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预约的沈烬野带着楚淮瑜到餐厅的座位落了座,一旁的服务员微笑着递上菜单:“沈少爷。”
看得出来是常客,沈烬野熟练地接过菜单递给楚淮瑜:“你先点。”
楚淮瑜也不跟他客气,接过菜单点了几个爱吃的后又递了回去。
见是两个人,服务员贴心地询问了需要什么样的布置,沈烬野随便说了句按照约会来,服务员了然,揣着记账本下去了。
鉴于沈烬野时不时会抽风,楚淮瑜并不介意什么约会不约会的,什么布置也不在乎,干脆掏出手机在员工群里说一下明天的安排。
等待上菜的途中,沈烬野手肘撑着桌子,手掌托着脸看对面的人低头看手机,大概看了三分钟才不高兴地喊:“楚淮瑜。”
还在往群里发布明天的安排,听到声音楚淮瑜条件反射般的抬头:“怎么了?”
“我跟我的白月光吃饭,”沈烬野点了点放在桌面的手机,“是想看到他忽略我忙工作的吗?”
意识到了这一点,职业素养极高的楚淮瑜一脸平静地收好了手机:“抱歉,我的疏忽。”
瞬间,两人无言互相干瞪着眼。
气氛有些微妙,楚淮瑜试探道:“那我们,聊聊天?”
“好啊,那就聊聊,”说到了沈烬野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话题,他坐正了身子,“你问我到底是要找替身还是舔狗,我倒是想问问你,这两者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
盯着他的眼睛,楚淮瑜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舔狗就是你希望的那样,言听计从,巴结讨好,毫无尊严的完全攀附于你。”
沈烬野若有所思地点头:“嗯,替身呢?”
“在我看来,替身更倾向于演员,或者说现在流行的Cosplay,模仿你白月光的一切细节,尽量做到神似,”楚淮瑜喝了一口水,“或者你不需要这些,只需要我顶着和他相似的脸做一些你们以前乃至以后都不可能做的事。”
“两者的区别是,替身有尊严有自己的独立人格。”
“你说得对,我非常赞同,”沈烬野象征性鼓掌,“所以我的白月光永远不会当我的舔狗,我想他舔我这样要求你不行吗?”
楚淮瑜:“……”
他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这是你的白月光还是你的仇人?”
沈烬野想了想:“都差不多吧,初恋,分手了就变成了仇人了。”
“……”
不明白为什么变成了仇人还要找替身,楚淮瑜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起身拿过自己的外套:“抱歉,如果你非要这样的话,我们还是解除协议吧。”
“等会,回来。”沈烬野喊住他。
楚淮瑜回头却没再落座:“还有什么事?”
“你不是说喜欢我才答应给我当替身的吗?凭什么答应协议的是你要解除协议的还是你?”沈烬野非常不解,也非常,非常的不满。
“沈大少,我希望你明白,”楚淮瑜叹了口气,“喜欢一个人愿意为他做出牺牲和无底线作贱自己是两回事。”
“爱是平等的。”
“行行行,我懂了我懂了,”沈烬野敷衍地答了两声,站起身把人拉了回来,“解除协议可以,但是我还有个忙要你帮。”
楚淮瑜再度坐在他对面,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说吧。”
“我白月光下周回国了,以前的那圈好友要给他办接风宴,还邀请我了,”沈烬野交叠着双手,“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去,以我男朋友的身份。”
楚淮瑜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通知:“还有吗?”
“总之就是你要做得比他好,最好压他一头,”他向后靠回椅背,姿态变得慵懒而笃定,仿佛开出了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结束了之后协议解除,该给你的一分不少,我也会额外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
空气凝滞了一瞬。
楚淮瑜只觉得一股荒谬感直冲头顶,连带着之前答应做替身的自己都显得有些愚蠢。
叶尘奕那句“小几岁的小孩都很幼稚”清晰地在耳边回响,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厌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行,”楚淮瑜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干脆利落地点头应下,接着起身,“饭我不吃了,你的住处我也不回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值得带走的。”
“下周再见。”
“你什么意思?我钱都花出去了你说不吃就不吃?”沈烬野拽住他不满道,“现在协议还没接解除我也不要求你言听计从,但你一个替身哪来这么大脾性?”
