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慕容憬来敲了楚云卿的房门。
楚云卿已醒了一会儿,正在窗前吹风。
“哪位?”
“慕容憬。”
“请进。”
得了应允,慕容憬便推门进去,在他合上门的时候,楚云卿转回了身。
“这是……?”楚云卿看着慕容憬手上的东西,轻蹙了眉。
“你的衣服,今日起你便是谢扶昕了,须换回原来的衣着。”慕容憬解释道。
楚云卿接过,是一套鹅黄的外衣,还有一个面纱。
嗯……难怪……
反正只是外衣,楚云卿也不避讳,直接换了。
“没有发饰吗?发钗之类?”楚云卿将衣服换上,正好合身。
“有,稍等。”慕容憬出去了半刻钟再回来,并带来了一个婢女。
这婢女一见他便两眼放光,“参见王妃。”
“嗯。”楚云卿看着她很轻的应了一声,只是这人他也同样记不起,只好向慕容憬投去了询问的目光,这位朋友是?
“这是你入王府时带的侍婢——秋叶,平日都是她为你梳妆。”慕容憬接收到他的目光回道。
“娘娘快坐下吧。”秋叶殷勤的将楚云卿推到桌边按下,打开梳妆盒开始她的任务。
这姑娘的手劲怎么这么大?楚云卿一时有些惊奇,竟然连身量也快赶上我了,谢家上哪儿找的侍婢?
慕容憬在一旁观看,秋叶手法倒是好,没扯痛楚云卿半根头发。
也不是太繁琐的发髻,很快便好了,面上施了粉和艳红的花钿后,秋叶便起身将一支蘸好黛粉的笔递给慕容憬,她欣慰的看了一眼后便告退了。
慕容憬接过,在楚云卿面前坐下。
“欸,这是干什么?”楚云卿拦住慕容憬的手用眼神问道。
“你的眉,都是我来描的。”慕容憬将他的手移开,轻轻托住他的下颔,细细描上。
楚云卿只好闭上眼,任凭宰割。
“所以……这又是为了什么呢?”觉察到慕容憬已经画完后,楚云卿才睁开了眼看着慕容憬心道。
“演一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慕容憬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留了这句话便出去了。
妆扮完成后,楚云卿带上了面纱,他一双眸子太风流,辨不出男女。此刻,他便已是谢扶昕的模样了。
楚云卿望着合上的门,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确实好办。
楚云卿清了清嗓子,对镜念了一句“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听来竟是女声,似寒梅覆雪,又若夏荷迎风,与他这张脸是十分的相配。
不错不错,楚云卿没忘记自己可以变声,于是他再次念了一句,“山有乔松,隰有游龙。”
楚云卿点了点头,满意的下了楼去。
此时众人都聚在楼外,楚云深和染沉也已经到了。
谢扶昕刚走过去,阮长卿见了眼睛瞪大了半圈,愣了好一会儿才拜下行礼,“参见王妃。”
“免礼。”谢扶昕满身端庄,眸中半含了笑。
“王妃竟然真在此处?”阮长卿看向慕容憬问道。
“你瞎了?本王说了是来此处接王妃的。”慕容憬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他走到谢扶昕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同谢扶昕一起向马车走去。
染沉目睹了这一场大变活人,他愣愣的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王妃,问楚云深,“师父,你说,小少爷呢?”
“猜。”楚云深丢下这一字便上了马车。
从白云镇到秦王府要五日的车程,五日,阮长卿都没想明白王妃是从哪儿出来的,可这又确确实实是王妃,不过,这种事发生在王妃身上好像也不奇怪,回府后他反倒又放心了。
染沉则是从一开始的疑惑成了后来的恍然最后又成了疑惑。
此时已经入夜,他们随慕容憬一起进了秦王府,楚云深一如既往不动声色,但染沉是第一次来到京城,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府邸,稍稍有几分惊奇。
阮长卿引楚云卿和染沉去了客房,慕容憬则带着谢扶昕去了寝殿。
谢扶昕睡在正房,慕容憬睡在耳房。
本来谢扶昕想留慕容憬的,毕竟这是人家的王府,堂堂王爷还要在耳房过夜,未免太可怜了点。但转念一想,他好像也不太能接受早上一睁眼看见身边有个人,再者既然他都入王府近一年多了,想来慕容憬也睡习惯了。谢扶昕说服了自己,便心安理得的睡下了。
谢扶昕用过早膳便去后院花园,慕容憬告诉他,说他很喜欢在秋天晒太阳,并认为自己这是在“晒秋”,所以那里有一张美人榻,是他专用的。
谢扶昕挺满意的,秋日里晒太阳,既暖和,还少有蚊虫,就是很明智啊。
这园里种了各式的菊花,规矩的姹紫嫣红着,高于榻上,掩了小径,分不出边界。
因为很舒适,晒了一会儿谢扶昕就睡着了。
“阿渊。”慕容憬的声音传到梦里,叫醒了才睡一会儿的谢扶昕。
“嗯?怎么了?”谢扶昕睁开眼问道。
“萧世子同我五弟来了。”慕容憬站在他身边,示意他看右边。
谢扶昕偏过头向右望去,倒确是有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站着的推着坐着的,所以是世子推着皇子?
谢扶昕借着慕容憬的胳膊从榻上坐起来,“二位也来晒秋?”
“是来探望你的。”慕容憬解释道,眼里还带着笑,像极了一位对妻子无微不至,关怀至极的好丈夫。
谢扶昕愧赞,秦王真是好演技。
“听闻嫂嫂大病初愈,昨夜才回来,臣弟今日特来探望的。”慕容轻雪笑着回道,“萧哥哥也担心许久了,见嫂嫂无恙,萧哥哥也应安心了不是?”
