于公务与修炼交替的日子里，这一日，谢卿环在机甲训练室，等所有人都去上文化课后，他才一个人去食堂用餐。
他刚在角落坐下，一个戴着宽檐帽和口罩、形迹可疑的人就迅速坐到了他对面。
谢卿环眉头刚蹙起，对方立刻拉下一点口罩，露出小半张脸，同时双手合十，做出恳求的姿态。
是琳达。
谢卿环认出她，眉头皱得更紧：“秦烽说过，不让你见我。”
琳达连忙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我知道，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是跟着一个学术交流团混进来的，正规申请我很多地方都能去，但……但我等不了那么久，也怕正式申请根本通不过秦少将那关。”
她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透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谢先生，我求求你，听我说完，就几分钟！”
谢卿环看着她这副模样，没说话，算是默许。
琳达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想私人拜托您，求您帮我和秦少将说说，只要他同意让我参与研究，知道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改国籍也可以，以后把我永远软禁在第七基地，断掉所有对外联系也行！甚至……甚至等研究出结果后，直接把我关进监狱我都认了，我只想知道真相，只想弄明白那种超越现有科学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她一股脑儿说完，眼神灼热地盯着谢卿环，其实内心并没抱多大希望，只是不甘心地做最后一次尝试。
出乎意料的是，谢卿环这次没有立刻拒绝，反而沉吟了片刻。
他看着琳达眼中那混合着求知欲与绝望的强烈执念，仿佛看到了某种熟悉的影子。
“我可以帮你这个忙。”谢卿环终于开口，语气平淡。
琳达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真的？谢先生！你真是大……”
她“好人”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谢卿环便抬手打断了她：“不必谢我，我并非出于善意帮你。”
他看着茫然的琳达，解释道：“你执念过重，若不能加以疏导，给你一个明确的方向，你早晚会走上歧途，害人害己，我此举，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琳达听得一头雾水，“走火入魔”？“歧途”？
她的中文也算是能熟练使用的水平了，可这话听起来好像不是在夸她的意思……不管了！
反正她能听懂谢卿环愿意帮她：“不管因为什么，谢谢你，谢谢！”
“明日此时，在这见。”谢卿环说完不再看她，低头继续用餐。
琳达不敢再多言，立刻拉好口罩，压低帽檐，匆匆离去。
当晚，回到住处，谢卿环便将此事告知了秦烽，并说了自己的看法：“堵不如疏，强行压制恐生变故，不如给她一个受限的通道，好好监管就是了。”
秦烽听完，有些意外谢卿环会为琳达说话，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无道理。
琳达确实是个定时炸弹，与其让她在暗处不断搞小动作，甚至被卡尔文那样的人利用，不如放在眼皮底下，而且，既然谢卿环本人同意了……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会尝试重新为她提交一份高度受限的参与申请，并附加最严格的安全条款和你的想法，但最终能否通过，还需要上级和安全部门的评估。”
“好。”谢卿环点头，此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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