楚淮瑜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沈大少懂了个屁。
鉴于还在玩金主和替身这种无聊的扮演游戏,他强行压下心里的烦躁什么也没说,还是留了下来。
第一道菜很快上了,大概是因为沈烬野要求的约会布置,和菜一起上的有一个银制烛台,还有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为了营造浪漫氛围服务员贴心地将花摆在了中间。
视线触及那抹红的瞬间,楚淮瑜瞳孔骤然放大又收缩,无数被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席卷他的大脑。
熟悉的恐惧感充斥心脏,他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喉间涌上一股无法压制的干呕,楚淮瑜猛地捂住嘴,几乎是踉跄着撞开椅子,跌跌撞撞地冲向洗手间,刚进去就对着洗手池撕心裂肺地吐了起来。
沈烬野第一次见他这样被吓了一跳,急忙跟过去顺他的后背,手刚放上去就发现他浑身抖得厉害:“我操?!你怎么了?”
楚淮瑜摇摇头,继续弯腰吐了起来。
大概有五分钟,他感觉要把胃液都要吐完了才没什么反应,只是胃痉挛得有点疼。
楚淮瑜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药,倒了两颗在手掌,哆哆嗦嗦地仰头咽了下去。
平常从来没见他吃过药,沈烬野皱了下眉:“吃的什么药?你生病了?”
“胃药,”沈烬野刚凑过来,楚淮瑜已经收好药勉强站稳,“家里发生事故后天天被追债,压力大导致的胃痉挛,偶尔会发作一下。”
浑身上下每一处都软绵绵的,他扶着墙擦了擦因为剧烈呕吐憋出来的生理泪水:“饭我不吃了,我先回去了。”
“你就自己这样回去半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沈烬野扶住他,“我送你,省得出什么事了我是第一追责人。”
楚淮瑜想推开他,却被他蛮横地一把抱起:“你都这样了,别动。”
阵阵疲惫感传来,楚淮瑜没说话,只是轻轻将头靠在他身上,闭着眼安静地闻着他身上的香水味。
香水是他上个月推荐给沈烬野的,他无比熟悉的味道,但夹杂着一些陌生气味,难以抚平他心里的焦躁。
沈烬野将他扔在副驾驶座,看着他病恹恹的样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你要去哪?我那还是别的地方?”
楚淮瑜有气无力地报了一个地名,沈烬野立马发动引擎。
地点在大学城附近,路程半个小时,到了地方沈烬野发现那是一处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公寓,只是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绿油油的爬山虎爬了满墙。
“谢谢,”楚淮瑜下车关了车门,“就送到这。”
沈烬野还是下了车:“没事,我送你进去。”
“就送到这。”楚淮瑜看着他,语气强硬又不容置疑,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威压。
沈烬野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哪来的,心里生出一丝脱离掌控的烦躁,但也不好跟病秧子计较,他只得后退一步:“行行行,我就在这看你进去。”
楚淮瑜没管他,走到公寓门前用一直挂在脖颈间的钥匙开了门。
他的手很抖,试了三次才把钥匙插进锁孔。
公寓每天定时定点都会有人来打扫和保养,就算很长时间不回来也维持着干净整洁。
看着熟悉的摆设还有熟悉的氛围,楚淮瑜绷紧的身体终于松了松。
他跌撞着走进卧室,撞进衣柜蜷缩在一堆衣服里,颤抖有所缓解,他随手抱起一件衣服将脸埋了进去。
衣服上的味道很淡,无论怎么闻也唤不起身体对那个味道的记忆——那味道早就随着时间流逝堙灭在了岁月长河里。
徒劳的回忆中,楚淮瑜的情绪骤然崩溃,汹涌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衣服上。
思念突如其来,如浪花翻涌般一波比一波强烈,剧烈的胃痉挛更是在他脆弱的心理防线上加了一道重压。
手臂被什么东西的尖角硌到,他摸到了一本书,借着缝隙透进来微弱的光,可以看见是一本泛黄的琴谱。
将琴谱放在这里多年,楚淮瑜第一次敢打开,取出了里面夹着的卡片。
卡片泛黄,边角有些破碎,但上面飘逸秀丽的字迹仍然清晰可见:
至小钢琴家。
心脏一阵阵抽疼,楚淮瑜小心翼翼地将卡片捂在心口,用力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悲伤与思念如同冰冷的海水倒灌,瞬间将他淹没。
*
大别墅内,沈烬野穿着浴袍一只手搭在沙发椅背上:“让你查的东西有眉目没?”