“臣惶恐。”萧砚冰知道慕容轻雪在打趣他,配合着赔罪。
这……真是来看我的吗?谢扶昕看着面前两人,而后又不得不悄悄扯了扯慕容憬的衣袖求助。
慕容憬会意,但他也没同谢扶昕交待这两人是什么情况,反正是瞒不住的,“轻雪,你嫂嫂如今初愈,还要多加休息,既然无事,那便不要打搅了。”
“秦王哥哥好没意思,我本是诚心来看望嫂嫂,哥哥竟真是只让看一眼,我同嫂嫂连话也没说上几句,这便又下逐客令了。”慕容轻雪像无理取闹一般,生气又委屈,话里话外既是讽刺又是撒泼,全不像个皇子样,与他这一身书生气格格不入。
“轻雪莫闹,你嫂嫂本来身子就弱,你也是知道的,你且去玩儿,今日花销记我账上便是。”慕容憬半吓半哄,给慕容轻雪顺了毛,见他不作声,慕容憬才又向萧砚冰道,“萧世子,轻雪劳你照顾了。”
“王爷言重。”萧砚冰应下,又去哄慕容轻雪,“殿下,今日平山坊来了新人,殿下可要去看看。”
“新人?我怎么不知?”慕容轻雪问道。
“是臣擅作主张,向崔大人讨来的,现下应该到坊里了。”萧砚冰回道。
“那崔老头又进新人了?嗯,那我们快去吧,下次多找他要些来,可不能让他作践了去。”慕容轻雪让萧砚冰推自己过去,似乎完全忘了来干什么了。
走时,萧砚冰望了谢扶昕一眼,很短的一眼,告辞一般。
一旁观望了全程的谢扶昕目送着两人,真是……奇人……
“阿渊见笑了,五弟性情多变,多亏萧世子,才缓和许多。”慕容憬自顾说了起来。
“那五殿下的腿是怎么了?”谢扶昕问道。
慕容憬眸光微暗,“前岁春狩,为歹人所伤。”
“什么人?”
“那几个是死士,至今尚未查明。”
谢扶昕理解,天下那么大,找个人确实难,但两年了还查不出,如果不是故意的那就是废物了。
“那位萧世子,似乎认得我?”谢扶昕又问。
“如今是谢萧的天下,岳父大人与萧大人是挚友,所以你们也相识。”
谢萧的天下?这天下不是姓慕容吗?这么说话,不会被杀头吗?谢扶昕淡定的挑了挑眉,反正不是他说的,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人是王爷,杀不到他头上去。但……他姓谢啊,这么说,不会杀到他头上去吗?
思及此,谢扶昕瞥了眼慕容憬,“哦?那王爷是想让这天下重姓慕容?”
慕容憬摇了摇头,“是,但那是日后的事,不是眼下的事。”
“眼下什么事?”
“保命。”
谢扶昕在心中笑了一声,秦王……保命,这四个字它搭吗?
“阿渊。”慕容憬正了神色,“这段时日我会减少他人与你的接触,待你记起来时,便一切如旧,还望见谅。”
谢扶昕欣然答应,“嗯,那便依秦王的。”要是捅出什么幺蛾子,保命的就是他了。
“只是不知道防的是谁?”谢扶昕重新躺了回去。
“我皇兄,当朝太子——慕容怀。”慕容憬一字一句道。
“王爷家几个兄弟?”谢扶昕合上眼,悄悄眯了条缝去看坐在一旁的慕容憬。
“十二个。”
“……”还得是皇宫,一个辈的人能抵人家三四世了,谢扶昕关闭了那条缝,“那你熟悉的是哪几个?母家是谁?”
“我熟悉的?只有四人。我与太子皆是皇后所出。”慕容憬笑了一声,接着道,“三弟慕容恪,方贵妃所出;四弟慕容凌,宋淑妃所出;五弟慕容轻雪,卫贤妃所出。”
“听来,王爷与三殿下倒才像是同胞。”
“旁人也是这般说的。”
“贵妃,淑妃,贤妃,都是正一品啊。”谢扶昕叹了一声,“陛下立储君了吗?”
“未曾。”
“那不得了啊,太子不会急死吗?难怪难怪。”谢扶昕举起手上的团扇用扇面在慕容憬笔直的背上轻拍了一下,“我说王爷,你与太子可有过兄弟之谊?”
慕容憬微怔,兄弟之谊?他倒想有,可没这个机会,没人愿给这个机会。
见慕容憬沉默,谢扶昕睁开眼去看他,忽然就笑了,“王爷好天真,既有了秦王的身份,还要想什么兄弟之谊。是太子容不下你,可这也怪不了太子,要怪……就怪你们都生在皇家吧。要是真有一日兵刃相见,想来你们都不会手下留情的。秦王啊秦王,做人,可不能太贪心了。”
这最后一句不知挑了慕容憬哪根筋,他掩在袖中的手忽然攥紧,低低的苦笑一声,“阿渊,原来是我太贪心了吗?”
未待谢扶昕开口,慕容憬便起了身,“阿渊,我便不陪你了,偷了半日闲,再不去又该忙不完了。”
“好,慢走。”谢扶昕也不留他,就是这个背影看着,怎么这么落寞呢?被刚刚的话刺激了?谢扶昕自认只是一时感慨,肯定是这位王爷太敏感了,合着下次说话还要委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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