“查到了,资料发你了。”电话那头的林曜道。
沈烬野接收他的文件,越看眉头越皱:“楚淮瑜不是重组家庭才进的陆家吗?什么叫疑似私生子?”
“那豪门不就那点事吗,私生子说成重组家庭的孩子名声好听一点,”林曜说,“我就查到这些,还有陆家的事当时是众所周知的。”
“老陆总生病去世了,股份大部分都在他亲儿子那里,也就是楚淮瑜的哥,但是他哥七年前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了,听说他是私生子没上户口没分到继承权,股份就分出去了,持股最多的是那个养子叶尘奕,陆家产业就落在他手里了,很多人传陆家那几个就是他暗害的,现在还叫陆氏集团可能是因为心虚吧,”
“所以真的是家道中落了,当年也真的是被追债东躲西藏,现在在叶尘奕手底下讨生活,穷困潦倒的。”
林曜说着语气染上了几分不忍:“真惨啊。”
“还是很不对劲,”沈烬野反复看着资料,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对了,他哥叫什么?”
“哦,”林曜看了一眼手上收集的资料,照片上的人穿着笔直的西装笑得很温和,“叫陆言瑾,当时商业界最瞩目的新星,可惜英年早逝了——怎么了?”
与此同时沈烬野也盯着照片拧了拧眉:“你再去帮我查查楚淮瑜,顺便查查他那个哥,挖深一点。”
“行,”林曜回了一句,又嘶了一声,“不对,沈少你怎么这么关注他?难道爱上了?”
“谁爱上了?你想死了是不是?”沈烬野下意识坐直身子否定,“恋爱这东西再来一段我可遭不起。”
林曜咋舌打趣道:“也对,成天有人主动往我们沈少身上凑,哪需要什么恋爱啊。”
沈烬野恨不得能当场一脚踹他身上:“我去你的,快给我去查。”
*
楚淮瑜哭累了,垂眸安静地躺在衣柜里放空,脑子很乱但却一片空白,好像什么也没想,又好像想了很多。
手机振动打破了他的私人空间,他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机,上面显示来电人是奕哥,他摁下接通,鼻音浓重,嗓子哑得不成样:“喂,奕哥。”
听到他的声音叶尘奕有些愣,要说的话一下子忘得一干二净:“你怎么又哭了?现在在哪?”
楚淮瑜回答:“在公寓。”
听到那个禁区,叶尘奕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想瑾哥了?”
瑾哥两个字出来,他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下来了:“嗯。”
“好了好了,不哭了,明天我陪陪你,”叶尘奕像在哄自家孩子,想起正事又立马正色道,“对了,那小子开始查陆家,你和瑾哥的事了,要放点什么出去吗?”
“想放就放吧,”楚淮瑜垂眼,“反正核心的东西他也查不到。”
听着他的语气带着一些以前的影子,想到过往的叶尘奕心里一酸,连带着眼窝也酸了:“哎,小瑜啊,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奕哥会护住你的。”
“瑾哥他……也在天上看着你呢。”
*
在洛观星回国之前,楚淮瑜再没跟沈烬野见过面,倒是对方不停地发消息骚扰他,楚淮瑜当空气处理,一律不回。
有你这么当替身的吗?再失职协议解除了我保证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沈烬野后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
楚淮瑜内心毫无波澜:威胁我和让我去接风宴,你自己挑一个。
消息一经发出,一连几天沈烬野都意外的安分守己,他这才能好好处理公司事宜。
接风宴前一天,沈烬野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想了下还是接了。
“说。”一接通楚淮瑜都懒得用敬语,上司的姿态更是一览无余。
“你明天的衣服要挑吧?要跟我一起去现场吧?”沈烬野没在意这些,问他,楚淮瑜应了一个嗯。
“那你今晚来我这睡一晚,”沈烬野说,“省得明天又要跑来跑去,麻烦。”
楚淮瑜想也没想直接拒绝:“这些我都可以自己来,明天宴会见吧。”
沈烬野毫不掩饰的阴阳怪气:“你现在家道中落还能买得起像样的衣服吗?还是说你跟那位叶总其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想起自己落魄青年的人设,楚淮瑜罕见一噎:“……那倒没有。”
“待会你下班我去接你,”沈烬野哼了一声,“别明天穿得不伦不类丢我的人。”
要符合人设的楚总忍气吞声地同意了这个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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